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歌》神不知道

10、第十章

　　“我在它刚建的那一年回来过，碰巧瞥到了一眼，那里在施工的初期，就像是一个机甲存放站，地下空间过于庞大，花草全部水培，但是建造它的金属材料，都是建造轨道的必须材料，”曼格尔顿了顿，“将军，恕我直言，你太长时间没回来了，议会只要有心隐瞒，他们在地面上瞎搞了什么太空根本不知道，都快把我们弄成孤岛了！”

　　沈行山嗤笑一声，“基本上所有的机甲控制权都在我手里，他们当然也想着自备点筹码，提前做好窝里反的准备。”

　　“可我们是在为他们打仗，我们并非谋权夺利之徒！议会派遣了那么多人，他们还是不肯打消疑心，那我们……”

　　沈行山反问她：“那我们能给谁打仗呢？”

　　“凑合凑合，别激动。明天你们回去，我随后就到。”

　　曼格尔：“是，将军。”

　　沈行山不和议会多做交流，是因为他没什么可说，那些人动辄以军功相赠，给个荣誉就敢腆着脸来向他邀功，让联合卫队继续卖命，沈行山不愿把战争搬到别人眼前哗众取宠，那是对于烈士的嘲讽，联合卫队不是仪仗队，也没有养尊处优的做派，唯一想的就是他们专心打仗，议会安心搞制衡，毕竟这对谁都好，不是吗？

　　会议室内。

　　“沈行山又没来？”

　　“是的。”曼格尔回答，和沈行山一样，她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反正沈行山不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沈行山有耐心为了节省一点军火和自联会周旋上一个月，但就是没耐心花一两个小时来安慰这些人，曼格尔叹了口气，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与此同时，沈行山和江译已经到了海厅，为了防止迷路，每个客人都有专门的人工智能负责带路，人工智能也做的很仿真，现在带着他们的这一个，是属于“可爱”类型的，长了一张猫脸，难为生产商还为它嫁接了胡子！

　　还好它身上没毛，不然沈上将可能直接退出餐厅。

　　落座之后，江译有些不自在——他和沈行山是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他不在意是否会发生战争，也不在意议会会做出什么决策，虽然沈行山可能也不在意这些，不过就江译所知，沈行山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可谈。

　　他有些苦恼地想：这让我说什么？谈婚论嫁吗？

　　随即他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都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沈行山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让江译松了口气，并且决定以后再也不头脑发热请人吃饭了。

　　海厅是个结构复杂的餐厅，具体表现为它的内部结构不规整、不对称，乱七八糟的路径规划让人摸不着头脑，客人管这叫艺术，沈行山觉得这纯属脑残。

　　曼格尔给他拿了规划图纸，数公顷的地方，只有内部路径是有多个入口的，其他的则像公元纪某阶段高中教学楼的构造——一条路通着一排教室，并且路径独立存在，与其他路径并不互通，只有老师办公室可以从任何一条路到达。

　　到了现在，只有沈行山的军用空间站还保留着这一结构，各个小队之间不互通，只有他的总指挥室在每一条路径的终点上。

　　沈行山沿着小路往前走，轻声吩咐澄新：“打开隐藏信号。”

　　“隐藏信号”是一个内置程序，能掩盖人体经过后的信号变化，让一堆监视机器人变成瞎子，能否成功隐藏取决于内置程序的性能，性能强大的才能顺利隐藏，澄新的内置程序是目前最高级的系统，因此沈行山很是有恃无恐地往内部路径的入口走去，人工智能集体把他当成了空气，连一声礼貌的问好都没有。

　　远离了就餐区，沈行山到了海厅的花园，这里满是人工培育的花草，还散发着淡雅的香气，称得上美观的小飞虫驮着一些发光物质飞，给花园蒙上了一层光点，颇有几分情调。等沈行山看清楚了飞虫的形状，想起来这是从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一种，他皱了皱眉，心想：议会现在对基因工程制造的生物这么宽容了吗？就放着它们满大街跑？

　　前几年他还偶尔回地球的时候，议会是严禁所有的基因工程生物离开实验室的，毕竟这些东西看起来无害，实际上对地球的生态会有严重影响，说不定会引发一场生物灾难，安全起见，不论安全性是否达标，都不允许这种生物外放。

　　这些小飞虫的飞行轨迹都很有规律，有时候能看到它们成群结队地飞过去，暖色的光点形成一个固定的结构，还挺好看。

　　他给江译发了条信息：“突然有点事，我先回去了，抱歉，明天见。”

　　沈上将来的毫无道理，打的招呼也没什么礼貌可言，记得打招呼就已经很有进步了，之前议会的礼仪式聚餐，他要么无故退场，要么直接不去。

　　江译对比了一下，觉得这对沈行山来说，应该已经是破例了，虽然他本人并不和议会一样，不过这也无所谓，江译决定一个人吃掉两份晚餐。

　　海厅的饭菜量都不大，能量也被降至最合适的程度，大概在让人七分饱的状态，江译很遗憾地叫人工智能收拾了剩余的菜品，自己顺着小路往花园里走去。

　　“劳格，我们走，去找点好玩的。”

　　沈行山此时已经到了内部路径的入口，“顾客止步”的牌子已经在他眼前，他听见周围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低声说：“监测内部信号，同步到我的个人终端上。”

　　“先生，这并不是合法行为，可能会有一定的隐患，是否继续。”

　　“继续。”

　　个人终端内部亮起一个小绿灯，澄新开始运行了。

　　“监测内部信号有困难，这里有极为复杂的加密系统，先生，要强行监测吗？”

　　有和澄新差不多等级的程序，沈行山捻了捻手指，“不，你能把里面的图像、声音传过来吗？”

　　“可以，先生，马上为您同步。”

　　画面里是两个人，一男一女，都没化妆，有种多日不见阳光的苍白感，男人看起来还年轻，但已经开始谢顶了，稀疏的头发下面露出一点头皮来。

　　沈行山挑了挑眉，他第一次见到谢顶的男人，感觉很新鲜。

　　只要随便买个具有生发作用的洗发水，再容易谢顶的人也能剪个锅盖头，只要不剃头，就不会再次变秃，加上现代人对谢顶的厌烦程度，不单是谢顶的人，就算头发少一些的人都少见了——除了江译手下那些研究员，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竟然用秃顶程度来区分阶级。这里是海厅的内部，能在这里看到这种古老的症状，实在是很难得。

　　女人说：“好的，我们还剩下多少架机甲？”

　　沈行山敏锐地捕捉到了“剩下”两个字。

　　“大概二百架，一百五十架小型的，五十架重型的，武器都还算充足。”

　　“这得等会长分配，咱们只需要等着就行了，不是说了吗，先不着急，等一阵子就能给他们运过去。”

　　会长？议会里没有会长一说，那说的是科波菲尔·珀西吗？

　　珀西是自联会的时任会长，是个纯粹的战争分子，一心想实现真正的自由，以“解放全人类”为目标，把议会作为束缚的根源，他们发展机甲、制造凶器，以自由的名义来吸引人们蜂拥而来，好让人狂热地投身于战争的洪流之中，这个空口画饼的组织竟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成为了能够和议会抗衡的存在。

　　只是现在自联会的成员，还有多少人记得它的全称是“自由思想联合会”，而不是反对议会的工具呢？

　　如果一个组织，连自己成员的自由都保证不了，拼命生产着武器却连最基本的人身权利都无法保证，又怎么能奢求他们会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能让未来变成自由的圣地？

　　沈行山轻蔑地想着，盯着终端上跳跃的视频和文字。

　　只是这个地方距离议会太近了，根本不具备秘密运送机甲的能力，他们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

　　那两个人沉默了，澄新突然给他发消息：“检测到熟悉的信号，源头在附近五百米内。”

　　沈行山：“查询信号所属人员。”

　　“对方打开了身份保护，无法查询。警报，有程序试图破坏保密系统。”

　　身份保护是正常功能，只是在这个“见人工智能如见本人”的时代，基本上没人开身份保护。

　　“锁定程序方位。”

　　“无法锁定。”

　　被发现了吗？是哪个熟人？沈行山冷静地像是什么也没想，他沿着小路折了回去，借着密集的灌木遮挡身形，只是远远地听到一声抱怨，“老哥，你是不是不行啊，我不是给你写好程序了吗？还没突破对方的加密系统？”

　　沈行山转了个身，后退了几步，在一条分叉的小路上看见了江译的脸。沈上将没有在保密系统被侵犯情况下还有心思躲猫猫，他刻意地走到了路中间，正好出现在江译的视线范围内。

　　江译的表情空白了两秒钟，随即挥了挥手，好像忘记了沈行山刚刚说的“有事”。

　　“将军晚上好啊，我发现了有意思的东西，正好现在告诉你。”

　　江译摁断了劳格的电源键，在无以复加的尴尬中生无可恋地想：完了，我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被听见？他会不会直接把我就地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