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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
      耳边有个声音说,苍朗动了动手指,缓缓睁眼。
      “你小子命真硬。”山鹰翘着腿坐在床边,对屁股下血迹斑斑的的床单毫不在意。
      苍朗没有理他,转头看清四周。这里大概是家私人诊所,规模还挺大,至少有间外科手术室。
      角落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在收拾手术器械,闻声回头看了看,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山鹰笑道:“干得不错,许医生,就是时间长了点。”
      中年男人的眼底透出几分紧张与惧意。山鹰接着说:“放心,答应你的还有效。现在你可以回家睡觉了,这只是场梦而已,醒来什么都忘了,明白吗?”
      “明白,明白。”对方用力点头,飞快脱去白大褂,迫不及待地离开诊所。
      “熟人?”
      “八个小时前刚认识。”山鹰耸耸肩。
      “怎么办到的?”苍朗慢慢坐起身,检查了一下包扎专业的伤口。
      山鹰笑了笑,“我给他看两样东西——枪和钞票,顺便借走他钱包里一张小姑娘的照片,就这么简单。”
      苍朗用一种极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赞同别人的做法,并不表示就有指手画脚发表意见的权利,他一向这样认为。
      粘血破烂的衣物已被处理,山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医生的备用服装丢给他,“要帮忙吗?”
      “不用。”苍朗穿好衣服,在室内尝试走了几步。
      麻醉剂的效果基本褪尽,好在疼痛程度还在忍受范围之内,他深吸口气,拉开门走出去。
      山鹰尾随而出,“打算去哪?复仇?”
      “买手机,办理号码转移。”
      “丢就丢了,什么号码这么重要。”山鹰边走边嘀咕。
      苍朗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跟着你,我出来吃东西。给那庸医打了一夜下手,我不饿啊?”山鹰叼着烟斜睨他。
      苍朗没有理会,直接走进街边的一家手机店。
      出来的时候,看见山鹰正蹲在不远处的早餐车旁就着豆浆啃馒头,脚边放着一包用报纸胡乱裹着的烧卖和海蛎饼。蓬乱的头发,迷蒙的眼神,活像个刚从工地干完通宵回来的民工,任谁也想不到,这家伙竟是世界级的职业杀手。
      苍朗一时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转,眼前不是一个为了钱与理想分道扬镳的杀手,而是几年前跟自己一同执行任务时,嚼着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依旧笑容爽朗的战友。
      山鹰……
      究竟是什么把我们变成了这样?军队?这个现实的社会?还是……我们自己?
      苍朗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
      现在不是想这些东西的时候。
      他走过去,对山鹰说:“多谢你出手,我走了。”
      “急什么,吃点东西再走。”对方抬起脸,口齿含糊地说,“坐下坐下,我请你吃早点。”
      他手一抄,把那包烧卖递过去。
      “不用了。”苍朗一挡,手指突然僵在半空,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情!
      几秒钟的震愕后,他劈手夺过油乎乎的报纸看起来,眼角肌肉轻微跳动。
      烧卖和海蛎饼滚得满地。
      “靠,发什么神经!”山鹰愣了一下,跳起来凑过去看,“什么爆炸性新闻值得你摆这副死人脸……钓上金龟婿蟠龙集团欲借安氏强援翻身?潘氏独女与安家二少于昨晚宣布订婚……啐,你什么时候对这种鬼东西感兴趣了。”
      苍朗恍若未闻,脸色铁青。
      山鹰看着他,忽然讪笑起来:“怎么,跟潘家小妞有一腿,被蹬了?”
      苍朗抿紧嘴唇,眼神如朔风般凛冽逼人。
      山鹰大笑:“那种千金小姐,闲得无聊找人玩玩而已,你也当真?当兵当傻了吧你!算了,反正你也不吃亏,就当是叫了个高级妓女——”
      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他毫无防备的肚子上。
      山鹰腰一折,差点把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等到他缓了口气,愤怒地准备回击时,眼前早已人影杳然。
      安静的街道响起一阵惊人的怒骂声:“操你丫的苍狼!老子昨晚刚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报答?下次就算你被打成蜂窝,老子也在一旁干看着!你等着,咱俩没完!”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不断重复的语音提示像烈焰在苍朗心底灼烧。
      毫无预兆的,致远订婚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从他回来见到安老爷子之后,态度就变得有点反常。如今回想起来,当时他分明有什么难言之隐,而自己却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
      该死,为什么每次都要等到他陷入险境后,再去弥补和挽救!
      必须马上见到致远,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绝不能让他独自承担!
      苍朗在清晨的街道全力奔跑,缝合好的伤口再次扯裂,血水立即渗出层层纱布。
      肺部的剧烈疼痛令他呼吸困难,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捂着左肋,嘶嘶地往破损的肺叶里强制装填大量空气。
      一辆出租车滑过他身边时停下,“要坐车吗?”
      苍朗拉开车门,跌落在后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身上的血迹,立刻露出后悔的神色,干巴巴地问:“哪家医院?”
      “海湾公路。”
      司机有点懵:“海湾公路……那里没医院啊?”
      “开车!”苍朗冷冷地道,闭上眼尽量恢复体力。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在心里暗暗祈祷报纸上的士抢劫案或者□□火拼之类的事,千万不要跟自己扯上关系。
      海湾公路尽头的山崖上,深灰色的建筑物被晨光勾勒出金边,为僵硬的线条增添了些许美感。
      苍朗刚接近大门,便被一群神态严厉的保安拦下:“抱歉,安先生交代了,不接待任何客人。”
      “我是安致远先生的保镖。”苍朗说,一边留意这些陌生面孔,之前他从未在别墅里见过他们。
      “抱歉,没有安先生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苍朗转身离去。
      走出几百米后,他从山崖小路悄然折回,绕到别墅侧门,打昏一个对着墙根方便的保安,换上制服混进去。
      他一路压低帽檐,小心避开监视器探头,轻车熟路地穿过庭院树丛。
      这个时候,致远应该在工作吧,苍朗开启密码锁进入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又回到主楼,从二楼窗户攀越而入。
      卧室里依然空无一人。
      整栋别墅仿佛陷入沉睡一般寂静,苍朗慢慢走下楼梯。
      客厅的深处,被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光线的晦暗中,转椅发出一声轻响。
      苍朗猛地转头,失声叫道:“致远——”
      “他不在这里。”有个声音回答。
      一个人从暗处起身走向前,轮廓逐渐浮现在空气中。
      是安致克。
      苍朗心下一沉,“他现在在哪?”
      安致克轻笑,“他在筹备婚礼,这可是人生大事,要花很多精力。”
      苍朗神情黯然,语气坚定:“他并非自愿。”
      “那又怎样,人活在世上,本就有许多并非自愿却必须要做的事,他又怎能例外。”安致克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别忘了,我早就告诉过你,致远并不是非你不可。”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走吧,离开他的生活,就当从未出现过,如果你不想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安致克语气冰冷地走上楼去。
      在擦肩而过之时,苍朗忽然开口:“他还好吗?”
      安致克脚步略一停滞,肩头有点僵硬。
      “他很好。”
      “是吗,那就好,至少对于致远,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共通点。”苍朗凝声道,“如果我再也无法见到他,请你好好照顾他、保护他。”
      安致克背对着他,许久的沉默后,长叹口气,声音异常疲惫:“我不知还能否做到。昨晚回来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睡,一句话不说。即使我硬闯进去,他的眼里也全然看不见我,不论我说什么,都抵达不了他耳中,那种感觉,就像……”
      他用拳头堵住了嘴,努力把开始颤抖的声线扳直,“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苍朗的指尖刺破掌心,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致远……他在哪?”他用一种金属般坚硬而锋利的声音说。
      安致克迫使自己抽紧的喉咙放松下来,“在老爷子那里,就算你去了,也绝对见不到他。”他瞥了一眼苍朗身上的斑斑血迹,语带讽刺:“老爷子的能耐,我想你昨晚已经见识过了。”
      “给我地址。”
      安致克摇头,“我不能说,但可以给你一个见他的机会。下周三,婚礼将在圣路易斯教堂举行,他在礼堂后面的休息室里大概能单独待十五分钟。”
      苍朗逐字听了,低声道:“谢谢你。”
      “虽然我认为你成功潜入的几率微乎其微,但还是祝你好运。”安致克忽然笑了一下,“如果见到他,请帮我转达一句话:这是个迟到了十年的礼物。”
      苍朗默然点头,大步走向门口。
      “记住,十点过后进去,你只有十五分钟。”

      圣路易斯教堂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半空中盘旋飞翔。
      大早开始的人际应酬令人倦意丛生,在休息室里安静地待上一会儿时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在致克的建议下,身着名贵礼服的男人进入休息室,对尾随的保镖吩咐道:“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保镖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遵照雇主的要求,退出门外。
      苍朗在复杂的地下水道中穿行。他掏出卫星定位仪再次确认坐标,又抬腕看了看时间:九点四十五分。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路程,他必须加快脚步。
      致远,我马上就到,等我。他无声地说。
      休息室的门被轻敲了两声,一个人影走进来。
      沙发上休憩的人不悦地睁眼:“我刚才说的,你没听到?”
      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摆在茶几上,“抱歉,先生,三少让我送咖啡进来。”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是,先生。”保镖恭顺地弯腰,在他抬头的瞬间,一道寒夜星芒似的幽光掠过半空,鲜血飚出五六尺,雪白墙壁顿时如泼上一桶颜料,满目猩红。
      他满意地笑了笑,将手中漆黑的虎牙军刀插入对方还在抽搐的心脏,一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而阴冷。
      “这硅胶头套真让人不舒服。”他扭动脖子,嘀咕了一句,擦去刀柄上的指纹,然后看了看表。“九点五十五分,刚刚好。”
      苍朗不由自主地想起刚才在走道里,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
      明明是陌生面孔,却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很快将这个莫明的念头抛到脑后,眼下占据他所有心思的,只有安致远。
      休息室里很安静,从背后看,沙发扶手上露出一截黑色西装的袖子,苍朗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将脚步放得更轻,生怕吵醒浅眠中的人。
      但几乎是同时,他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面色猝变!
      疾步绕过沙发,苍朗看到了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孔,胸口像被人狠狠擂了一拳,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安政万,叱咤商场数十年的安老爷子,悄无声息地死在他面前,血泊覆盖了大片地板。
      “如果见到他,请帮我转达一句话:这是个迟到了十年的礼物。”
      安致克的笑容闪现在他眼前,他就像一头闻到危险气味的野兽,霍然明了一切。
      那个走道上擦肩而过的男人,那道眼神……是山鹰!他根本不是回国度假,而是来完成新的工作任务。
      这个任务就是暗杀安政万。
      而他的雇主……已毫无悬念。
      一个完美而致命的圈套。
      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保镖们涌入房间,震惊之后迅速拔出枪支,朝房间里唯一活着的人开火。
      那道人影抢在扳机扣动之前撞碎玻璃,翻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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