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大黑默默的把手掌往外翻了翻,也不知道一堆人马是怎么就看见了他这个小小的手势,瞬间便哗啦啦全部都退到了房门之外,顺便还很把房门给轻轻关上了。
刚才还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房间内瞬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绝望的看着另一边的小满,满心希望能找个挡箭牌出来挡上一挡,结果一转头,发现因为关了门的缘故,小满已经十分自觉的跪到了窗台底下平滑得石板地面上,见到我转头看他,他一脸同情的张口无声的对我说了一句话,从口型上看,约莫是:
“师父,自求多福吧。”
我险些背过气去。
环视周围,只见到偌大的一个房间里头冷冷清清只放了木制的厚重桌床而已,连个大点的花盆都没得,身后,房门紧闭,身前,大黑面色如铁,简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最佳写照。我打了个哆嗦,只在心里不停的喊娘,死命的抽动肌肉,在脸上堆了个僵硬的傻笑出来:
“大,大黑……还没睡啊?”
话一出口,我连扇自己一个耳光的心都有了。
身为一个扰得别人鸡犬不宁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欠扁。
果然,大黑脸上愈发深沉,乌黝黝的眼眸死死的在我身上上下来回打了好几个回转,那目光看得我毛骨悚然,背后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师父你……”忽然,大黑朝着我这方向走来,我情不自禁的拢着袖子腾腾的后退了两步,连声音都有些发抖:
“大黑啊这个你不觉得今天晚上月亮挺漂亮的吗哈哈哈哈。”
我耳尖的听到了从小满那处出来的一声嗤笑,憋在鼻子里出来的,声音颇似放屁。
知道啥叫收徒不慎么,这位就是。
电光火石之间,大黑却是腿长步宽,只两步就到了我的面前,他顷身向前,伸手便朝着我的面门探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却没有想到那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却并没有如约到来。
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
大黑捂住我的额头,表情依然是凶神恶煞:
“没受风罢?头疼么?”
我傻乎乎的摇了摇头。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这位毕竟不同于药王谷里那位喜大奶奶,拧耳朵在玄剑山庄并不是必经程序,只是耳朵根虽然逃脱了被摧残的下场,却很可悲的,一遇到这种场面便自动的隐隐作痛起来。
虽然如此,我还是感到身上一松,大感安心起来。
结果就这么一放松,脚步竟然有些不稳,大黑多少缓和下来的神色立刻就绷紧了,一声‘师父’之后便伸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拉,眼看着就要把我抱到怀里。
尽管知道是他孝心可嘉,可这委实也确实太不美观了一些。涨红了一张老脸,我扯着大黑的袖子推搡着就往旁边推着。
“我就刚才没站稳大黑你冷静……哎……”
余光看到小满一双招子贼亮贼亮的盯着这个方向,兴趣盎然的脸上只差没拿毛笔楷书大字写上“哦哦我在看好戏”了。
我自然不可能应了那小混蛋的低级爱好,挣扎得愈发激烈起来。
于是就这么一不小心,手肘便撞上了大黑的胸膛。
大黑恐怕也没想到我老胳膊老腿的,肘关节竟然也还没因为缺钙而变软,一个没忍住,冒出一声闷哼。
他手上一僵,我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抽身从他臂弯里滚了出来。
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高兴劲还没在心口打个来回,我突然反应过来,我家大黑什么时候,成了被人在胸口碰碰就要哼上一哼的那种人了?
又立刻想起,刚才碰的那一下,手感确实不太对啊……
我瞬时愣住,转头往大黑脸上望去。
刚才乍一看大黑,我只来得及心惊胆战,加上大黑本身便长着这副煞气横生的脸,我只当他是生气而一脸青黑,如今仔细端详之下,却发现暗青的脸色灰扑扑的嘴唇,哪里又是发脾气发得出来的,分明就是受了伤失了血伤了元气的模样。
大黑见着我瞪他良久,脸色一变,也不来拉我了,薄唇里飞快的吐出一句:
“师父身子看上去有些不稳,需得叫人来看看。”
然后转身便想走。
话说,大黑转移话题的功力未免也太过于拙劣,实在是太丢我药王谷的脸面了。
而风水轮流转,这下却是我反手拉住他的袖子不准他就这么闪了。
“你给我站住!!”
我看着大黑袖口微动,那些布料不知怎的便滑溜溜从我手中滑开,顿时生了脾气,忍不住厉声叫道。
大黑的身形顿了顿,十分挣扎的样子,但是终于还是留在了原地。大黑转身过来看着我,脸上目无表情,但是带了他这么多年,我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脸上微妙的带了些不自在:
“师父……”
他低声唤了我一声,声音里竟然隐约带了一些恳求的意味。
这真是十分难得了。
记得上次看到他这副服软的样子,正是他中了毒,强忍着到谷里给我过生辰的那次。
我一想到那事,立马觉得心口一阵隐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很是惊怒起来。
“你受伤了?!”
我怒道,大黑张嘴,刚想说话,我抬起一只指头指着他的鼻尖狠狠说道:
“你给我老实交代,伤哪了?!”
“不过是小伤,之前试剑,略被伤到些剑气而已。”
大黑小声说道,语调十分的诚恳,只是偏将眼光转到另一边,不敢看我。
我听了他这话,气得头顶上青筋直跳,于是便将衣袖往上捋了捋,双手叉腰对着大黑森然道:
“说吧,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从刚才那一声闷哼来看,倒是胸口受伤的机会比较大,只是这胸口实在是最要紧的地方,以大黑的功力又怎么能让人轻易伤了?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只觉得一股热血轰隆隆全部冲上了脑子,跟大黑这般怒吼一番下来,简直是声嘶力竭,头晕眼花。
大黑脸色变了变,我本以为以我当了他这么久师父,多少还能喊得动他,结果没想到这时候他竟然当真管不住,听了我的话之后别说乖乖按照我说的去做了,相反竟然拢了拢领口,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是小小的一步,对于我来说是大大的一步。
这是踩断我脑中那根安全阀的一步。
只觉得一股热气涌着,我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子已经朝着大黑那庞大的身躯扑了过去。他比我的发育好得许多,我只好趴在他的身上,如那色中饿鬼一般,那双手扯着他的领口往下拉。
这确实是十分有辱斯文的行为。别说大黑一副被雷劈了傻在原地的样子,连小满都楞了神,嗷嗷叫着从窗台底下站起来,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抱住我的腰,只把我往外拉。
只是他什么时候又能做个好事了。
“嗤”的一声,大黑那件据说价格不菲的衣服,就那样被我一下子撕扯开来,我对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那蜜色的,健康的,颇为惊人的两坨胸肌愣了愣,再低头看看,发现自己手中握着的一团,正是大黑衣服的前襟。
然而却并不是为那件衣服的报销而心疼的时候。
看见大黑露出来的大半个上身,我将手中那团布料往地下一扔,气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
“你这伤口……这伤口……”
那伤口并不长,却足够深,自上而下从左到右,恰好在大黑心口处划了个十字样的疤痕。
只是这个世界里并没有基督教。
大黑也不认识耶稣基督。
看见那伤口,我便心头雪亮,今天晚上那晚药里头熟悉的腥味,倒是真找到了来源了。
“不过也就是些血罢了,师父您别生气,别生气……”
小满尚且懵懂的拉着我的袖子,给大黑求情。
他却是不知道,这心头取血熬药,乃是最最伤人根本的法子。
很多年前便有这么个傻瓜,为了救他妻子,心头取血不过两年,便灯枯油劲而亡,而他那苦命的婆娘少了那每日一碗的人血滋养,半年后便也香消玉损。
这实在是个两败俱伤的救命法子。但凡有人有个脑子,便绝不会想到这种白痴法子来救人。
这哪里是救人,分明就是个刀不刃血便让人家破人亡的好办法。
而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拉扯大的那个皮猴子,竟然就是这样对待他自己的身体的,那我当初想方设法将毒换到自己身上又是何苦?
看见我气得跳脚,大黑此时倒变成了根木头,呆愣愣的站在远处,大半个胸口露在外面吹着风,胸口那个血红的十字愈发刺眼。
“师父---”
他垂下眼帘低声说道,被我一口打断:
“别叫我师父,我没这么蠢的徒弟!”
大黑一张黑脸便慢慢的转白了。
“这等蠢事你竟然也干得出来,你,你,你这脑子是被猪踩过了?!啊?!还瞒着我,竟然……”
我越说越气,胸口闷闷的简直要炸开来。于是一边指着大黑的鼻子骂,一边环视他这房间,然而他好端端一个玄剑山庄的庄主,房间里却跟那牢房似的除了桌就是床,连个能让我抽出来打人的东西都没有。
最后我一眼瞥到桌子上放的一盘红红绿绿的糕点,乃是大户人家用来“压桌”的惯例点心,终于是伸手抓了,正准备把那装点心的盘子给砸了消气,结果低头一看,恩,官窑的。
出于本能的便把盘子放下了。
于是愈发的生气。
后来干脆便拿着那盘子上的各色糕点,劈头劈脸的往大黑那砸过去,只砸得他一头一脸的糖霜面粉,看上去十分可笑的样子。
“为求师父康健,徒儿在所不惜!”事到如今,大黑竟然还能保持着他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将脸上挂着的白色糖霜略略擦去了一些,然后定定的注视着我说道。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暴跳如雷。
手中的糕点终有扔完的时候,我看着大黑着贫乏的房间更加烦躁,单脚跳着,便从脚上取了一只鞋子便准备往大黑身上抽,小满白了一张脸,惨叫着把那纳得十分厚实的鞋底从我手中抢了下来。
“师父您冷静啊!!!”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些惶恐,恐怕是真被我暴怒的样子给吓到了。
我气得全身无力,在原地站定了,伏在小满的肩膀上,只觉得胸口一阵突突乱跳,一口腥甜涌上喉咙,没等得及我闭上吭哧吭哧喘气的嘴,便‘哇’的一声吐了满地。
眼前一黑,我立时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