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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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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这么发了一通脾气,自己倒是甩甩袖子走了,撩起我老心肝里头一池死水微动,心头底下压着的一股酸苦之气腾腾而起,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在我这糙老男人心底压了这么多年,腾起之日自然如那压茅坑的石头,床铺底下沤着的臭袜子一般,油然带着一股腐臭,熏得人眼目红肿,几欲流泪。
我只拿一只手按住胸口,学那西子捧心的模样黯然在床上坐了许久,见到房门口寥落无人理睬,又觉得尾椎骨很是不适,加上下午在床上挺了许久的尸,也不耐烦再在床上继续躺下去。
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批衣起身,揉揉依然酸痛的腰骨,打个哈欠摇摇晃晃的推门而出。今天的月亮正好,便是装风雅也罢,到院子里去晒晒月亮却是不亏的。
结果刚把门退看,便看见一个小姑娘棍子似的槌在门口,身形木木的,见到我也不动弹,只有一双杏仁眼里哗啦啦的往外淌着眼泪。
我盯了她那张剥皮鸡蛋似的嫩脸看了半天,才猛然发现这不就是之前用泪眼攻势给我灌过粥【怨气】还有一个怕苦的弟弟【/怨气】的小喜姑娘么。
看着她在夜风中巍然不动的身形,我才一拍大腿反应过来,我说怎么今天我的待遇这么的冷宫呢,原来是院周一干人等竟然全部都被点了穴,院子里放眼望去,高高低低槌了不少柱子,回想起白日里被这些花儿月儿的小姑娘逼着灌汤灌药灌白米粥的经历,我内心隐约腾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这是小满点的?”
我摸着下巴,对着小喜姑娘露出了一个甜美的标准笑容,问道。
小丫头清澈的瞳孔里反射出了一个颇为猥琐的大叔,她眨眨眼睛表示肯定,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被小萝莉的泪眼这么一望,仅有的一点良知突然涌上心头,于是赶紧安慰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给你解穴啊,可别哭了……”
一边说,一边用尽全力在她身上试探着点了下去。
恩,没用。
再点。
依然没动静……
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阵火热,然而力不从心,八喜小满几个家伙在谷里直把我当薄胎瓷器一般对待,上一次点穴已然是许久之前。
俗话说,这武功跟钢琴似的,一日不练手生。
于是我这手定然是生得不能再生了。
若是面前这位是个小子,我自然可以多多尝试一下,戳着戳着说不定就戳对了,然而既然小喜是个半大的闺女,我这戳两下没戳对地方,也实在是不好继续戳下去了。
只怕给自己戳出个小丫头媳妇带回谷里去。
咳咳……脑中忽然蹦出八喜的冷笑,我顿时一个激灵,立马撤了手,连手指头都拢到袖子里头。
看着小姑娘湿润迷茫的大眼睛,我十分抱歉的后退了一步,苦笑着说道:
“这个,这个,你看今夜凉风有幸秋月无边,正是一个观花赏月的好时期,不如小姑娘在此多待一会儿,待我找到小满回来,定让他给你解穴!”
我说得十分的斩钉截铁,力求让我虚弱的话语听上去能够取信于人,又考虑到天气已凉,我颤巍巍从房间里搬了一床被子出来盖在了小喜的身上,然后便以手掩面,赶紧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所谓丢脸,大致上就是这样了。
不过虽然有了之前的一番尴尬,到出了院门口在大黑那占地广阔的庄子里逛来逛去逛上一段时间之后,我心情倒也算得上是颇为愉快。
毕竟,能够像是今天晚上这样,屁股后面没跟着一串可以当我闺女的丫头小子,精心静气的在院子里逛逛的时候,实在是很难得的。
我本来就是极为不耐烦那些念叨的人,若不是这些年在八喜的残酷对待下终于修养出了一些抗性,倒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种“会走路的水晶盏”的日子过下去。
大黑家的园子修得也十分之好,听说当初是某位机关的高人撸着袖子哭着喊着要来帮大黑修的这个山庄,虽然说我对这些机关之处实在是不甚了解,但是今夜月下闲庭漫步,却也看得出,这园子山山水水之间,大有乾坤。
而我最爱的,是那石径两旁种上的“红玉”,那是极早开的梅花,秋末冬初,便到了花期,开时花为血红,落时也并不枯萎,而是整朵花直直从枝头坠下,洒落一地残红,所以也有人叫它‘双红’的。此时正是“红玉”盛开的世界,月光之下望去,只见到大片红粉,灼灼芳华之间自有一番凄厉决断之气。
那正是我十分喜欢的花树。
难为大黑有心了。
因着这花,这明晃晃的大月亮,我倒是难得的风雅了一把,有的没的想着一些伤心不伤心的往事,只随便沿着石径往前走着。
结果就是,我果然又在这不大的地方迷了路。
其实也没见到小径两旁有别的岔路,我只想着若是实在找不到地方了,便往回走也就是了,却没有想到转眼间,我便不知道自个儿身在何方了。那石径到了尽头,便默默的隐在了一丛花海之中,我停住脚步抬头望去,见到面前几十株红玉围出来来了一片空地,中间红彤彤的满是落花,微风吹过,血红的花瓣满天飞起,那情景似曾相识,竟然隐约有一些森然。
……“钟师弟,你看,满阶苔衬落花红,真是十二分好的景致……”
“师弟,不知道来年是否还有如此好花好风月呢……”
“师弟,若是……我有话要对你……”
忽然之间,耳边仿佛响起一个人喃喃的低语,那声音既清楚又模糊,从我混沌的脑海中一掠而过,随即消失,不见踪迹。
我背后一阵凉意掠过,顿时停住了脚步,又看着空地对面道路隐晦不明的样子,心跳如鼓,立刻便生了回意。
可是不管我如何往回走,直走得气喘吁吁胸口闷痛,却死活找不到来时的道路了。
我一只手扶住树干,很是绝望的猛然醒悟,这园子既然是由那个吃饱了撑着的机关大师给修的,自然也不可能在入口上挂个牌子---内有机关,请勿进入。
我简直欲哭无泪。
然而还是得继续找回去的路,我一边走着,一边费力的想着已经很久没用过的八卦五行之类的东西---八喜当年死命教过我一段时间,然而到了这个年纪,学的东西总不及忘的东西多。
于是我的八卦五行跟我的武功一样,相当的惨不忍睹。
悔不当初。
就这么运用着我那七零八碎的五行知识,加上连蒙待猜,等到我终于见到个活人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
山庄里自然已经是鸡飞狗跳,人惊马慌。
遇到我的那几位估计是大黑的亲卫之类的,一律的黑衣黑裤黑面,看上去倒像是山寨版的大黑一般。然则毕竟年纪还算是稚嫩,见着我的时候,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脸上都不约而同的依次露出了--
惊讶--狂喜--绝处逢生---的表情。
我看着几个年轻娃娃都快给我跪下来磕头的狂热表情,顿时异常的良心不安起来。
只希望没给人添上太多的麻烦就好。
身上的衣服早就在我乱走乱逛的时候弄得一团泥泞,衣摆上全是红色的花汁,袖口那还被树枝挂了一道口子,被风一吹,我的大半个肘子便都露在了外面。带头的小伙子见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很神奇的便变出了一套黑色的衣衫出来,我朝着他笑笑,拿过来披在身上。
“你们庄主……”
我颇为尴尬的朝他开口打探,希望能套套口风。要知道当初我不过是翻墙出去偷吃了半只鸡,回来的时候大黑庄里简直是血溅三尺,这一次莫名其妙的在房间里消失了这么久,门口还立着无数点穴的人民群众,我只希望大黑大魔王的小宇宙能晚点爆发,波连到无辜群众实在是太有悖于人民内部和谐气氛的铸造了。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便不知道我对面那个和气的小伙子发了什么疯,只听得到一声小小的嘀咕:
“得罪了,谷主勿怪。”
我便身上一麻,已然被点了穴。
再然后,几个人可以说是风驰电掣的将我运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物面前,规规矩矩的把我放了下来,解了穴道,这边脚还没有落地,那边已经有一大堆人簇拥着涌了过来,有拿暖炉的,有给我诊脉的,甚至还有一个小姑娘拿着一把梳子,大汗淋漓的帮我梳了一下头。
大黑鹤立鸡群的站在人群之间,周围自动的空出一片真空地带出来,他便如那黑面神一般,杀气震天目光烁烁的盯着我。
我脖子一缩,僵硬的将头扭向了一边。
恩,另一边的门槛上面,跪着的小满鼻青脸肿的冲着我笑了笑。
我被那狰狞的微笑吓得打了个激灵,苦哈哈的回过头。
于是便知道,这下是真的惹毛了大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