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的替身日常》月下一朵花

4、第四章

　　月妍感觉自己身体像软体动物在不断变化。
　　她的身体变地无限粗，过了一会儿，脖子变地又细又长，再过一会儿，头一直在膨胀。
　　有一处柔软与她擦身而过，意识渐渐归位，她的身体在急速上升，周围哗啦啦一片水声。
　　只是睁不开眼，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眼前似乎有亮光，身体撕裂般剧痛，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体里迸射出去。
　　她大吸一口气，醒过来，眼前所见全是陌生，陌生的鱼在她周围游来游去，细软的草儿左右飘摇。
　　她被包围在一处温软中，这种舒适的触觉她从小到大都不曾体味。
　　外面有光亮，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上面还有另一个新世界。
　　她摆动鱼尾，渐渐接近她从不熟悉的光与热。
　　她探出头来，整个人陷入惊慌，外面居然是一个没有水的透明世界。
　　她大叫一声，躲进水里。
　　正在搭三角架的周源朝海里望了一眼，不远处一波波涟漪散开。
　　“是不是有人掉进去了，我怎么听到有女孩的声音？”周源指着大海。
　　王立抬起头，“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谁没事掉水里玩啊？”
　　周源想想也是，今天拍一场日出的戏，在开拍前，各路人马紧锣密鼓筹备，全场忙地忙地快要暴毙而亡，谁还有功夫掉水里玩。
　　周源忙完手上的活，转头一看，海天相接处一线白晕越来越宽，越来越亮，天边红霞纯净湿润，太阳即将跳脱出来。
　　“各小组准备，演员就位！”
　　孙千坐着小车来到场中，她把外套脱掉，腰下面是一条湖蓝色的鱼尾，助理把她扶下去，收拾好东西跑出大家视线。
　　“第一场准备，action！”
　　孙千看着即将升起的朝阳落泪，她湖蓝色的鱼尾随着冲上岸的海水，轻轻摆动。
　　在周源的镜头里，女孩侧颜十分动人，脸部线条圆润，既有少女稚气未脱的一面，也有女人的清甜妩媚。
　　在孙千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女与女人的灵动美感，又纯又欲，美地像一颗六分甜度的水蜜桃。
　　正是时下非常受欢迎的少女形象，这次拍摄的题材是美人鱼，孙千饰演的是从神秘大海上岸的美人鱼。
　　在一块礁石后面，一个脑袋慢慢探出去，她视线很长，看到人群中央有一条和她一样的美人鱼。
　　这画面太过刺激，她心中一股奇异的光亮燃起，原来在人类的世界里早就有美人鱼存在，那条尾巴，和她一模一样阿！
　　视线依次扫过人群。
　　腿！腿！腿！
　　数不清的腿！那种长长的笔直的便是腿吗？一前一后分开走路便是那样吗？
　　有光热打在她脸上，火红的太阳冒出一个头，她看地近要痴呆，红红的温暖，越来越大，越来越圆，她在人鱼世界里从没见过如此奇妙的东西。
　　她仰望太阳，一点一点从神秘地带挣脱开的太阳，可真美啊！
　　忽然，她鼻尖发痒。
　　“阿嚏！”她揉着鼻子
　　远处，一波浪潮悄无声息向她袭击，眼见不妙，她立马躲进水里。
　　周源再一次捕捉到海里的声音，他看向海面，却见浪潮汹涌而来。
　　“不好！有浪潮！”他大喊。
　　突如其来的浪潮令大家都有些懵，剧组瞬间乱成一锅粥，人群慌乱中，高音喇叭里刺喇喇的声音像铜锣鼓嘎嘎响着，“保护好摄影机！保护好摄影机！……”
　　一时间，大家手里拿着，怀里揣着，能救出多少是多少，纷纷以冲刺的速度奔回岸边。
　　孙千穿着鱼尾，行动不便，举头四望，慌乱的人群中找不到小助理的身影，她拽着鱼尾的手越来越紧。
　　就在她准备向人群中求助的时候，一个身影跑过来。
　　巨大的红色圆轮升起，汹涌的海浪在他背后咆哮，他向她跑来时，世界都静止了，她只看到他一步步向前，眼里充满关切，她甚至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呼哧呼哧声，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躁动。
　　周源弯下腰，跑地太急，喉咙里似乎带着血腥，他大踹粗气，快连声音都发不出：“……能……走吗……我帮你……”
　　他灼热的呼吸就喷在耳边，孙千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
　　似要撞破胸腔奔出来！
　　她错开视线，心底的欢喜一瞬一瞬放大，“你扶我就可以。”
　　周源刚扶起她，孙千的小助理推着小车冲过来：“对……对不起……我刚去……”
　　“赶紧把她送回去！”周源说道。
　　两人一起把孙千扶上车。
　　周源如释重负，一回头，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他的摄影机，被白浪卷进大海，随着水浪起起沉沉。
　　周源嗖地冲过去，猛地往水里一扑，这相机可是他的宝贝啊！
　　没像想象中那样瞬间抓到相机，身体却被一股浪潮携卷跌进大海。
　　孙千的小助理尖叫出声：“有人……周源……周源……掉进海里了。”
　　刚才一心顾着抢救财产的众人：“……”
　　周源的脑袋从水里冒出来，扑腾了几下，软塌塌地沉下去。
　　“快救人！”王导喊。

　　月妍睁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落入水里的男人，她的视线紧紧缠绕在他的双腿上，笔直修长的两条腿在水中不住地划蹬。
　　好神奇啊！
　　腿！
　　她顺着视线看到周源一脸痛苦表情，手不断往上抓扑，没一会儿，失去意识，像一颗漂浮的海带菜，身体缓缓下落。
　　似乎，他需要帮助？
　　自己从没接触过人类，他们会不会伤害自己？
　　可岸上那条美人鱼，似乎完全被人类接受了。
　　她犹豫了一下，摆尾游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上送，回到那个没有水的环境里这个人是不是就会好一点？
　　周源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忽然，一双轻盈的小手拖住自己的腰，那柔软滑腻的触感攀着他的皮肤，一寸寸向上，一种奇怪的力量拉扯着他醒来。
　　月妍像是拖着一个大萝卜，一寸一寸嘿哟嘿哟往上拔，她吭哧吭哧喘大气，这个男人也太沉了吧？
　　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攀上她的臂弯。
　　她吓了一跳，回头……
　　男人正睁大眼睛看着她，眼里充满疑惑。
　　月妍大大的眼睛布满惊恐和疑问，忽然，她哧溜一声，扔下男人就跑。
　　从来没有和活着的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好可怕，好羞涩。
　　她夹着尾巴灰溜溜逃了，留下周源一个人独自懵逼。
　　那个姑娘，穿着鱼尾，是组里刚来的替身吗？长挺漂亮的，怎么他以前没有注意过？
　　“你……”周源刚想开口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这是在水底，他一着不慎，呛了好多水，直挺挺地摆在水里，像块石头一样竖直往下落。
　　月妍回头一看，那个男人又不行了，看上去就快死了！
　　这下该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就在她天人交战，一筹莫展的时候，水里哗啦又掉下来一个人。
　　孙千像一条鱼，游到王源面前，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提上岸。
　　月妍看着孙千的两条腿，整个鱼生都快不好了，她不是同类吗？为什么像人一样有两条腿？
　　天呐！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孙千投下水的那瞬间，全剧组多少的人卡在嗓子眼。
　　这部剧孙千老爸是重要的投资方，她要出个好歹，这剧怕是拍不下去了！
　　小助理急地直哭：“啊！孙千！孙千！快救孙千啊！”
　　王导怒吼：“还等着干什么！快下去救人！”
　　说话间，孙千冒出水面，她拎着周源的胳膊把他从水里拖上来。
　　旁边的人拖的拖，拽的拽，把二人从水里弄上岸。
　　孙卡呼呼喘着大气，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小助理把自己外套脱了披在她肩上。
　　王源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没有了生息。
　　人群里一阵慌乱：“快！给他做心肺复苏。”
　　一个男人冲上来，半蹲在周源身侧給他做心肺复苏，一下一下按下去，周源终于吐了一口水醒过来。看见周源醒来，孙千浑身像失了筋骨，一下子瘫倒在小助理身上。
　　男人一抹额头上的汗水：“你小子福大命大，好好谢谢孙千吧，你这命是她捡回来的。”
　　周源的思维还停留在呛水那一刻看到的那个美丽又奇怪的女孩子。
　　听到身旁人说话，把目光投向孙千。
　　孙千已经在助理的搀扶下离开，她似乎感应到周源的目光。
　　回头，对上周源刚从鬼门关逃脱一劫的眼神，她眼底淡淡泪光闪现，幸好周源没事。

　　王导让周源休息，周源捧着一杯热姜茶回神。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水里遇到的那个姑娘，他刚才把整个剧组里的人都仔细过了一遍，也没看到她，难道她掉进水里淹死了？
　　可看她水性好地跟条鱼一样，应该不至于吧？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正想找人问问。
　　门口有光，王导推门进来。
　　王导现在卸下工作状态时的凌厉，关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慈祥不少。
　　周源站起身，“王导。”
　　王导看着他活蹦乱跳的，爽朗一笑，用手示意他坐下，“感觉怎么样，周源，要不要去医院做做检查？”
　　周源，“不用，没什么事，就是喝了几口水，不碍事。”
　　“年轻就是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好好干！”
　　周源有些发愣。
　　王导接着说：“身为摄影师，爱护摄影机是自然的。可生命不是更珍贵，人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周源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想扑进水里抢救摄影机的蠢事，结果一个打滑机器没救上来，还差点搭上自己的小命。
　　“是，您说的对。”
　　导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好好干，未来是属于你们年轻人的。”
　　周源被王导突如其来的慈蔼弄地有些回不过神，哪里还想地起来问替身的事。
　　直到晚上收工，周源也没看到那个姑娘。
　　他四处问了一圈，大家都没看到他口中的那个头发很长很漂亮的姑娘。
　　周源脑海里蹦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难不成真給淹死了？！

　　大家陆续撤离，只留下周源和临时搭建的简易道具屋。
　　一轮圆月升起，映照着雪白的沙滩和墨蓝大海，海风咸咸的，轻轻吹拂在周源面庞。
　　他来到今天的事发地，心底祈祷：让我找到她吧。
　　风卷着海浪，撞击着沙滩，洞穴，空气里有沙粒摩擦的声响，还有伶仃脆响。
　　周源渐渐靠近。
　　天空中一块乌云悄悄移开，一束清冷的光照在一块礁石上。
　　原本笼罩在黑暗中的暗影出现在眼前。
　　周源张大嘴，连呼吸都停止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砰！
　　砰！！
　　砰！！！
　　似要裂开！
　　一下又一下！
　　猛烈地撞击着他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