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歌》神不知道

12、第十二章

　　“警报——检测到前方有异常能量波动，已自动提高机甲防御等级。”

　　未命名的机甲自带人工智能叨叨起来，曼格尔在卫队频道发了消息：“减慢至第三速度，打开防御系统。”

　　机甲速度共分为五档，由一至五依次递增，托洲际议会那一帮脑子全长在地上的老家伙们的福，曼格尔回程比较急，用的是第四速度，此时任何一点小差错都有可能导致机毁人亡——这个速度很考验领航驾驶员的技术。

　　第五速度只偶尔用于战争追逃，毕竟高速行驶极度危险，敢用第五速度打仗的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已故的乔伊斯上将，一个是沈行山。

　　“警报——发现无法确定身份信息的机甲群，对方携带武器，疑有攻击倾向。”

　　曼格尔看着屏幕上代表着机甲和能量波动的星星点点的亮光，收敛了脸上不着调的笑容，言简意赅地命令人工智能：“坐标。”

　　人工智能的黄灯闪了几下，随后变成了红灯，回答道：“无法确定。”

　　曼格尔顿时窝了一肚子火，心想，这个人工智能是不是洲际议会从坟场里捡回来凑数的？

　　只是现在实在不适合和人工智障置气，曼格尔在卫队频道打出“降速悬停”的指令，同时火速给岑彦发送了坐标，后面附带一句“救命”和三个惊叹号。

　　不能怪曼格尔没骨气，实在是第七卫队不是用来打架的，整个队伍中除了她没一个能打的——毕竟就是一帮扫大街的，没那么高的武力值。

　　十分钟后，岑彦收到信息，叫了五架满载武器的机甲，目的地设置为曼格尔发送的坐标，很义气地把起步速度设置成第四速度，排列整齐的机甲利剑般撕开空旷的宇宙。

　　第七卫队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机甲大眼瞪小眼，两队“人”字排列的机甲都沉静里，仿佛要在这里对视个地老天荒，曼格尔看着那关闭了动力系统，被宇宙中各种力推着缓缓靠近他们的的机甲群，觉得匪夷所思，心想，这是要看看宇宙能不能把这两个“人”字凑起来建一座鹊桥吗？

　　在双方距离逼近交战阈值的时候，岑彦到了。

　　岑彦在屏幕里看到一悬停一漂浮的两队机甲，没有想象中残骸满地的情景，这种诡异的和平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曼格尔把人工智障方才说的“无法确定”原封不动地送给了岑彦，连机械音都不带调一调频的。

　　对方的机甲忽然动了。

　　机械臂伸了出来，露出锈迹斑斑的机芯，奋力摩擦着，仿佛在播放PPT，机械臂伸展的极不连贯，像是卡了，粒子流从机甲弧形的外壳上擦过去，发出一种尖锐的声音。

　　岑彦在通讯频道里喊：“第七卫队后撤！第一卫队攻击机械臂！”

　　曼格尔立刻带着若干垃圾清扫车后撤，把前线让出来给了岑彦和他带来的另外五架机甲，那些看一眼就有刺耳的“吱吱”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回荡耳边的机械臂机芯被击中，上面冗余的金属材料直接升华，其中一部分被粒子流卷走，还有一部分被导弹攻击得七零八落，去向引力较大的不知名星球，解放出那造价高昂的杀器来。

　　机械臂用强度极高的纤维材料制成，一般用于太空捕捉，但它也是机甲上的利器——全力一击甚至能够刺穿机甲，如果源机甲损毁，脱落的机械臂会定位目标机甲并跟随行动，如同一根一心寻仇的毒刺，因其体积小速度快强度大，时常难以拦截，是大型战争中常用的搅屎棍。岑彦曾有幸参加过一场机械臂满天飞的战争，打完就对机械臂产生了心理阴影。

　　“防御层打开！调至最大能源供应！”

　　巨大的防御层“哗”一下展开，那些随波逐流的机甲突然膨胀了一圈，朝着岑彦的机甲猛地冲撞过来，张牙舞爪的机械臂像被折断的利剑，虽残未废，还能给机甲以致命一击。

　　双方互相对准了炮口，岑彦这才发现，对方机甲都是自动航行的，机械臂没什么动作，武器库反而开始闪光。

　　“想自爆武器核心？”岑彦控制着机甲往前窜了窜，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内准确命中了武器库，力量极大的距离导弹推着膨胀的机甲远离联合卫队，缓慢沉寂下来。

　　屏幕上显示危险已经得到控制，岑彦放松地笑了两下，控制着这架临时从他队员手里抢来的机甲，撞了撞曼格尔的主控室，两个机甲同时晃起来，他没开平衡系统，就着颠簸说：“还好，虚惊一场。”

　　“还没到目的地呢，就得我们第七卫队打扫战场了。”曼格尔把缩成一团的人工智障踢到了角落，“别撞了——一会我们要去扫垃圾了。”

　　过了大约两分钟，漆黑宇宙的某一点瞬间亮如白昼，距离导弹和对方机甲武器库同时爆炸，映出了灰扑扑的打着补丁的机甲轮廓，带有疮痍的流线型在空旷中尤其明显，远处机甲群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与此同时，沈行山和江译乘坐的自助交通猝然停下，温柔的提示音“啪”一下中断了。

　　“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天哪”，紧接着自助交通内部骚乱起来，沈行山身边的警卫猝然站起来，试图链接交通权限，好平息这场纷乱，但通讯芯片上的红灯表示权限暂时无法转交——断网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断网能够导致的后果是致命的。

　　警卫慌了片刻，转向沈行山，昏暗中他只能看清沈行山的轮廓，见不到表情，“将军，自助交通网络系统受损，您看现在……？”

　　如果这位地面一级警卫对网络系统稍有了解，他就会知道这次断网绝不会是网络系统的故障，一百余年前，战后辐射闹得人心惶惶，为了安抚民心，信号塔已经全部转移至空间站，地面设施就算全面断电，也不会有哪个地方会断网——这是太空出事了。

　　太空军用的信号和地面用的不是一套，因此沈行山的通讯芯片还勉强能连上网络，但他没有权限，因此只得当了一次免费电报员，发消息给交通署，让他们赶紧来解救这一车的人。

　　因为是沈行山发的消息，交通权限来的很快，不由分说地叫停旁边的自助交通，把这一车人都给塞了进去，殷勤问道：“您二人是要回亚可蓝区吗？我们送您回去吧。”

　　沈行山不置可否，和江译坐上了专车。

　　打发了交通署和江译，沈行山才打开曼格尔发来的消息：联合第七卫队返航途中遇到不明武装袭击，第一卫队将其击退，后面还捎带着一个附件，是岑彦的战斗总结。

　　亚可蓝区的办公楼都很大，有很宽敞的走廊，一个谢顶研究员朝沈行山打了声招呼，说江译请求帮忙，以便恢复那辆倒霉自助交通的网络供应，正好沈行山需要靠江译手里的仪器判断失事空间站，直接去了处理室。

　　江译一个人呆在处理室内，浑身上下没有丝毫不妥帖的地方，全身上下只有手指头在动——不知道是个人习惯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江译打字的时候竟然翘了个兰花指。大屏幕上闪过无数数据，沈行山看了一眼就知道了——用于中转信号的空间站出了问题。

　　但是用于中转信号的空间站太多了，基本上每个空间站都有中转信号的作用，而议会对这类信息一直都有保密——谁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些？

　　“将军，来看。”江译见到沈行山，先朝他招了招手，招手的角度和频率看来是经过严格计算的，很是贴合现在的情境，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精密感——只可惜，沈行山对这种莫名其妙不合情境的求偶行为没有丝毫欣赏意识。

　　不能怪江译表达的太过生硬，其实是沈行山看人看的多了，什么举动是自然而然的，什么举动是社交礼仪或者另有所图，他心里一清二楚，猝不及防得了这么隆重的待遇，他在心里想：“议会最逼真的孔雀也不过如此吧？”

　　江译切换窗口，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包含兰沚、兰汀在内的不小的空间范围，沈行山的神情沉了下去，早有预料似的，打开了那份江译从兰沚拷贝回来的文件。

　　沈行山：“什么原因？”

　　“受到干扰，并非受到攻击。”江译指挥人工智能摆好椅子，指着屏幕说：“但是这个干扰和我们当时在兰沚发现的信号有部分相似，我怀疑它们同出一源。”

　　“自联会？”沈行山思索了片刻，想到方才曼格尔说的不明武装，再加上熟悉的机甲自爆环节，同这剑拔弩张的局势混合起来，自联会的确应该成为第一嫌疑人。

　　可沈行山总觉得背后的人不是——或不只是——自联会，这种小打小闹的试探不合情境，屏蔽一辆自助交通，这有什么意义吗？就算是示威，表达他们拥有截断网络的技术，那也不够格。

　　可除了自联会，又有哪一方势力有这个动机呢？

　　沈行山看着干扰信号，对澄新说：“进行相似比对。”

　　比对进程大约需要两分钟，澄新亮着绿灯一声不出，处理室里一时间针落可闻，江译得以暂时放下手头上的数据，于是开始往沈行山身边凑——“将军，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还是说，你怕我破解你的通讯芯片？”

　　沈行山瞟了江译一眼，心想这位权威研究员什么毛病，说话四六不着，他忍住出言不逊的冲动，保持了敷衍的社交礼仪，问道：“怎么？”

　　“你屏蔽了我的通讯信号。”江译朝着沈行山扬起手腕，昂贵的衬衫之下露出一点养尊处优的皮肤，应该是故意的，说：“将军，能不能不要一生气就屏蔽人？”

　　沈行山刚注意到他屏蔽非军事新闻的同时，触发了通讯芯片的“战时模式”——把非军事人员的消息也屏蔽了，他关闭了战时模式，后知后觉地反应出江译方才说话的语气不对劲——就像是未成年人谈恋爱的时候，老实男友对刁蛮女友的小心翼翼的埋怨，顿时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心想，江总负责人这是扮孔雀扮出代入感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