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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共同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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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决赛时，井闼山输给了另外一个学校。
体育竞技总是存在戏剧化的结果，并不能存在什么绝对的王者制覇，一年年轮流过去，年长的前辈们会毕业，新的血液涌入，会有分别和相逢，再黏合的队伍也会被拆分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古森的手腕在接球时受了伤，佐久早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被学弟们边塞衣服边准备打车去医院检查，他还没开口，黑仪率先问：“佐久早前辈觉得难受吗？”
佐久早沉默了一阵，回答：“没有。”
“那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不清楚……”打排球就是打排球而已，能有什么心情。
黑仪抬头看他沉黑湿润的双目：“那明年春高站在这里的最后，再告诉我吧？”
佐久早回答：“好。”
高校选拔赛就这样结束，大学联赛中，木兔和黑尾的学校也卡在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牛岛所在的大学校队倒是一路高歌猛进。
高中生们开始投入紧张的训练，备战一月的春高，换到田径部这边的说法就是冬季杯。两方比赛的日子没差多少，但说法却是截然不同。
七月份初，黑仪在训练时扭伤了左脚，虽然避开了曾经受过伤的脚，伤势也并不严重，但避免剧烈高强度的训练，修养一段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
七月到八月的时间，黑仪给田径部更新了最后一次训练计划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排球部去了深山老林里合宿。
山里原始的生态环境好的比森然还夸张，脚踩在有些湿润柔软的泥土上时，让住惯了钢筋水泥地的黑仪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也不知道这种地方哪里来的体育馆，反正就是有了，用来住人的房子也算不上太破旧。排球部的球员们都是大通铺，长泽教练在隔间，再隔间就是黑仪和两个负责保洁和饭菜的中年妇女。
淋浴间连着一小片温泉，被隔板拦成两片。
既然有枭谷联盟，也一定有什么井闼山联盟，同合宿的还有另外两个学校，而且很意外的，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应该在兵库的稻荷崎也在那天出现了。
黑仪整个人都傻了，古森也是满脸惊讶，更别提佐久早那张要多黑有多黑的脸了。
宫侑踩着花式卖骚的步伐边打招呼边去揽黑仪的肩膀，佐久早嫌恶地拽着黑仪拎人进小别馆去安顿房间，殿后的古森冲他充满虚假歉意地一笑。
宫侑，今天也为怎么迫害佐久早焦头烂额。
排球部的训练计划依然由黑仪出，长泽教练每天就笑眯眯地坐旁边看着打球，黑仪关注着练习赛的内容，同时还能给经理们搭把手，稻荷崎没有经理，另外两个学校倒是有三位女经理，看的相田一辉无名火熊熊燃起，但在观察过知道起码和自己共事的几个妹子并非完全看脸的无脑女后，还是平静温和了许多。
宫侑无耻地凑过来要训练计划。
黑仪瞥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对手？”
宫侑撑着墙壁笑着问：“我们文明和谐友善美好的关系不好吗？”
佐久早代替黑仪看了他一眼：“话说的很清楚，一个字。滚。现在，立刻，马上。”
宫侑冷笑两声，边朝稻荷崎那边倒走挪动，边说：“小圣臣你真是魔鬼。”
宫侑一天不迫害佐久早就虚的慌，他总觉得既然是那样一张孤高清傲的脸，一定是出糗的表情比赛有意思，于是他很快就和井闼山内“一天不搞佐久早一天浑身不舒服”二人组打熟了关系。
不过三个人，以及佐久早，都没整出什么破事来，就被训练计划先搞了个结实。
——完全没给佐久早早早洗澡睡觉的机会。
——完全没给宫侑花式作死的机会。
——完全没给绫野晃央和兴津明人搞成功过一次佐久早的机会。
因为脚受伤的缘故，前几天黑仪几乎是躺过，八月初才开始慢慢将训练捡起来，每天早晨提前半个小时去跑回圈，完全不能达到平时的训练量，但总归是在慢慢好起来。
由于古森不放心黑仪大早上一个人在山里兜圈，于是拽着佐久早起个大早和人一起训练，宫侑发觉了，但没跟着凑热闹，他觉得一天的体能训练已经够他受的了。
山上的物资自然比不上平地内充足，众人的运动饮料需要在山脚边一家零售超市购买。
毕竟要支撑一整个球队，单人是不可能的。
某天轮到佐久早，原本应该由古森和他一起去的，但黑仪恰好要去买女性用品，拜托佐久早或者古森显然不太可能，于是干脆自己去。
黑仪并未说的很清楚，佐久早反正是什么都听不出来，搞不懂有什么东西非得要她一个扭伤初愈的自己走这个山路去买，古森倒是意会了，给了黑仪一个辛苦的眼神。
直到佐久早拎着两筐运动饮料准备去结账时，在某个专柜前找到了乱窜的黑仪，满柜子粉蓝紫浅色的闪亮色泽几乎刺瞎了他的双眼。
他忽然心领神会地退开几步，边思考古森是如何机智秒懂，边又转了圈超市，将袋装的红糖塞进购物框里。
回程的路上两人两手都拎了东西，佐久早不是多话的人，起先黑仪还能扯几句，之后就干脆闭嘴，享受沉默的乐趣似乎也不错。
然而黑仪忽然眼一瞟，有些慌乱地退后两步：“佐、佐久早前辈，你背后有那个……”
怕虫星人一对视就明白。
佐久早忽然僵在原地，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他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混在夏日燥热的蝉鸣之中，皮肤沁出的汗液静谧的流动蒸发。佐久早有些妥协地慢慢将塑料袋放在地上，半弓着背：“帮我拿下来，你能做到吗？”
黑发白肤的少年说话时极力保持着冷静和平稳，但声线仍然有些干涩和嘶哑。
“有消毒纸巾吗？”
佐久早从运动短裤的口袋里掏出独立包装的纸巾递给黑仪，后者接过拆开，将湿润的纸巾对折几次，抿嘴蹙眉地靠近佐久早。
树林草木清冽的香气皆被消毒酒精所掩盖，百分之七十五酒精含量的消毒纸巾并不像佐久早身上带着的薄荷香气。
佐久早只感觉背上某处忽然一重又一轻，就听到黑仪嫌弃地说：“噫，这个手感太恶心了！！”她没忍住手臂一个托马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回旋火箭喷射把包着毛毛虫的纸巾给扔了出去。
佐久早不知道该说什么：“乱扔垃圾不太好。”
黑仪捂脸：“可是我已经扔了。”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佐久早叹了口气，重新拎起两袋运动饮料，忽然问：“你为什么怕虫子？”
黑仪抿着嘴拎起塑料袋跟在他身后，感觉脚尖和指尖仍然还是虚浮着的：“因为看起来黏黏糊糊的很恶心嘛……佐久早前辈呢？”
佐久早低头看了她很久，才挪开目光：“不是怕，是讨厌。”
七八岁时的佐久早还没开始打排球，只是同龄人中长得高长得好看又爱干净的小孩而已，因为各方面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很受同学尤其是女孩子的欢迎，又总是成为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小孩。
也就是在那个年纪，他被开玩笑恶作剧的同班男生摁在下过雨后泥泞的水坑里，拽着后领朝衣服里倒了好几条毛虫。
最后那三个男生被家长摁着脑袋道了歉，佐久早也按父母和老师的指示说了“没关系”。
但怎么可能没关系，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仍然时常能感觉到背后滑腻蠕动的感觉。
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依然讨厌着人群。
八岁时佐久早被父亲带着去看了排球联盟的全国比赛，他头一次看到月岛川光高高跃起，姿态优美地长时间停滞空中，突破三人拦网扣出角度刁钻的球。
他觉得那样的姿态很美，觉得如果能成为那样的人，那无论谁都不会再欺辱他了。
在父亲的帮助下佐久早找到月岛川光要了签名，就签在当时穿的衣服的背后，那件衣服被佐久早整齐地叠好放在木柜里，然后小佐久早对月岛川光说，他将来要成为主攻手。
月岛川光起先愣了一下，半晌后才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
“我相信未来几年一定能在世界看到你的名字。”
黑仪起先想到的是去年在国青时，佐久早对蟑螂退避三舍的恐慌态度，之后又忽然想到那天他认真细致地洗菜时的模样。
这个身高一米九冠着高中全国第一主攻手名号，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少年，有着令人崩溃的癖好，深刻惧怕着那样渺小的事物。
佐久早再谈及年少时的阴影时，面部表情也没有丝毫的波动，甚至眉眼中有几分凉薄的意思。
他低头看着黑仪，沉着声说，似乎还有几分自嘲的意味：“你要笑就笑吧。”他不会大动肝火，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连头脑一热说出他深藏在心底数年的障碍，都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
那的的确确是他身为一个人而惧怕的事物。
“我有什么好笑的？”黑仪伸手拉住了佐久早的袖子，“虽然觉得很怕又很恶心，不过下次我也可以帮你拿下来哦。”
佐久早的瞳孔微不可闻地骤缩了一下。
这个人口中总是有很多，下次。
成功了，不会是最后一次，还有下次；失败了，不会是结尾，还有下次，可以继续努力；朋友间的美好回忆不会浅尝辄止，会继续延续下去。他不会看错的，她身上总有没由来的乐观和豁达，来支撑道道刻在她骨骼上的伤痛。
佐久早有点嫌弃地撇嘴：“我不想再有下次了。”
黑仪憋笑：“好。”
佐久早又说：“你不准说出去。”
黑仪颤着肩膀，在佐久早杀人的目光下别过头：“……好。”
“古森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
“可是国青那次，宫光来和飞雄不是知道了吗？”
“他们活不了多长的。”
“……可是我好像……也知道了。”
佐久早沉默了一阵，瞥了她一眼：“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黑仪忽然说：“下次我去看爸爸的时候，佐久早前辈也一起去吧？”
“可以吗？”
“当然啦，他每天在医院里也是无聊，知道你成长到了这个地步一定很——开心的！”
“……嗯。”
“佐久早前辈看着不好相处其实……”
其实？佐久早的目光又落在黑仪身上，她抬头对上他的目光。
“其实人很温柔呢。”
说话时会弯腰，会认真看着别人的双眼，会调整步调迎合小个子的人，懂得照顾他人感受，也会看气氛，得分不骄傲，同伴失误时晦涩不露骨的鼓励，虽然讨厌人群又讨厌那一群脏兮兮臭烘烘的人，又总是用自己的方式去沟通了解、去融合他们。
但凡黑仪相遇过的少年，或多或少都是如此。
他们或许不够完美，但总是在努力做到最好。
佐久早当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大概是不想否认黑仪的话，又或许是凭借此时的自己无法发声。
对他而言，温柔什么的这种词汇……
谁不是一开始，都想成为一个温柔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标题“共同点”就是指这些男孩子们身上的共同点啦。
是温温油油的一章，耶qu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