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蒂的沉默》席未来

5、袜子五只

　　天蒙蒙亮，是爷爷带雪糕逛花园的时间。

　　……叽，雪糕……好难忍……

　　早晨从染熙的身后露出半个身子时，老先生正坐在餐桌前，一脸温和地问：“到底商量什么事情呀？”

　　看见我之后，他的口型定格在最后一个字的韵母上，张着嘴巴，半天也没说出话，怯生生地往后退一步。

　　林爸哆嗦着：“林染熙！那个！用屁-股跟我打招呼的家伙，难道是一只大狗吗？”

　　染熙有点紧张：“听人说，这种狗狗很听话，而且很容易驯养——来，过来……”

　　林爸直往后退：“别让它过来，你觉得我们家的经济状况，可以养一只每顿饭比一个小孩吃得还多的、来历不明的大型犬？”

　　“它不属于大型犬。”染熙的眼光暗了暗，“不行吧？果然……养狗……不行吧？”

　　林爸把饭碗推倒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忧伤的事，“这些年爸爸工作太忙，让你感到寂寞了吧。”

　　听到这声叹息后，男生眼中露出一抹欣喜，而看到林爸垂着头的纠结表情后，那种明亮很快又暗淡了。

　　林爸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儿子，养狗是要上户口的，刨除平时吃喝生病的花销，光是一年几千块的数目就很难吃消吧？”

　　“如果喜喜没有户口不行吗？我不会弄丢它的。”

　　“熙熙？还给取了和自己一样的名……”

　　“是喜喜，喜乐蒂的喜，这个品种在宠物市场很有人气的。”

　　“如果不办理户口打防疫，被查出来会有麻烦，总之家里钱足够你读大学的费用，但绝没有考虑过养宠物狗，难道你想下半生靠它生活？”

　　“那倒没有……”

　　“这种洋狗一个月的伙食，就等同于买它的价钱了。”

　　几乎每句话都被专权地驳回，男生轻声地吸了一口长气，“说到底，还是户口的问题吧？所以，爸爸不同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小狗。”

　　“呃，这么说真是尖刻……算是吧，这是一个大问题哦，如果说品种很好，应该不愁没人收养，还是把它放到外面去吧。”

　　“爸，不要在小狗面前说这种刻薄的话啊！”

　　“反正它又听不懂人话——不过说起来，有一件事早晨还很纳闷，但眼下就有眉目了，你……还有那个什么喜，你们俩跟我到这边来。”

　　林爸招呼着染熙往廊厅里走。

　　男生回过头，看了看吓得一动不敢动的我，小声说“快过来”朝我挥挥手。

　　林爸指着浴室门口换下来的一堆要洗的衣服。

　　“能告诉我，湿哒哒的一滩是什么？”

　　——啊！是雪糕好不容易找到的嘘嘘的地方，因为闻到臭臭的味道险些呛得晕过去，肯定是宝地啦，兴高采烈地占领了地盘，还狠劲儿地埋好了。

　　染熙瞟了一眼，掩住鼻子，一面转身过来拉住我，一面深沉地推理着：

　　“哦，待洗的……五只袜子……少了一只？”

　　“那只刚好在垃圾桶边找到了，这是喜喜的杰作吧？怎么能允许它这种臭臭的家伙在家里，你不这么认为吗？”

　　林爸朝我瞪眼睛，我吓得往染熙身后躲了躲。

　　“倒是的……连喜喜都知道，那种生化武器的最终归宿应该是垃圾桶。”

　　“……林染熙，你给我回来！”

　　染熙拽住我的脖颈往楼上跑，笑时眼中闪过一丝明亮的物质。

　　“喂，喜喜。”

　　——嗯？

　　“那个，明天一起下楼吧，附近有个花园。”

　　“刚刚真怕爸会揍你喔，你还真勇敢都没叫一声，我同学家的狗见到外人就往身上扑，而且‘汪汪汪’叫得可欢实了。话说回来，你居然没有嘘嘘到我的房间。不对，是我们俩的。”

　　忽然在门口停住脚步，男生垂下眸子盯着我。

　　“喂，那个……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把你放到外面去，你一定活不成吧？”他问。

　　随后，他蹲下来，目光柔和地看着我。

　　“其实……你可以叫几声的……你的声音肯定很好听吧……是吧？

　　“喜喜。”

　　“你叫一声我听听？”

　　“不喜欢？还是不会？”

　　究竟是什么在其中支撑着如此安静的一个人的对白。

　　并让它一直一直地持续下去。

　　“其实，你是一只哑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