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替身日常》月下一朵花

8、学说话

　　当清晨的阳光从那方宽大的玻璃门斜射进来时，周源的闹钟按时响起，他伸手掐灭闹钟，翻过身继续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客厅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他闭眼三秒钟，猛地睁开，昨天他带回来一个人。他翻身跳下床，原本还困倦的睡意瞬间消散地一干二净。
　　客厅里，月妍光脚踩在白色饭桌上，仰着头张大嘴，两根手指头捏着周源漂亮的小金鱼正往嘴里送。
　　周源甚至看到他可爱的金鱼正拼命晃动着尾巴殊死挣扎。
　　少女站在原木长形饭桌上，她前面的白色窗帘透着晨光，微风撩起一缕，微微吹动她的衣角，本来就短的T恤裙已经快被拉到极限了。
　　周源一边在心里念着非礼勿视，一边想着赶紧把他可怜的鱼抢救回来，还分出神来诧异，这姑娘在干什么？一大早就在表演生吞金鱼吗？
　　他提起一口气从丹田破出，发出高比土拨鼠的尖叫声。
　　“啊！你干什么！”
　　月妍被突然其来的声音惊地脚下不稳，差点跌下桌子来。
　　她手里的小金鱼吧唧一声掉地上。
　　周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接住小金鱼，受了过度惊吓的可怜小金鱼直挺挺地在周源手心里翻了几滚，眼看就要翻白眼断气了。
　　周源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金鱼丢进鱼缸里。
　　而肇事者此时正盯着吓地钻进假树里一动也不敢动的小金鱼，颇为遗憾地舔了舔嘴，然后才气鼓鼓地盯住周源。
　　到嘴的食物就这么被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周源看到自家小鱼打了几个挺，然后猛地翻过身，逃命似地一头扎进下方假树里，只留下一只尾巴实在装不进去了，在外颤抖着煽动着。
　　还好！没被她折腾死！
　　他盯住肇事者：“你干什么！”
　　月妍：他为什么看上去好生气啊？
　　周源一对上她那水杏般湿漉漉的大眼睛心里就毛躁，不知不觉减弱了火气：“你是不是饿了？”到底是什么地方来的高人啊，行为奇怪不少，一大早还表演生吃活鱼！
　　月妍看着他背后的那条小鱼，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太饿了，想吃鱼。
　　这动作看在周源眼里就是：拜托，我真的很饿，请让我吃东西吧。
　　周源刚才还一肚子鬼火，此时居然都没了。
　　他挠了挠头，看着月妍的打扮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昨晚上换衣服……哎呀！她是不是只穿了件T恤？还得給她置办身行头。
　　“我带你出去吃早饭吧，顺道再给你买身衣服。”
　　周源带着月妍去他常去的早餐店吃面条，月妍一个人吭哧吭哧吃了三大碗黄鱼面，吃地连面汤都不剩。
　　旁边一个背着书包胖乎乎的小孩看月妍吃东西，惊地嘴里的面条都掉了。
　　月妍意犹未尽，还想再要一碗。
　　旁边一个男人手里扬了扬，“老板，这里再加一碗面。”
　　他话音刚落，老板就举着托盘过去了。
　　香喷喷黄澄澄的黄鱼面在眼前一晃而过，月妍得了灵感，也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手想要再要一碗。
　　周源急忙摁住她的手，拉她起身，“快迟到了，等会儿吃午饭。”
　　月妍学会了吃饭这个词，美滋滋地跟着周源走了。

　　一到剧组，就看见选群演的王哥焦头烂额地咆哮：“人呢！现在要开拍了！你们说现人去哪了？！”
　　周围一群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周源拉住周围的一个人，“怎么了？”
　　那人朝王哥那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千的替身没来。”
　　周源看月妍一眼，急忙把她推出去，“对不起啊王哥，我们来晚了。”
　　王哥一看月妍，小姑娘细皮嫩肉，四肢纤长，眼里都是灵动，再好不过的苗子。
　　“这是……”他眯起眼睛。
　　“替身来了，王哥，迟到了一会。”
　　王哥又重新打量了一道月妍，点头，“快去化妆！”
　　底下几个人急忙带月妍去化妆，把她摁在椅子上，等着化妆师姐姐来，月妍突然紧张地跳起来，几个人都拉不住她，她风风火火地挣脱了大家跑向周源。
　　周源正和别人说着话，突然，一大坨东西撞过来。
　　他一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
　　孙千一只手扶住他，给了他支撑点。
　　周源有些懵，“怎么了这是？”
　　孙千指着化妆那边，使劲地挥动双手，表示自己不愿意。
　　化妆师助理跑地上气不接下气：“你跑什么呢？”
　　月妍躲到周源背后，只露出两只眼睛，好奇地打量起两人。
　　周源把她从背后拉出来，两只手按住她肩膀，低下头，温柔耐心地说道：“去吧，我也在片场，不要怕。”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他的眼神里的善意月妍还是能感受到。
　　她点点头，但拉着周源的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周源把她交给化妆师助理，口气像送幼儿园小朋友上学的家长，“你乖啊，听话，我就在那里。”
　　周源指着自己的摄影位置。
　　月妍有些疑惑地点点头。

　　化妆老师一看月妍眼睛都亮了，“这是哪里来的小姑娘？”她搓搓手，好久没有迸发的妆容灵感瞬间到位，脑海里已经构建出了适合月妍的完美妆容。
　　她打开粉底盒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才意识到月妍完全不配合！
　　粉扑还没有碰到月妍的脸，她如临大敌，紧张地躲到角落里。
　　哇呀呀！那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化妆师：“……”
　　周围的人：“……”
　　化妆师挽起袖子，“你们把人给我逮住啊！我要给她化妆！”
　　几个人围着月妍摩拳擦掌，月妍看着越围越近的众人。
　　”啊！“一声尖叫刺破众人耳膜。
　　一个人慌慌张张闯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众人纷纷指向月妍。
　　月妍缩在角落里，眼里既警惕又凶，像受了委屈的调皮孩子，害怕的同时还不忘警告众人不要靠近。
　　来人一挥手，“闹什么？”
　　化妆师：“这化妆呢！一点都不配合。”
　　“还化什么！替身又不露脸，赶紧把衣服换了。”
　　得了命令的服化老师，赶紧带着月妍去换衣服。
　　当她捧出那一条鱼尾裙时，月妍激动地跑过去，这是她的鱼尾！
　　摸摸！
　　假的！
　　她浑身像被抽了筋，瞬间消失了所有力气，怎么能是假的呢！
　　服装老师给她换好鱼尾裙，月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间，眼泪一颗颗簌簌往下落。
　　假的！
　　什么都是假的！
　　连鱼尾都是假的！
　　换好衣服后，服装师忍不住打量起自己的作品，这个姑娘真美，比女一号孙千还像女一号！
　　好像她就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美人鱼！
　　月妍临上场，一直有人在她耳旁叨叨：“记住啊，第一场你背对大海，第二场你想回到大海，但是你发现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演员就位！action！
　　月妍被推上场，全场注视着她！
　　月妍想找到那张熟面孔，眼神慌张地扫了一圈也没找到周源，她彻底慌了，这么多的人类围着她，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统统都不知道。
　　好害怕！想逃离！
　　镜头里的女孩，眼底有恐惧，怯怯地扫视着众人，对上镜头的那一秒，王导心中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这个孩子戏真好！完美演出了他想要的那种感觉。
　　“好！咔！”他摘下眼镜，“换孙千。”
　　此时正坐在阳伞下看着这边的孙千，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在娱乐界，她是高颜值小花，定位十分精准。
　　这个女孩，类型和她相似，刚才那一场戏就她看来，那个替身比自己更适合这个角色。
　　居然！
　　被一个替身碾压了！
　　从小骄傲的孙千此时心情很不爽！
　　她一上场，就有一种抢了别人东西的错觉，从小到大，她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怪异的感觉。
　　孙千上场，轻轻皱起眉头，又舒展开来，她凝望远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精准地找到摄像头所在的位置，眼里浮现出晶莹泪花。
　　这一场戏，她练习了很多次，她自认为这一个镜头很好，她的表演有层次感，并且能打动人。
　　“卡！再来一条！”导演皱眉，“孙千，你表演的痕迹太明显了，自然一点，再来一条！“
　　孙千：“……”
　　再来一条。
　　“咔！”
　　“咔！“
　　“咔！”
　　“孙千，你休息会儿。”
　　孙千回到休息的地方，心情差到极致。
　　旁边的小助理拘谨地呆在一旁，生怕自己一会儿犯错惹地这位大小姐不快。
　　孙千：”那个替身认识吗？“
　　小助理头摇地像拨浪鼓，又点点头。
　　孙千接过她递过来的柠檬水，却不喝，放在手里摇了摇，“认识还是不认识？”
　　小助理，“我今早上看见她是昨天你救那个摄影师，周源带过来的。”
　　孙千不悦，最近周源怎么这么事儿呢！
　　“你把周源叫过来我问问。”在哪里找的替身啊，看起来比她还像女一号，那她还演个毛线！
　　月妍下戏后一直待在一个小角落里，她眼睛瞟啊瞟，还在四处搜寻着周源的身影，终于，在一堆黑色的器材里，她发现周源！她高兴地张开双臂，像只鸟一样扑过去！
　　周源正在检查三脚架，感觉后脑勺粘了一道又甜又腻的眼光，他回头，望过去。
　　月妍呼啦啦跑向她，神情雀跃，引地旁边的人频频注目。
　　有点……太可爱了吧。
　　一丝丝甜渐渐爬上心头，周源大步跑过去。
　　两人相聚，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月妍手里拿着一杯饮料，这是刚才做服化的小姐姐给她的，她一直留着想给周源。
　　她把饮料递给周源，眼睛闪着一粒粒晶亮的小星星。
　　周源有些被她炽烈的眼神感动到，“你喝吧，我那还有。”他把吸管插上，递给她。
　　月妍喝下去一口，嗯！？这又是什么神仙美味，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还在她的舌头上跳舞，一个一个轻轻地爆破，简直妙极了！
　　真好喝，再喝一口，然后她就有些停不下来了，仰着头呼噜咕噜一口气干了。
　　“啊！”她发出意犹未尽的畅叹声，做人太幸福了，每天都吃这么奇妙又美味的东西。
　　周源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感慨：“你演地真好，镜头表现也很棒，你天生就是做演员的料，可惜了……”
　　这么好的条件，连老天爷都嫉妒了。
　　太可惜了！

　　孙千的小助理跑过来，“源哥，千千请你过去一趟。”
　　周源看着月妍：“我过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我等会儿帮你问问还有没有你的戏。”
　　刚走出一步，手心里忽然塞进来一只柔滑的小手，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他停下脚步。
　　月妍认真拉住他的手，巴巴望着他，要去哪呢？能不能不要离开？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她只认识周源。
　　周源拍了拍她的手：“我马上回来。”
　　月妍似乎读懂了他眼里的内容，放下手，甜甜地微笑着。
　　周源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怎么有种负罪感呢？他抓了抓脑袋，今天这是怎么了？
　　孙千看着周源一路小跑过来，把滑到鼻梁骨的墨镜拉上，假装在看远方。
　　周源知道孙千被ng多次，可能心理受挫。
　　说话的时候也格外小心，生怕刺激到她。
　　孙千：“听说我的替身是你带过来的？”
　　周源：“嗯，是……不是……只是昨晚……“
　　孙千皱眉：”昨晚？昨晚你们在一起？“
　　周源瞬间快炸了：”我说你可别误会，昨晚上她找不到家，我只能带回家了。“
　　孙千眉头皱地更深，“你们昨晚上真在一起了？”
　　周源：”嘿！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昨晚上她睡客厅，她……她有些特殊，不会说话，昨晚上太晚了，也联系不上她家里的人，我就带她回去了。”
　　孙千提取到关键信息，“不会说话？”
　　片场喊着要上工了，周源赶着跑回去，“回头再跟你说。”
　　孙千回头对助理说：“你去查查那个替身的资料。”
　　片刻后，助理跑回来，“组上的人都说以前没见过，周源带来的。”
　　孙千把手里一个塑料瓶捏地啪啪响：这个周源，从来就没有着调过！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就老骗她，拿五块钱买来的小乌龟骗她说是神兽，还把路边买来的紫菜包饭骗她说那是他自己做的。自己捡了小猫小狗养不活，都塞到她家，别人打她后院过，还以为她家是开狗场的。
　　月妍蹲在片场看各路人马来来往往。
　　那边副导问导演是否放饭。
　　那边一个小姑娘拿着剧本奶声奶气读到：“我答应救你回去，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看到我的事。”
　　另一边，一个场务打着呵欠：“今晚上我妈给我炖鸡了，我要赶着回去喝汤。“
　　在沙滩上，一个群演小声抱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都来来回回走了二十多遍了，皮肤都晒黑了，早知道我就不来当群演了。”
　　各种声音和各种事情挤占着她的头脑，她静下心来，大脑飞速运转开来，处理这些信息。

　　下班后，周源在一个角落里找到月妍，她蹲在地上，像在研究什么。
　　周源走过去拍她的肩膀，她跳起身，显然被吓了一跳。
　　周源想道歉：“研究什么呢？这么认真？”
　　往地上一看，旁边摆着一截树枝，地上歪歪扭扭爬着几个字，“人鱼。”
　　每个笔触都像是被打断了腿儿，差点都没认出来。
　　这是刚才无聊的时候，对着一本书上照描的，月妍现在的剧组，在拍美人鱼的故事，她没想到在人类的世界，是这样去讨论美人鱼的，不得不承认，他们做的美人鱼相当逼真，连她都被骗过了。

　　孙千看着两人走近，忽然无由头的愤怒从她胸前飘出，明明两人关系这么好，还共度春宵来着，别人看到会以为是一对小情侣吧？还骗她说刚认识，她很想当面质问周源，撒这样的慌好玩吗？可是越气，理智就告诉她越应该沉住气。
　　孙千抱臂站在一旁，“你们还不走吗？”
　　周源才想起来自己还要给月妍找家人的事，自己人微言轻，可有孙千这个女一号就好说话多了。
　　“你来地正好，我正准备去打听怎么送她回去。”
　　孙千心里不屑。
　　编！你就继续编！
　　两人都没注意到，身边的月妍水润的眼眸瞬间落下一层灰。
　　周源拉着月妍找到负责群演和替身的副导：“陈导，她是怎么来到我们剧组的？怎么送她回去？”
　　陈导看着三人直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不你带来的人吗？”
　　孙千心里哼哼，骗子！
　　周源愣了一下，“是！她今天是我带过来的，可是昨天……”
　　陈导皱眉，“剧组的人每天来往那么多，你问我有什么用，再说了，你问她不就好了吗？”
　　“不是！”周源有些着急，“她这里有点问题。”周源指着自己的头，“不能说话。”
　　陈导一愣，把目光投在孙千身上，“这就可惜了。”
　　“我不系！”月妍一字一句说道，刚学会说话，她还找不准音，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可不影响她表达。
　　陈导一瞪眼：“嘿！周源你这不胡闹吗？”
　　孙千没好气：“周源，我就知道从小到大你就没靠谱过！”
　　周源看着月妍一脸认真的表情，先是诧异后是惊喜，“原来你可以说话啊？”
　　月妍点点头，“我刚学会。”
　　三人同时诧异，什么玩意儿？
　　月妍嘻嘻道：“你们人类的语言不是特别难，学起来很快。”
　　孙千：“你是来自外太空吗？”
　　周源心底刚升起来的小确幸瞬间又破灭了，完了完了，原来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