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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

  •   12
      苍朗靠在路边的行道树下,静静望着不远处紧闭的大门。
      那是他的家——法律意义上,的确是。
      但若是一个家人都没有,那只能称之为一栋房子。
      以前钟小嫣时不时会过来,收拾清理,修花浇草,到了晚上亮起主灯,好歹还有些许人气。如今看来,说不出的空寂萧索。
      但他并不遗憾,一点也不。
      他相信,已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想到那个身影,苍朗的眼底像要燃起小小的、柔和的火光。他才刚刚离开,却已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身边。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你给我站住!”
      苍朗脚步一顿,回头。
      林迦拎着个超市袋子站在巷口,目光阴沉,脸色不善。
      “这就要走?都到家门口了,不进去看看?”
      苍朗没有回答。
      林迦话音尖锐:“你是不想回家,还是不想见到她?”
      小嫣在里面,客厅的灯光便是她等待游子归家的心情,苍朗知道,却只能更加歉然与无奈。
      “好好照顾她。”他低声说。
      “凭什么……”林迦丢了袋子,步步近前,年轻的脸庞交织着愤懑与激动,“这些年来,你陪过她几天?为她做过什么?凭什么让她这样死心塌地地等你?我却永远只能是个旁观者,凭什么?!”
      他揪住苍朗的衣襟,“你,你他妈的根本不懂珍惜!一次又一次伤她的心,让她难过!你就是个混蛋,偏偏她怎么都放不下,你想毁了她的十年青春后,再毁掉她一辈子吗?!”
      苍朗心头抽痛了一下,握住他的肩膀:“听我说林迦!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小嫣当做我的亲人、我的责任,这不是爱情,只是我明白得太迟……拜托你照顾她,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小嫣,却因为我而绝口不提,现在——”
      话音被一记重拳斩断!
      林迦的拳头狠狠击中他的下颌。
      苍朗偏过头,吐出一口血沫。虽然林迦只是个普通人,但暴怒下不遗余力的一拳,力道也不算小。
      他本可以轻易闪开,却选择了生生挨上这一下,不止因为心底的内疚,更因为林迦是他的兄弟。
      从小玩到大、同甘共苦的兄弟。
      林迦见他不躲闪,也不说话,更是怒气勃发,几乎连眼睛都烧红了。他抡起拳头,一拳拳杂乱无章地砸在苍朗身上:“你他妈的什么意思!对,我是喜欢小嫣,但我从没想过要横在你们中间!我只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开心,当她说要和你结婚时,脸上那种幸福的神情,我就算半夜痛苦得拿脑袋撞墙,也要笑着祝贺你们!我他妈的这是为了什么?!”
      “现在好了,你说我的感情终于可以见光了!你高尚,你伟大,你把爱情的机会留给我!我该怎么感谢你的恩赐?”林迦发出了嚎啕般的笑声,“苍朗,你真他妈的是我的好兄弟!哈哈,好兄弟!”
      粗砺的余音在狭窄昏暗的小巷中回荡,苍朗任由另一个男人对他拳打脚踢,每一下都仿佛狠击在心里,□□上的疼痛与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
      林迦拳力渐疲,却仍未停止,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高喊:“还手啊!你他妈的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会对你动手,林迦,”苍朗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拳头,平静地回答,“任何情况下。”
      林迦脸颊的肌肉受到打击似的蓦然扭曲,喉咙里吐不出半个字眼。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刹那。
      像一道疾电划过,苍朗眼神猝变。在这短暂的安静中,他听见一个极微弱、而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那是半自动□□保险被拉开的声音!
      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经过严苛训练后的身体本能发挥了作用,他猛地将林迦扑到在地,听见子弹穿过消音器时沉闷的响声。
      墙面上溅起一星火花,更多的子弹朝他们卧倒的地方倾泻,苍朗拽着林迦一阵翻滚,将身边所能够到的一切杂物扯落,试图尽量遮蔽对方的视线。
      “跑!”苍朗指着巷子的另一头低喝。
      林迦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神情有些茫然:“什么?”
      苍朗从裤脚内抽出一把□□,朝前方连开数枪,头也不回地说:“趁现在!弯下腰跑!进房子里去,然后报警!”
      林迦像是终于明白过来,失声道:“枪!他们朝我们开枪!他们是什么人?”
      在这分秒必争的危急关头,多说一个字无疑都是愚蠢的。想到林迦只是个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人,苍朗强压怒火,冷冷说:“我只有十五发子弹,你马上走,我们还有生还的机会,再废话,只有死在一起!”
      林迦面色刷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那你……”
      “快滚!”苍朗忍无可忍地踢了他一脚。
      林迦心一横,转身朝巷口跑去,流弹从身侧掠过,他的心脏像被钩子狠扯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扑倒。
      操,老子豁出去了!他额上青筋膨胀,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巷口。
      用有效的反击掩护林迦安全离开,苍朗消耗了比预料中更多的子弹。而不明袭击者火力始终充足,显然这是场有预谋的截杀。
      对方想要把他的命,彻底消抹在这条僻静的巷子里。
      敌暗我明,又被围堵,最麻烦的是随身携带的弹药不足,苍朗边打边退,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知道自己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
      苍朗的神情越发冷静坚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拼尽全力——活下去!

      阴暗的巷子阒然无声,静得可怕。
      几只老鼠被浓厚的血腥味吸引,从破损的下水道井盖钻出,在肮脏潮湿的地面与横七竖八的尸体间肆意穿行。
      一只老鼠似乎对某个块状物很感兴趣,小心地嗅了嗅它。
      那东西突然震动起来,蓝光闪烁,老鼠受到惊吓飞窜出去,将它撞开数尺。它在井盖边沿晃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无奈地掉落下去。
      远远传来呼啸的警笛声,一个高大的黑影从某条街巷的拐角钻出,回头望了望,有些疲惫地靠在水泥墙上。
      路灯投射来的昏暗光线照出他的面目。
      苍朗尝试深呼吸,肺里阵阵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他拉开外衣,看着从左肋涌出的血液,将白色纯棉T恤染成一片暗红。
      应该是伤到肺叶了……子弹卡在里面。
      右腿上还有个贯通伤,竞速似的往外冒血。
      很糟糕。苍朗皱起眉,从破了的T恤上撕下一条棉布,紧紧扎住右腿的伤口。
      肺里的子弹更致命,但眼下他因大量失血而乏力,根本无法坚持走多远。去医院是肯定不可能了,枪伤会惹来大麻烦,但就算找到个黑诊所,也不能保证医生愿意为他治疗,而非报警处理。
      到此为止了吗?苍朗闭眼,深吸了口气,疼痛令他的嘴角微微痉挛。
      他忽然记起什么,伸手往口袋里掏摸。
      手机不见了!
      大概是激战时遗落在那条巷子里。
      苍朗的眼中露出惊懊之色。
      安致远的低语在耳旁响起:“有事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他微笑着,安慰地轻吻自己的下唇,“所以别担心,回去吧。”
      他弄丢了那支手机。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致远急着找他……该死!苍朗在心底诅咒,从墙根挣扎着起身。
      他似乎已感觉不到肺部与右腿上的剧烈疼痛,脚步踉跄地往回走。
      “你这是找死。”
      身后一个声音淡淡说道。
      苍朗警惕地回头,为自己竟未曾察觉对方的接近而凛然。
      烟头的一点火光明灭中,山鹰半眯的眼睛正冷然盯着他。“别冲我摆臭脸,要不是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我也不会现身。我说你到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那架势围歼一个排都够了。”
      “见鬼,你回国做什么,继续上次未完成的任务?”
      “那五十万已经彻底飞了。”山鹰干脆利落地打消他的敌意,“我郁闷得要死,所以回来渡个假,顺便参观你小子的倒霉样儿。”
      苍朗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现在你满足了?”
      山鹰叼着烟点头:“比□□还满足。”
      苍朗啐了一声。“作为报酬,你跟我回去把手机找回来。”
      “不行!”山鹰断然拒绝,“现在那边都是警察,回去也拿不到。”
      他慢慢走近曾经的战友,“我知道你怕留下证据,不过现在更麻烦的是,你就快没命了。”
      苍朗一阵眩晕,眼前发黑,血液大量流失令他四肢冰冷。
      “我的车就在那边,你是自己走过去,还是昏倒由我来拖?”山鹰似笑非笑地看他。
      苍朗爆了句粗口,捂着伤口走向车门。
      回去拿手机是不可能了,只能等天亮后去移动营业厅办个号码转移。
      他将自己挪进后座,与此同时陷入沉寂的黑暗。

      安致远离开衣香鬓影的宴会大厅,进入男士洗手间。
      两个负责照顾他的保镖站在门外等候,但他显然打算好好消磨一下这两个家伙的耐心,半个小时仍未出来。
      亦或许他只是因为不想继续面对那个叫美琳的女人,听她柔声细气地说话,以及用修饰得极为精致的五官朝他做出天真娇嫩的表情。
      他们在应酬场合相识不过半年,话都未多说几句,今晚就要宣布订婚。按照父亲的要求,他必须和这个女人共同生活,一辈子。
      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他喘不过气。
      他坐在洗手台前面,怔怔看着镜子里眼神阴郁颓淡的男人,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既然已经决定,为什么又反复,为什么又给他打电话?
      安致远攥紧掌中的手机,用力咬着牙。
      如果刚才那个电话接通,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叫喊:“苍朗,我们一起走,远远离开这座城市,挣脱一切令人窒息的束缚!若逃不出,宁可同死!”
      那一刻,他真有把老爷子的威胁抛诸脑后的冲动!
      但电话没有人接。
      随后便无法接通了。
      “这个号码24小时开着,你随时可以找到我。”他曾经这样许诺过……安致远握着单调地重复着语音提示的手机,把脸埋进膝盖,呼唤苍朗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直至泣不成声,直至无泪可流。
      他慢慢抬起脸,拧开水龙头,用凉水洗净泪痕,抹去眼圈的红肿。那张苍白的脸像从痛楚中涅槃,逐渐浮现出清冷自持的神色。
      这样也好,他会好好活着,只要自己选择放弃。
      别再摇摆不定,否则只会害死他!安致远对镜中人低语,记住,苍朗并不是非你不可,爱情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
      他将这句话说了三遍,然后仔细整理好头发和衣领,推动轮椅出去。
      美琳重新看到他,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致远,怎么现在才回来,快赶不上订婚仪式了。”
      安致远完美地微笑:“不是赶上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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