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歌》神不知道

2、第二章

　　“洲际议会怎么回事？让我去保护一个人——这还不止，让我和我的卫队去保护一个人？”

　　沈行山人在洲际议会和自联会太空交界附近的跃迁点，接收了通知，联合卫队的第一卫队长周铭在通讯频道内喊了声：“报告——”

　　“说。”

　　“报告将军，联合第一卫队已经准备完毕，是否撤离太空岗位，开始执行保护任务。”

　　“联合第二卫队已经准备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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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合第七卫队已经准备完毕。”

　　沈行山打开通讯频道，“都停下，平常怎么没见你们准备得这么快？这时候都听议会的话了？”

　　随后他很一言堂地安排，“联合一至六卫队，职务不变，该呆哪就呆哪，没我命令不准松懈，不得离开跃迁网。联合第七卫队卫队长和部分人手跟我回地球执行保护任务，具体人员内部协商，还有——这里一有动静立刻联系我。”

　　“是，将军！”

　　联合卫队是洲际议会在太空主要的军事力量，其中一只六卫队是战斗卫队，第七卫队是防御卫队，依照沈行山的看法，洲际议会让他的卫队撤回去属实有病——自联会那边还盯着呢，让战斗卫队去保护一个人也实在是没必要，他委婉地评判：缺点脑子，还小题大做。

　　沈行山给洲际议会发去消息：“联合卫队未完成太空战场的清扫，我将带第七卫队部分人手保证总负责人的安全。”

　　他身旁的一个立方体状物体发出声音，“先生，可您已经将太空战场在第一时间清理干净了。”

　　沈行山看了立方体一眼，“还有部分未完成。”

　　这位年轻的将军把敷衍洲际议会的技能点满了，应付起人工智能来也颇为得心应手，只是一根筋的人工智能没能理解他的主人是在应付它，于是缓缓变形，自己“长”出了胳膊腿，过了片刻后说：“可是先生，我在战区并没有扫描到机甲残骸和能量残余。”

　　沈行山一挑眉，“哪个程序让你检测我说话的真实度的？禁用此项功能。”

　　人工智能：“先生，法律规定人工智能判断主人言论的合理性及正确性的功能是合法的，希望您考虑保留此项功能，但如果您坚持要禁用，我将执行该命令。”

　　“禁用。”

　　“是，先生，预计在一分钟以内清理程序残留。”

　　“第七卫队长琼·曼格尔报告，人手已经准备完毕，是否要现在回返。”

　　曼格尔看见正在进行自我清理的人工智能，“哟，小澄新，又在自我清理呀？”

　　澄新：“是的，马上就完成，卫队长早上好。”

　　澄新是指挥舰上自带的人工智能，当沈行山还没被提拔成上将，这艘名叫“金陵”号的星舰还是公用星舰的时候，沈行山并未表现过对澄新的兴趣，当他正式接管这艘星舰之后，澄新与作战无关的功能就被改得七零八落了。曼格尔看了一眼备受欺压而无知无觉的澄新，又站直了些。

　　“准备好了就走，逗人工智能做什么？”

　　曼格尔：“是，将军！马上出发。”

　　沈行山的指挥舰和第七卫队零零星星的小机甲整队完毕，呈“人”字形悬停在黑暗的太空之中，只有指挥舰变成透明的部分外壳透出点光来，从这里经跃迁港返回大概需要十二小时，沈行山计算好时间，率先钻进了跃迁点，曼格尔带着不到一半的第七卫队成员紧跟其后。

　　十二小时后。

　　沈行山带着一小队机甲进入停靠站，立刻就有工作人员对他们进行接应。就惯例来说，人在太空呆久了，再回地球脱下厚重的防护服多多少少会有些不适应，因此就有了专门负责“接机”的人。

　　但沈行山和他的联合卫队显然不是一般人，为了能够随时应战，他们有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并且从来不穿防护服——在仿生系统已经完善的机甲内部不会有与地球不一样的感觉，防护服是为战败方机甲被毁、人体直接暴露在太空之内的人类设计的，对于沈行山和联合卫队这种太空亡命徒来说，实在是再鸡肋不过的东西。

　　沈行山在指挥舰上冷笑，“看来洲际议会还没改掉形式主义，我不是和那一帮老家伙说了不用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吗？看这阵仗，要不是知道他们两手空空，还以为他们是来送锦旗的。”

　　澄新一言不发，乖巧装死机。

　　来接他们的医护人员接了个寂寞，纷纷回去了，倒是一个沈行山只在各种文件里见过的议会人员很是熟稔地和沈行山握手，沈行山还没来得及脱手套，两个人就尴尴尬尬地握了个手。

　　身材保持得很好的官员说：“行山，守在太空真是辛苦你了，我是洲际议会秘书长加登·艾迪，你应该没见过我，我是前年才上任的，以后我们就会常见面了——后面的是第七卫队吧？你们在前线也辛苦了，洲际议会政务部和军事部都很挂念你们，我们已经为你们准备了专门的住处。”

　　曼格尔敏锐地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他们没打算把沈行山再放回太空驻地去，她眉头一挑，看见沈行山并没有什么质问或者动怒的征兆，甚至还称得上是彬彬有礼地说：“多谢洲际议会的关心，只是第七卫队不上前线，他们对保护比较专业。”

　　曼格尔把军帽一摘，立正，“我代表联合第七卫队感谢洲际议会的关心！”

　　艾迪尴尬地笑了笑，观察着两人的神色，但曼格尔执行任务习惯了，面容上除了严肃别的分毫也无，沈行山神色轻松——他却捉摸不透。于是他套近乎说：“最近的战争少些了吧？你一直不往这边发战时场景，我们一直悬着心呢！回来就好，如今形势也差不多和平了，这项任务又不算费事，接下来就要好好享受生活了。等清理完战场，就让其余的联合卫队回来吧？听说他们平均两年才回家一次——是议会让他们在外奔波太久了。”

　　艾迪恰到好处地叹了口气，可惜他旁边是沈行山，不是能被感情牌收买、二十年来一直在太空徘徊的上将，沈行山脸上带着理智的微笑，等他一次性说完，艾迪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下去。

　　“为了与自联会和平相处，洲际议会打算撤回联合卫队，把联合卫队与警戒卫队进行重组，共同保证洲际议会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你看怎么样？”

　　洲际议会不是没有联合卫队的所有权，但沈行山带了二十年，与洲际议会亲近的和没本事的都被沈行山一一摘出来送回地球了，剩下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也是完全不卖洲际议会面子的将领。

　　联合卫队是把刺向自联会七寸的利剑，可利剑若不是握在自己手里，它就是锋刃朝向脖颈的刀。

　　沈行山不是不懂，他十年前接手联合卫队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鸟尽弓藏是人类特权阶级的习惯，但他依然要把联合卫队打造成他自己的剑——毕竟洲际议会不会因为他恪守条例就放他在太空里晃荡。

　　沈行山把虚与委蛇的微笑收了，他想：要不是我们守在太空，你们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句话就想撤掉我的防御网，梦都没这么做的。

　　这时他那为众人所知却不为众人所见的强硬才露出一角来：“联合卫队不能适应地面警戒系统，更何况人数也不多，调回来的意义不大。太空并非和平之地，我把联合卫队留在太空，是因为只有他们能担任太空防御的任务。”

　　他看了看艾迪的表情，无不讽刺地说：“我可以保证联合卫队只为防御不会挑衅，谁都想和平休战，况且洲际议会现在给的费用完全不足以进行大型战争。”

　　艾迪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作为秘书长的本能，他圆滑地把问题丢给了洲际议会，和沈行山推心置腹地肉麻了一番，坐上自助交通把他们送进了宿舍，才脸上带笑地走了。

　　他们的宿舍在城市中心，周围是整齐的绿化，这是一块奢侈的地段，说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却被洲际议会拿来当了宿舍——当然，说是宿舍，内部结构和其他居住用建筑也没多少区别，极富设计感的装修和完善的家庭服务系统一眼就能看出来价值不菲，沈行山的住处旁边还专门建了一间指挥室，可变形材料把夕阳热烈的光线反射成冷漠的颜色。

　　曼格尔骂道：“妈的，一套房子够买半个机甲，将军，前线刀刃生锈，连磨刀石都买不起，他们在这里花大笔钱让将士酒池肉林，这叫什么事！”

　　沈行山站在落日的余晖之下，像是人形的可变形材料，脸上覆盖着日光无法同化的冰霜，他说：“洲际议会拨给我们的多余费用，全部给他们当作军需。”

　　他本来不想回来，但他没有办法——联合卫队里没有人能替他摆平这些老家伙们，他和洲际议会之间互相需要的微妙平衡被自联会撤退而被彻底冲垮，只要他不回来，洲际议会就会立刻断了他们的资金来源，彼时他费尽心思布置的机甲防御网就会不战自溃，他得回来，哪怕只是当个吉祥物。

　　曼格尔回答：“好。”

　　沈行山把手套扔了，转身回了洲际议会给他分配的房间。

　　自联会的威胁还没清理干净，洲际议会就迫不及待想把他们撤回来，把谎言埋藏在和平的假象之下，真以为太空是死水一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