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漫志》月露影

29、花魁

　　江梦月醒来时，在一间脂粉味浓烈的房间里，她躺在一张塌上，旁边有一张桌子，桌上放着酒和小菜。江梦月摸摸肚子，有些饿了，可是这是哪里？

　　门外站着两个魁梧的男人，这是被抓了，江梦月心想。她挣扎着坐起身，手指发酸，脚底发软，竟然内力全无。她一惊，江梦月努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她在街上闲逛，遇到一个卖小吃的，是她没吃过的小点心，她买了几个，边走边吃，之后就没有记忆了。是点心出了问题，那小贩是人贩子？是否特意针对她的？不等她多想，有人给了她答案。

　　“醒了吗？”门外人影闪过，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传入房内。

　　“没醒吧，里面没有动静。”门外的男人回答道。

　　紧接着，就是推门的声音，一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进来了，看江江梦月坐在榻上，一脸的笑容满面。

　　“啧啧啧，看娇娘的眼光就是好吧，这么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就让我挑来了。让对面的气死去吧。”中年妇人说话的语气让江梦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位姐姐，这是哪里啊？”江梦月满脸堆笑。

　　“小美人，这里可是怡春院，正经的好地方。”这个叫娇娘的女人摇着扇子说着谎话。

　　江梦月心里一句果然，看着妇人的样子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再听这名字，妥妥的没跑。

　　“我家中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多待了，多谢诸位关照，必有重谢。”说完，江梦月就起身要走，两个大汉一把把她推了回去。

　　“想走啊？那是不可能的，来了我娇娘的地方，就是我的人了。”娇娘扭着腰走到江梦月的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就你这幅模样，定能红遍整个古初城。到时候让对面的小贱人哭着来求我。”

　　想到能让对面的人生气，娇娘就解气，摇着扇子扭着腰笑呵呵的就走了。

　　过了没多久，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走到江梦月的身前，脸上面无表情，头发遮着半张脸。似是习惯了怡春院掳人的法子，拖着两个凳子坐到了江梦月的面前。

　　她把菜放到了一个凳子上，她坐在另一个凳子上。

　　“我知道你现在手脚无力，我伺候你吃吧。”她夹了一口菜送到了江梦月的嘴边，可是良久对面坐的人并没有开口吃，她这才抬起头，看向对面女子的脸，这是一张让人惊艳的脸。尤其那双眼睛，书上说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是这样吧？

　　可是她迅速低下了头，头发也随着垂落，脸上一闪而过的疤痕落入了江梦月的眼中。

　　“到了这里你是出不去的，只能听娇娘的话，不然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江梦月冷笑了一下，“听话就会有好日子过吗？”

　　低着头的女子，身子一僵，是啊，听话也是过不上好日子的。可是，不听话，会生不如死的。

　　“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小莲，是娇娘让我伺候你的。”

　　“给我讲讲这里的事情吧？”

　　小莲放下手中的筷子，依旧低着头，“这里叫怡春院，是一家花楼。”

　　小莲也许是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竟然有些激动，她在这里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伺候人的丫头，谁都可以踩几脚，占个便宜。从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人，而眼前的女子不同，她静静地听她说，时不时问上一个问题，没有嫌她说话慢，没有嫌她说话没有条理。小莲越讲越多，连她不经意间听到的秘密都告诉了江梦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梦月的手脚恢复了力气，她端起饭菜，放回桌子上，招呼小莲一起吃。小莲受宠若惊，连忙摇头摆手的。江梦月无奈的笑笑，拉着她坐下，吃了起来，肚子饿了，凉菜也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饭后，小莲收拾完刚要走，她突然回头看着江梦月，“明日小心。”撂下四个字就走了。

　　吃饱了有了力气，调理了一下内息，内力还是全无。没有内力，只剩拳脚，估计打不过门外的壮汉。江梦月躺在床上，思索着到底是什么药，居然让她也大意了。要是让师傅知道了，还不骂死她。对了，师傅说过丰国的丹英花提炼的花汁无色无味，可是自己已经能分辨出来了，何况掳个人而已，这怡春院也不至于花大价钱买丹英花汁。看来真是人外有人，毒外有毒啊，终身学习真是没有错。

　　想着想着，心大的江梦月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回到了青瑶山上学艺的日子。

　　“醒醒，你醒醒啊，娇娘来了。”小莲紧张地叫着江梦月，她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居然丝毫不慌张，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江梦月揉揉眼睛，“红叶，我想喝水。”

　　“你要是能给我挣钱，自然有的是人伺候你，若是不能，那你就是伺候人的命。”娇娘的大嗓门直冲江梦月的耳朵，江梦月一下子惊醒了，她本能地起身想要挟持娇娘往外走，却忘了自己内力全无。被两个壮汉一把抓住，摁在了凳子上。

　　此刻的江梦月脑袋清醒了，马上赔上一张笑脸，“娇娘姐姐，嗨，看我这脑子，睡懵了，忘了这是在哪里了，你可别生气啊？”

　　娇娘冷笑了一声，架着江梦月出了门。这怡春院还真是不小，上上下下一共三层，一楼中间一个大厅，装得富丽堂皇，厅中的工作人员有十几人。这里中午就开始营业了，但多半都是来喝酒吃宴的，夜晚才是最热闹的。听着娇娘介绍，又绕着整个怡春院走了一遭，江梦月已经大体弄明白了这里的情况以及娇娘的目的。

　　“娇娘，这是哪里来的俊俏小娘子啊？看来，咱们怡春院又要热闹起来了。”说话的男人一脸谄媚的眯起了眼睛，嘴角都快裂到耳朵根了。穿着像是个管事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小木棍。

　　“亚奴，你记得给我放出风去，就说咱们怡春院来了一位绝色佳人，待价而沽，先钓上他们七天的胃口。”娇娘拿着手帕朝着亚奴撩了撩。

　　“娇娘姐姐，七天的时间太长了，三天正好。”江梦月突然插嘴，一脸认真的看着娇娘。

　　娇娘愣了一下，心想这小娘子挺上道啊，是知道自己无法逃出，就认命了吗？还是让小莲给劝服了？还没等她高兴完，江梦月又开口了：“姐姐啊，我觉得咱们这里要大改啊。”

　　“此话怎讲？”亚奴没等娇娘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口。江梦月没有回答，她看了一眼娇娘，娇娘并没有表现出不悦，也在等待着她开口。

　　江梦月笑了笑，“隔墙有耳，咱们屋里聊。”

　　从小莲的话里江梦月已经了解了整个怡春院和娇娘的事情。说起来，这娇娘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了。她自小在富商家里长大，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是视若珍宝，谁知家道中落，卖入奴院。后来无意间得知家里败落另有内情，拼死出了奴院，后被巡察院监司救起，不仅成全了一段爱情，还为自己的家族翻了案。此后她成了监司的小妾，也过了几年的幸福生活。可是好景不长，监司患病去世，正妻以无所出把她卖进了青楼。她本想以死殉夫，被人救下，从此性情大变，后来又承继了这怡春院。

　　而这怡春院有近百年的历史，它的前身是奴院的分支，负责训练奴院里十一二岁的孩子，等到了十六岁便会分到各处，有做舞姬歌姬的，有做贴身丫鬟的，还有学乐器的，后来奴院渐渐凋零，这里也便无人问津，而后就成了如今的风月场所。怡春院也曾经风光一时无两，客似云来。如今门可罗雀。

　　“说吧。”娇娘盯着江梦月的眼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点什么。

　　“咱们这里之所以无人问津，还不是少了特色，东西都一样，客人就要选择了，人家为什么来咱们这里呢？”江梦月看了在场的人一圈，“必是咱们这里有别家没有的啊。”

　　“是啊，所以让你吸引客人啊。”娇娘笑笑着说道。

　　“可是，只有我一个能吸引多少人呢？你们也不能一天换一个人是吧。”

　　“那你有什么好法子呢？”一屋子的人都看着江梦月，这个少女的眼中没有慌张，惊恐，只是淡淡的笑意，仿佛胸有成竹。

　　江梦月嘴角一弯。

　　当天，怡春院没有开业，娇娘和亚奴站在门口对着熟客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赔罪。对面的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这要是关上个十天半月，怡春院就要彻底被淘汰了。

　　第二天一早怡春院的大门盖上了大红的布帘，遮得密不透风。来观看的人把整个街道都堵上了，怡春院关门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的整个古初城沸沸扬扬，每天都有人在门口守候着，都想看看这怡春院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这样，第九天，突然门口的红布帘被掀起来了，怡春院的牌匾换成了怀蓁阁。人们一拥而进，眼中所见却不是之前的富丽堂皇。一楼大厅用屏风隔成了宽敞的小间，中间的台子抬高了一截，围着台子一圈都是流水，水里竖着两个仙鹤，从仙鹤的嘴里流出水来，缓缓流入围着台子的小水槽。细看，这水槽里，都是鱼儿。

　　等待客人坐定，音乐声响起，却不见乐人的踪影。突然，一名女子从天而降，身着一身月白衣衫，面巾遮脸，手持一把利剑，一段剑舞赢得了满堂喝彩。丰国尚武，但是女子习武之人少之又少。这段剑舞刚柔并济，此后很长时间在丰国的男子心中仍然回味不断。剑舞也成了丰国女子的喜好之一。

　　江梦月舞完一曲没有只字片语就下台了。从此蓁娘就成了怀蓁阁的神秘花魁。江梦月在怀蓁阁的日子过的也是很舒服的，每天就是指导一下舞蹈了，菜式了，装修风格了，感觉自己都要长胖了。

　　娇娘看着自己的生意又重新热闹起来，乐得合不拢嘴。她不想放江梦月走了，可是她也看出来江梦月不是一般人，或许是她得罪不起的，还是打好关系免得以后遭殃。

　　小幺和珍玉在古初城里都要找疯了，可是半点儿消息都没有，直到在一个摊子听见有人在讨论怀蓁阁的菜式，其中一道鲜花饼引起了小幺的注意。仔细打听了一下，这怀蓁阁新出的菜式倒像是江梦月的出品。

　　于是两人悄悄进了怀蓁阁，就看见了躺在榻上悠哉悠哉的江梦月。

　　“你在这里干嘛呢？”

　　“嘿嘿，当花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