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模样》云有鲸

9、夜晚偶遇

　　白日晃晃，晴天悠悠，七八岁的小言言乖乖的坐在医生面前的儿童座椅上，听着医生叹了口气解释，“这是心理上的病，需要漫长的时间去治疗开解，他原本心里就带着不该来自这个年龄段要承受的压力，所以他的眼睛才会时好时坏。”

　　医生偏过头，看着乖巧不出声的小言言，又转头看向魏父魏母。
　　“我这样说，你们能懂吗？！”
　　魏母找急着上前靠近了好几步问道，“医生，那言言……言言的眼睛……”

　　医生避而不答，自顾自的说着。
　　“心理上的病很难说，不能说百分之百的不可能，也不能说百分之百的可能……一个人在幼年就在心理上留下病根，想要治好会比成年更难。”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你们可能会想，孩子这么小能懂什么，但你们不知道，一个孩子的想象是无限大的，也证明他们并不像大人想象的那么柔弱……”
　　“但放心好了，他没有严重到自闭症。听你们说他以前……”医生皱了皱眉问道。

　　魏母听闻趴在魏封的怀里哭个不停，旁边的小言言眨着眼睛，紧盯着魏母，不明白为什么又哭了。
　　“从接过来，言言就一直高烧不退，醒来也烧糊涂了，小时候很多事也不记得了……”
　　“事后，没有开解开解吗？！”
　　“……没有，想着言言年纪小还不懂事，况且什么也不记得了，也就更不愿意在他面前提那几天的事了，以为，久了也就没事了……”
　　魏父越说声音越小，魏母红着两只眼睛，心里就成了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小言言。
　　“你们……”医生声音有些气愤。

　　魏衍言借着灯光回过了神，仰着头重重的呼出口气。
　　低头看了看导航，不知不觉走了好远了，再有几分钟差不多就到了，魏衍言将导航放大看，“咦，‘为了爱'？这不是那家甜点店吗。”
　　魏衍言想再看看，眼前却突的一黑，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魏衍言心理慌了一瞬，借着夜灯的光摸索着靠在了一个灯杆上，咧了咧嘴角，苦笑着，“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遇上，真该去算算命了……”

　　黑暗中魏衍言的听觉便敏捷了起来，听着风吹动枝干的摇摇欲动的声音，听着偶尔路过一两只鸟扑棱着翅膀的声音，听着来自自己胸膛中，鲜活的跳动声，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是停在了天边。
　　魏衍言摸了摸胸膛这里早该停的。

　　等他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周围的一切感觉也都变了，但爸妈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家。
　　魏衍言身在那里，却感觉不出半分熟悉。

　　魏衍言走着神，心绪不宁，每次面对突如其来的黑暗，心里都有些紧张，这么些年了，却还是没能习惯。
　　他轻轻闭上眼睛，再慢慢睁开，往反几次，魏衍言被自己无聊的行为逗笑了，伸手揉了揉眼睛，暗暗骂了自己句，“傻逼呀。”
　　便依在灯杆上不动了，等视力自己恢复。
　　风的力道更重了，刷刷吹来，魏衍言整个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但还是没有动。他可不想像个瞎子一样摸摸索索的爬回去，太丢人了——士可杀不可辱。
　　何况也不用在这等太久吧，多等等吹吹风……也挺好的，不是吗？

　　……

　　魏衍言安慰着自己，还好还好今天是晴天，起码没倒霉到下大雨，是吧……

　　陆知沅从“为了爱”出来，尉迟遥呆呆的跟在后面。
　　追问着。
　　“唉，你怎么今天还来啊，我都以为你准备把那店盘出去了……不是我说啊，你这店八百年才开几天张，我是看出来了你是真不打算用那小店挣钱，可这里也算是市中心，就算咱这里不算发达，但怎么也是一寸土地一寸金啊……”

　　“没有时间，有空我会来的。”

　　尉迟遥哼哼唧唧道，“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空？！不去上学了？再和上次一样逃半天课，上半天？那雇个人给你看着也不行？”
　　“你要是不想来了，也不用帮忙看店，反正店里也没什么。”陆知沅看着他说道。
　　“你看，你又这样，一提这个就不让人说话了，我这不跟你商量着的嘛。”尉迟遥说。
　　“……快回家吧。别泡网吧了，今天我不给打掩护……”
　　“别啊，我不说了还不行？！”

　　模模糊糊的声音从街角传了过来，魏衍言的心嘎噔一下。

　　有人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出于本能的想找地方躲起来，过了好一会却没有动作。

　　他想起来了他现在是瞎子。

　　魏衍言想着不自觉的苦笑了一下。
　　心想算了，就待在这吧，哪也不去。
　　他倚在灯柱上，继续发呆。
　　想归想，听着说话声由远及近，魏衍言的心还是忍不住打了下鼓。
　　刚想转身之间，说话声中断了下来，没有过来。

　　魏衍言扶了扶额头，暗暗想到，怎么今天这么不顺，看样子以后出门真得查查黄历了……
　　他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听见突兀的走路声又响了起来，饶是有了心理准备还是吓了一跳。

　　“这些人一天天的！现在都几点了，还在路上瞎晃悠。”魏衍言恨恨想着。

　　脚步声慢了下来，渐渐停住了，魏衍言正想着怎么回事。
　　那边传来一声不太确定的喊叫。

　　“魏……魏衍言？”
　　嗯？还是熟人？魏衍言想着。
　　“你在这干什么呢？！”那人问了句。
　　魏衍言没办法，只能睁开眼睛，假装能看见的样子瞅向了天空，淡淡来了一句，“赏月。”

　　“……”

　　陆知沅也抬了抬头，看着乌云密布，阴沉的像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哪里来的月亮……

　　顿了顿，陆知沅还是问道：“赏够了吗？回去吗？”
　　听到这话旁边的人，猛咳了一声：“不，我还没有看够，这么……美的月色，好久都不见过了。”
　　这人还和自己家顺路？这是哪门子的熟人，没记得有这号人物？？？

　　陆知沅顺着他抬头的视角，寻找着那轮明月。
　　无果。
　　怕不是眼花，把路灯当成月亮了吧。

　　空气静了下来。

　　陆知沅垂了垂眼皮，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在魏衍言都要拉不住尴尬的驴头的时候，开了口：“听你妈的意思你们决定回这里长住了？”

　　面对陆知沅没头没脑的话，魏衍言愣了一愣，回答：“啊？嗯，是，我妈很喜欢这里，不然也不会都走了这么久了，还非要带我回来。”

　　“那……那你是要在这上学了吗？”
　　陆知沅又问了句。
　　“对啊。我今天中午就去了。”魏衍言使劲朝着天眨巴着眼，生平第一次想快点好起来。
　　“啊，已经去报道了啊。”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随口一说，声音极小。
　　魏衍言没听清，以为是在和他说话，偏过头问了遍，“什么？”
　　“没什么，那你选的什么科目。”陆知沅苦笑着又问了句。

　　“化生地。”
　　“哦。”此时的陆知沅表情淡淡。

　　他选的物政地。

　　“你那？”魏衍言不好老被问，也对着“熟人”问了句。
　　“随便选的。”陆知沅说。
　　魏衍言，“……”这样回答真的好吗？我想动手怎么办。

　　“那什么，我能用用你手机打个电话吗？”魏衍言现在不得不承认了，在这吹了这么久的冷风，眼睛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想趁着有“熟人”蹭个电话用用。
　　陆知沅愣了愣，没说给也没说不给。
　　魏衍言仿佛察觉到了不合时宜插足进来的尴尬，解释道，“我手机没话费了。”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把手伸进兜里要往外拿。

　　陆知沅嘴唇动了动：“行。”
　　听到后魏衍言诽谤着，什么名牌手机，借借打个电话都要考虑这么久？等眼睛好了，真得好好研究研究了。
　　陆知沅把手机递向他，魏衍言没接。
　　“那什么，太冷了，要不你给我拨号吧。”魏衍言纵使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也能透视出“熟人”此时的表情出来。

　　丢人。现眼。

　　听到他的话，陆知沅微哑的嗓音从喉间滑了出来，“好。”
　　“咳，176********”

　　嘟嘟嘟。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喂。”
　　魏衍言接了过来，“妈，是我言言。”
　　“言言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
　　“妈，你能来接我吗？我不想打车。”魏衍言说的很隐晦，连电话的那头都没听懂。
　　“是没带钱吗？先打着，等回来了再给他拿呗。”魏母那边吵吵闹闹的。
　　“……反正你来接我，不然我不回去。”没办法，只能死缠烂打了。
　　“……在哪？”魏母也颇是愣了几愣，十几年了，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魏衍言。
　　好像，她儿子有点可爱了。

　　魏衍言犯病前看见手机导航显示的是：“在'为了爱'。”

　　“？”魏母。
　　“？”陆知沅。
　　“一个甜点店，就是上次我说很好吃要带你们去的那家，我在路口等着，挂了哈。”魏衍言囧着脸飞快交代着。
　　末了，凭着多年玩手机的手感挂了电话。
　　“谢谢。”热心的陌生人。

　　陆知沅无心偷听别人讲话，但听着“为了爱”还是忍不住动了动耳朵。
　　嗯，很好吃的甜点店。
　　准备要和他爸妈一起来。
　　陆知沅看着魏衍言仰头看着天空的侧脸挑了挑眉头。

　　“不用。”
　　魏衍言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说不用客气。
　　毕竟用了人家的手机，魏衍言也不太好意思让人干站着：“那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嗯？没有啊。”
　　那你准备走了吗？！
　　“哦。”
　　“过会儿我妈就来了。”
　　“嗯。”
　　“去你家顺路的吧，我让我妈先送你回去吧。”
　　陆知沅不受控制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淡：“不用，很近。”
　　“哦，你看，天色不早了。”
　　“嗯。”夜空黑漆漆的，陆知沅看了看手机七点多。

　　“你站在这累吗？”魏衍言换了个角度赶人走。
　　“不啊，挺好的。”
　　又一会儿。
　　“那你冷了吗？”
　　“你感觉冷？要不找个店等等再走？”
　　“不用不用，我不冷，我这是怕你会感冒。”

　　魏衍言彻底放弃了，算了，就还有几分钟了，等等就等等。
　　发着呆时间过得最快。

　　“你现在在几班啊。”陆知沅从手机里抬起头，另一只手揣进大衣兜里。
　　“啊？”被迫回神，“几班？3班。”
　　陆知沅挑了挑眉，“我也三班。”
　　“嗯？这么巧啊，”魏衍言搓了搓冻僵了的鼻子问道，“你也在四中啊？！校友啊。”
　　四中？
　　这里有几个四中？一个吧。
　　中荣四中？！
　　“你……”陆知沅想再问问。
　　“滴滴。”一辆车在他们旁边停了下来，魏衍言如释重负，差点要喜极而泣了，“妈，你来了？！”

　　“唉？小远也在啊。”魏母笑着下了车，“我说言言怎么大半夜还不回家呢。”
　　魏衍言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压抑不住满心的欢喜，等等……
　　小远？
　　那个小远？？？
　　陪他傻站在路边一晚上的，是陆知沅？？
　　这是什么鬼操作。

　　魏母又和陆知沅聊了聊，留下魏衍言在风中凌乱着，只听见一言半语，“要不我顺路带你回去吧”
　　“不用，我还有事，要去那点东西……”
　　“有事？不是说没事的吗？”魏衍言想着。

　　回到家的魏衍言像失了魂的提线木偶，拉紧被子，坐在床上。
　　都来不及反应眼前仍然黑漆漆的一片，满脑子都是，这次真的丢的没皮了。

　　另一边。
　　陆知沅确实有事，还是挺急的事，但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硬生生的和魏衍言尬站了一个多小时。
　　他风风火火的火速赶完，还顺手掏出手机百度了一下四中。
　　百度完他可以肯定自己的想法了——全市就只有一个中荣四中。

　　可是他也在三班，三班学的应该是物政地，为什么魏衍言说他学的化生地。
　　难不成他不是高二的？或者是高三的？
　　陆知沅想动手再查一查，但停了下来。
　　凭魏父魏母对魏衍言的宠爱程度，中荣四中这种普通的学校怕是看不上的。

　　想着陆知沅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

作者有话要说：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