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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0. 风起燎原(4)赢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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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送走了若有所思的朔茂,一转脸的工夫,又从角落比夜空更昏暗处踏出一个人影来。
来者既然已经打算出来,似乎就没刻意隐匿动静,故而泉竹听见脚步声时抬了抬眼,看清了来人。“……咦?”
她在岗状态下始终保持警惕,轮到她休息的时候才收缩了感知范围。因此无论是朔茂来的时候,还是此后水门的到访,她都没有提前探查得到。也是没有提前预想到。
一种破天荒的惊奇与紧张感相随而至。
“你……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下意识地,泉竹没有问和刚刚对朔茂一样的问题(泉竹刚见到朔茂来访时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怎么来了?”),好像她很在意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不得体的状态似的。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是不该让水门看到的呢?
“不久。”淡漠的口吻仿佛对此问题不甚在意。黄发上忍在迅速打量过周围环境后,将目光聚焦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她与他在这一点上是一样的:如若无视神态与周身的气势,他们的样子分明才刚刚从少年蜕变出来。只不过女孩的模样大约就此要静止许多年了,而男孩在未来将会始终不停地成长。
但这一刻他们如此相像,而这也是水门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放不下的地方:到底是哪里表现的不够好?是在何时忽视了哪些方面,才造成倏忽间将女孩拱手让人的局面?
“吃吃过晚饭了嘛?”她口齿不甚清晰的话语传到耳边。
“嗯。”
点头算作肯定这个答案。他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你下一班岗安排在……”
“——早上!”她忙不迭地应声回答。
“嗯。”水门再次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还有不少空余时间可以使用。“去散步好吗?”
泉竹听到之后不欣喜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愣了一下,随后一口答应时还是手足无措地乱了一阵,才急忙跟上水门的脚步。
“去哪里?”像是没话找话的问题。
“营地外,随处逛逛吧。”他还是随口给出答案。
月光照到树林里时就变稀薄了不少。依稀这里与那天不欢而散的对话用的是同一片林子。相似的白色小花从鞋边蹭过去,摆了摆脑袋,不晓得有没有在目送缓缓踱步而去的一双背影。
生闷气归生闷气,水门还是尽可能没让自己的情绪造成此刻太沉默的境地。
“我回到营地的时候才听说小竹抓到了间谍。”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让对方有种小朋友被夸奖了的感觉。
傻笑了两声,女忍者抓抓黑发,竟还有些腼腆地回答:“嗯。今早发现他混进了边界,于是等他到一靠近营地的时候就落进了我的陷阱。”
水门不置可否地扬眉侧目,道一声原来如此。
“这么说小竹的可感知距离真的很大。”
“这个嘛,可大可小吧。”泉竹的回答倒也老实,“范围太大的话,精确度难免会低了不少,像今天这个家伙算运气不好撞上了‘感知点’;近距离的情况下,无论是侵入者的坐标还是动作,甚至有可能是形体,差不多这些信息都能获得。”
“……是密度?”几乎是立即想到,说出推测的同时,水门差不多能肯定自己的想法:泉竹的感知能力依靠的就是某种场域的密度。
瞬间被点破能力属性,哪怕对方是波风水门,泉竹还是惊得不轻。“为什么?”他是怎么做到的……啊不不,还是算了,水门不愧是水门嘛。“你小子——可以啊!”要不是同为一个派别的,这家伙当成敌人就有点危险了。
夜幕下,年轻上忍的嘴角似乎有微微上翘。再讲话时声音并无不同,依然徐徐而来。“小竹果然厉害。真想有机会比试一下呀。”
“都已经被你猜到能力了,打起来岂不是我吃亏……”泉竹难得谦虚了一下。
也亏得是水门,她现在感到气氛比刚刚见面的时候好了不少,如同已经回到先前友好自然的状态。
况且他此时还笑了起来。语调伴着开怀:“但是你其它的能力还有很多吧。真正战斗起来用得上的,恐怕才棘手。比如之前的上忍考试……”
“那个我可不能透露给你!”她半是认真地强调,“否则真地比试起来还不是要被你吊打?”
“哪有!”脸上的笑意越发显眼,好像已经渗透到碧蓝的眼底。“我应该也没有小竹想的那么厉害。”
泉竹听到这里反而停了下来,沉默地盯着男忍者看了一回。
“怎么了?”他被这突然认真的模样逗得扑哧一声,整齐的牙齿从唇间露出。
“哼。”泉竹上嘴唇一掀,伴随送出一双翻白眼,道:“虚伪。”他刚刚的行为简直就像考试前凑到其他同学面前大呼没有复习、好怕考不好的学霸。
再过个两三年,恐怕水门还会更厉害。她此刻并不怀疑身旁这家伙的名字终有一天会响彻四海。
笑声不禁响起,顾虑是夜里又是在前线,便将此时的愉悦压抑得低低的。“哈哈。不过小竹这么认可我,我很荣幸——没想到你这么崇拜我!”
“谁崇拜你了!”手掌立刻向旁边劈去,不意外蹭着衣料的边缘落空。“不装,也别太嚣张!”
水门在五步之外落地,爽朗的声音与衣摆同时旋转过来,“这就算嚣张了?我还以为换作是你的话,能讲出更大的话来!”
“那可不!”她居然也没否认,还顺杆往上爬:“我可是能站在世界之巅的女人!我可是时空穿越者!”
她这话也是按照水门对时空形状的假设来讲的。水门曾在首次听说她来自其他世界、号称“外星人”的时候,描述他想象中的宇宙是沟壑纵横的,时空与时空之间就像被一座山峰隔开的两处峡谷;重力使物质几乎集中在峡谷的底层,组成为人们所熟知的世界;只要初速度够大,“峡谷”中的人也是可以克服重力越过“山峰”,进入另一个时空。
“哈哈!这倒不错。”水门应声陪她起哄。
顿了顿,又说:“上次你说的那些,还不是此前全部的故事吧?我记得小竹那时说是第一次遇见后来的‘队长’。你拿回了刀之后呢?又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职业的‘死神’?”
“死神不完全是一种职业哦,准确来讲其实是一种能力的象征。只不过为了管束这样的能力,拥有能力的人才被集中起来训练成死神。就像忍者一样。”
水门想了想,表示理解她的意思。“嗯,说的也是。所以呢?那之后呢?”他又接着追问。
泉竹这才意识到他的重点其实是想继续听她讲述身世。“你还想知道别的?”
“对。准确说是全部的。”刚刚还是玩笑的态度,随着这些话淡淡地褪色,他又变成了刚到哨所时认真的神色。“关于你的事情,能告诉我多少就说多少吧,小竹。”
一个猜测随即在泉竹脑中浮现:莫非他这么晚来哨所探望,真正为的是听她讲尸魂界的事情……不对,他提到是关于她的事情。
这倒也不是个难事,不光是因为泉竹现在已十分信任他,即便考虑目前她还担心自己被讨厌了,为了挽回水门她也会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
“唔,说太多的话万一不小心泄露战斗力的秘密,以后恐怕就真地不敢跟你动手了。”对于突然又严肃起来的气氛有些不适应,泉竹试图开个玩笑回到半分钟前欢快的时刻。“不过呢,我敢打赌水门永远都不会和我敌对,所以就算被你知道了应该也不是太危险。”
她一面说,一面小跑到近前,刚好看见黄发大男生听后微微一笑。
“那好。我跟下注。也赌小竹和我永远都是一边的。”
泉竹很轻易地就被哄得神采飞扬,拉着长音装作不情愿:“诶?可是你跟我都押同一边,这还叫什么打赌哇?”
水门假装沉思片刻,随后说:“话虽如此,但我们押一边,赢面会更大!”
“讲得这么有道理,那我就不反驳你了!”她笑得越发开心。
注意到蓝眸在盯着她瞧,泉竹便有意收敛了一下太过得意的神情,转而进入正题:“……后来其实也没再发生什么了不起的事。玉虎走了,我一个人继续生活——嗯,一边流浪一边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斩魄刀’醒了。队长说,起码我在从灵术学院毕业之前,作为死神的能力就已经被我的刀承认了。不过那个时候,别说进灵术学院接受训练了,我连吃饱肚子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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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服店抢回刀之后,泉竹躲开向她搭话的死神(后来成为她的队长和恩人)与之后店里派出的追兵,又回到了流魂街外圈的那几个区域流浪。
大概是求生的本能,或是冥冥之中还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被玉虎丢下,泉竹一人一刀居然在动荡的区域走了很久。每当饿的头晕目眩时,她会隐匿在不被人发现的地方休息,梦见玉虎带着他走过许多不同的地方,山脚、树丛、河边;他等她采花、觅食,她在他睡觉的时候守夜;他们一起争取饮水,或偷或抢,或是用其它偷抢来值钱的东西换成通货买水……
尸魂界的生活虽有朝夕,却难以像人界一样计算时日,或许有条件的人(魂魄)也有办法计算岁月,但对于那时的泉竹和玉虎而言,时间既是无用的也是未知的。
可即便如此,她也记得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甚至可能是很多年,连泉竹都已经从黄毛丫头长成少女,经过锻炼可以单手提起很多东西,再也不用时常抬头仰望敌人,也无需拖着对她而言过长的武器去战斗。
用刀,就像与生俱来的能力,又或许是在无数个梦境里,有谁在轻轻地告诉她每一个动作、步法、防御,甚至是控制力道的诀窍。
在河边瞥见自己举刀的模样时,泉竹也会想到:假如当初和玉虎同行的她有现在这么高、这么强,会不会玉虎依然同她在一起?大概不会吧……既然是在她最潦倒、险些被杀掉的时候捡到她,也就说明不是因为她实力弱才被抛弃,而是因为别的什么。
还有很多她不懂,也没人教她,只能靠不断地活下去才能学会的东西。
活下去。一次倒下就再站起来,一次没学到就再经历下一次,一次没活明白就再活一次。千锤百炼、屡败屡战,大概终有一天能坦然地面对自己。
但在那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