《山河入怀》君子为卿

3、众生相1

　　入夜，城门早已落锁，一对人马从远处驶来，城门守卫立马惊觉起来，待离近些借着月光稍稍能看清些东西时才辨别出是宫中内侍的打扮······这个时间内侍可出宫又如此排场，除了那位可就没别人了。
　　那一行人勒马停在门前，一行人缓缓纵马给后边的人闪开了一条路，为首之人虽在马上却依旧能看出身子挺拔，帽檐压低看不清脸，只觉寒气逼人让人不敢喘气，单那一身银白莽服就足够让人开门放行，而那人还是缓缓从腰腹间抽出一面令牌，居高临下给他那城门守卫看，待那城门守卫看清，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招呼后面的人开城门，自己再跪下告罪：“小人有眼无珠，惊扰了贵人！”
　　那人一言不发，淡淡说到：“走。”
　　等那队人马激起的尘土都散尽了，为首的士兵才颤颤巍巍的起身；身后的人不免问到：“大哥，那是什么人啊？”
　　“那位大人是司礼监秉笔——季鹰大人。”那人说完竟从鬓角留下一滴冷汗。
　　而此时梁宫内院热闹非凡。
　　“快些！快些！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磨磨蹭蹭！脑袋不要了！”掌事宫女一边打着招呼，手上也不见停。
　　“姑姑！这·····殿下的珠钗可怎么办？”雯儿急的团团转，新来的侍女不机灵，对这些也生疏，竟将祁昭麟和祁昭瑜的发饰领错了，这会儿刚刚派人过去要，眼瞅着时候到了，人还没影儿。
　　“那个丫头如此不利索！怎么能在殿下跟前伺候？待会儿自己下去领一百个板子！”元禄匆匆赶来手里端着的东西用红布盖着，当事侍女早就吓得不敢吱声了，让元禄一吓这会儿更是直掉眼泪。
　　“元禄？你手里的真是什么？”雯儿凑过去想掀开。
　　“你个丫头毛手毛脚的。”说着躲开了雯儿想掀开的手，“我去娘娘宫借来的，这是娘娘备给殿下祭祀用的这会子先抵上，总归这个也是好的。”
　　“瑜姐姐那里可来得及？”祁昭麟涂着胭脂得空还问了一句。
　　“来得及来得及，殿下顾好自己吧。”
　　相交于祁昭麟这边，祁昭瑜这就冷清多了。
　　“奴婢还说呢，怎得分的如此好的物件，原不是咱们的。”侍女一手扶助刚刚拆完珠钗松散的头发一手拿起属于自己主子的珠钗，比划半天，怎么看都与刚才的相比逊色不少。
　　“本就不是咱们的，何来拿走的道理，快些，别误了时辰。”
　　临走时她顺手在袖子里塞了什么，仔细携手掖好，这才安心上了轿撵赶往生辰宴处。
　　寿宴未正式开始，公子们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宋君尧夹在中间实在觉得聒噪，像宋君尧这种大家公子，又常出入宫中，自然都是得人待见的。
　　宋君尧不要过多推辞，抬眼瞧见张凌云便叫了一声“张将军留步。”本是想私下与他谈些事情，也正好帮自己解围，可张凌云像是没听见，朝着寂静处去了，寿宴马上开始了，他难以脱身，倒也作罢，可是有些事情此时不说以后也就晚了。
　　大家小姐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这些千金不比男子，轻易不出府，这是难得的机会：“姐姐瞧瞧，苏州的缎子。”
　　“早瞧见了，还是以前没见过的新样式。”
　　“妹妹这等娇艳，是知晓了诸大人的公子们来，好生打扮呢。”
　　正当热闹之时，一声尖锐的声音打破这等景象：“大王，娘娘到——”
　　众人如梦初醒，皆跪下行礼。
　　梁帝与段茵带着祁昭麟走于前，祁弈祁阔祁昭瑜在后跟着，不知是何，祁阔总是怯生生的，低垂着头。
　　祁弈轻撞了一下他，他才微微挺起肩膀，祁弈轻笑一声再没动静。
　　祁昭麟今日确实耀眼，乌黑发丝高高盘起，鬓角修的干干静静，两侧略留几丝发帘不显庄重更显俏皮也衬她的年纪，发髻由圆形珠翠发冠箍住，发冠出彩之处在于有一长长的流苏垂落，上面缀满了上等的璀璨珠宝，衣裙以月牙白为主岚青色为辅，似是用了金丝点缀，火光和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时竟叫在场的小姐都黯然失色。
　　祁昭麟一直在找她想见的人，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倒看见了在一群公子哥中的宋君尧，只是众人行礼垂头，她想给宋君尧个鬼脸也没用。
　　等祁弈祁阔祁昭瑜皆落座，梁帝携段茵和祁昭麟立于主位才说：“众爱卿请起。”
　　“谢过陛下。”
　　“今日是寡人麟儿诞辰也是爱女成年之际，众爱卿不必拘束。”
　　等到繁琐公事都做完了，众人才放松下来；众大臣依照名册以此献上诞礼，祁昭麟百无聊赖，送上来的东西几乎没什么自己喜欢，有几样东西倒觉得适合宋君尧，悄悄记下了；等了半天，腿都坐麻了，方才见御史大夫独自上前，祁昭麟悄悄看了几眼，没了宋君尧的影子，轻叹一口气，每年到了想这种时候宋君尧饶是最受欢迎的，他出身好长相更是没得说，各家公子小姐都愿意和他亲近，可宋君尧这榆木脑袋总是能躲就躲，这会子不一定又去哪里避难了。陈御史说了几句吉祥话也没提里面是什么：“我儿君尧亲自为殿下挑选的，保准殿下满意。”
　　“谢过陈大人。”祁昭麟应下。
　　梁帝眼底笑意盈盈，甚是满意陈御史的说辞，底下有心人也有了自己的猜测，觉得昭麟公主的婚事已经算是拍板定音的事情了。
　　祁弈朝着几位大臣远远敬了一杯酒，仰头喝下侧眼不忘看看祁阔，他认定祁阔上不了台面，在这样的场合里，贵为皇子唯唯诺诺成何体统，冷不丁哼一声不再看他，祁昭瑜一副淡淡的样子，左等右等没有与祁昭麟单独会面的机会，掐着时间，着实不能等了。
　　“父王，母后，儿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了。”祁昭麟想出声唤她去哪又惦记场合坐了回去没出声，她越发觉得没趣。
　　梁王点了点头应允，段茵也没多说什么，祁弈留了个心眼，看着祁昭瑜走的方向垂首放下了酒杯。
　　梁王环视了一圈，瞧见了自己的长公主祁昭华，招手唤她过来，祁昭华嫁得早，祁昭麟这个年纪的时候，祁昭华都怀有身孕六月有余了，梁帝也问了两句她夫君宁宣侯高止航和小世子，祁昭麟听了两句没什么劲头，眼神开始四处飘了起来，无意间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那眼神若是哪个怀春的女孩见了，怕是要倒进温柔乡里起不来了，祁昭麟大着胆子敲了几眼，看上去是个侯爷打扮，身侧还站着大姐夫高止航，可她与诸侯之间都互不相熟，心里也没了想法，那人眼神越发炙热起来，祁昭麟不由得红了脸，连忙转了回去。

　　祁昭瑜提着裙摆往林中湖边走，湖上大片大片半人高的荷叶期期艾艾，此处又因宴会没人来，正是见面的好时候。地上潮湿，弄脏裙子她怕给别人察觉出来一直紧紧攥着衣摆，临到湖边了她才说到：“萍儿，你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机灵着点。”
　　萍儿聪明伶俐，点点头应下；祁昭瑜这才放心往湖边走去，而她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后面的动静，就在祁昭瑜走了不远后，一黑影猛的上前一掌劈到萍儿的后颈上，萍儿应声倒下，那黑影顺势将萍儿放在草地上，整个过程半点声音未出。
　　祁昭瑜左顾右看的在找什么人，“嘿。”冷不丁一声吓的祁昭瑜一阵身形不稳，那人扶住祁昭瑜：“瞧你这样子，真像是在私会的。”
　　祁昭瑜一听苦笑到：“可不就是？”祁昭瑜回头面向他；此人竟是张凌云。
　　“怎么这么慌张？”张凌云抚去她鬓边的乱发“见我就这样急？”
　　“你莫要取笑于我，我这些日子慌得很。”
　　“我晓得你为什么慌。”张凌云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一切有我你且宽心。”
　　祁昭瑜不是担心这个，张凌云会求亲不假，祁昭麟对张凌云有意却是人尽皆知；祁昭瑜左右为难大着胆子开口道：“你若是愿意弃了你的官职，我定愿意与你离开。”张凌云并不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张凌云何尝没有想过要离开这水深火热的朝堂呢，他身上背着张氏的担子，走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
　　二人稍见了一会便散了，张凌云朝着宴会方向而去，祁昭瑜则原路返回；这时湖中荷叶轻轻被拨动，紧密荷叶之中竟藏着一叶小舟；宋君尧扶着船沿坐起，这小舟还是祁昭麟往这湖里摆的，夏日里乘凉惬意的很，宋君尧本是来这寻清净的，不想碰到有人私会，原以为是那个不检点是侍卫宫女，他也就装没听见了，不成想是张凌云和祁昭瑜；这顿时让他犯了难，今日叫住张凌云就是要点一点他与祁昭瑜的事情，没逮住张凌云倒又撞见了这对苦命鸳鸯；宫规撇在一边先不说，祁昭麟就让他心烦意乱，说，就是两姐妹有个隔阂日后有的是麻烦，不说，也是个麻烦更让他觉得对不住祁昭麟；思虑良久，安慰自己走一步是一步干脆驾着小舟上岸离去了。
　　祁昭瑜这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竟寻不到萍儿了，心里怕的打鼓一般，大气都不敢喘，往前没几步，竟见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定睛一瞧竟是萍儿，祁昭瑜连忙上前扶起萍儿，手指探向鼻底，方才松了一口气，有气；而祁昭瑜不能就这样松下想来，自己怕是惹上祸事了。
　　张凌云神色如常的回来，刚来就见几个眼生男子正和祁弈交谈，祁弈瞥见张凌云朝他不捉声色的点了下头，张凌云随即前往了几位较为相熟的公子在座位置去了。
　　祁昭麟眼尖，一眼就瞧见了张凌云，纵然歌舞升平她也无心观看，径直起身朝着张凌云方向去了，有些公子见祁昭麟从坐上起了，一时都将眼神放在祁昭麟身上，祁昭麟倒是一个眼神也没给。
　　“云哥哥，你方才那么久都去哪里了？”张凌云看着祁昭麟朝这里走就已经心道不好，一直没见祁昭瑜回来已经足够让他担心的了，其余在旁的公子见祁昭麟有话要说，识相的告辞闪到一边去了；张凌云实在无心与祁昭麟周旋：“方才让他们灌的有些醉了，去吹了吹风······啊，殿下赎罪，臣实在头疼的厉害，先行告退。”说罢抬脚就走，一点没要留的意思。
　　“哎，云哥哥？”祁昭麟顿时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这借口找的实在敷衍，一时让她及其下不了台，周围多少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呆楞在原地，祁昭麟一直没见到张凌云，宾客礼单上也没有他送来的礼物，仅仅是想问问，这下倒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