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68、第六十八章 (2012年)

　　婷婷刚帮翔子妈拾掇完碗筷，回了西厢房，坐在窗前的写字台旁收拾学生们的作业本，一抬头，隔着纱帘，见李翔进了院子，她马上起身越过低矮的纱帘，更清晰地观察着李翔。李翔送走了宁新洁，大步流星往家赶，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真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见李翔这心花怒放的样子，婷婷不由得添了几分惆怅，缓缓坐回椅子上。

　　冯婷婷的神态和举动都被站在门口的冯宝峰收进了眼底，他了解女儿那点小心思，轻轻推门而入。

　　婷婷见父亲进来，赶紧站起来，问道：“爸，怎么？有事儿？”

　　冯宝峰坐到写字台右侧的单人床上，用手示意婷婷也坐下来。他稍有犹豫，顿了一刻，还是开了口：“闺女，你喜欢翔子，你妈和我都知道。”

　　婷婷局促不安地抬眼看了父亲，然后又羞涩地低下头，两只手紧张地互相捏搓着。

　　“但你也能看出来，翔子其实一直都喜欢新洁，他只把你当妹子。”冯宝峰虽然觉得这话很伤婷婷的自尊心，但他必须及时提醒女儿，不希望她迷失在虚妄的单相思里。

　　婷婷忽地扬起头，眼里满是不甘和无奈，道：“我知道……但我每次看见翔子哥就……”

　　“翔子和新洁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从小就关系要好，尽管新洁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在翔子的生活里，翔子也没变，现在新洁一出现，翔子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这说明他心里只有新洁，所以你要认清这个事实，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冯宝峰又加足了火力，趁热打铁令女儿断了念想。

　　这时，婷婷妈也进来，跟着添油加醋：“翔子有什么好的？就冲他的工作，就不值得你考虑。”

　　冯宝峰顿感刺耳，突然就火了：“他工作怎么了？警察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警察整天不着家，让女人在家里大包大揽，受苦受累，就挣那点钱，穷都穷死了，更何况李翔这种警察，生命都有危险，之前当刑警就够危险的了，现在又变成缉毒警了，这不是往死路上寻么？”婷婷妈言语越来越刻薄。

　　冯宝峰气的“啪——”地摔门而出，转眼就离开了院子。

　　婷婷赶紧用手捂住妈妈的嘴：“妈，小声点儿，别让人听到。”

　　婷婷妈即刻安静了下来，把女儿的手掰开，言语轻缓道：“闺女，不管是哪条，你都不适合翔子，记住了，你只能把他当哥哥看。你答应妈，否则妈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冯婷婷既懊丧又无奈，冲着妈妈点了点头。

　　……

　　周一，李翔去了大队，刚进办公室，陈东和刘志刚就围了上来，这个看看，那个摸摸。

　　李翔哭笑不得地推开刘志刚的咸猪手，骂道：“干什么呢？没毛病也让你摸出毛病了。让一个大男人摸，别扭不别扭。”

　　陈东坏笑道：“看来不准男人摸，女人摸应该没问题。淑芬啊，快过来。”

　　“没良心，关心你还被嫌弃了。”刘志刚像一只被赶下树的考拉，委屈地撅着嘴，很是夸张。

　　陈淑芬从隔断里走出来，笔挺飒爽地一站：“什么事儿？”

　　陈东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组织派你关心下我们受伤的战友，你表现一下吧？”

　　陈淑芬先是顿了一下，明白怎么回事后，转身进了隔断，然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又还转回来，径直递给了李翔，道：“拿着吧。”

　　李翔和另外两人都一脸懵逼，问道：“什么啊？

　　“为了表达对我们伤员的慰问，我把我和朋友去嘉年华的机会让给李翔和他女朋友了。”陈淑芬严肃庄重道，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三个男人难以置信地互相看看。

　　李翔伸手接过了陈淑芬递过来的东西，一看是欢乐嘉年华的套票，说道：“淑芬，我们三个开玩笑的，你还是和你朋友去玩吧。”

　　陈淑芬摆了摆手道：“去不了了，我朋友突然有事，我这个周末也有事，票也改不了日子了，你去吧。”

　　刘志刚嗤之以鼻道：“好不容易休息，谁上那儿找罪受啊，不稀罕！不如家里睡觉打豆豆呢。”

　　陈淑芬嫌弃地瞪了刘志刚，用手指点了点道：“所以啊，你只能做个死宅的单身狗，甭想脱单了。人家李翔长那么帅，有的是小姑娘愿意一起出去玩，你们羡慕去吧。”

　　陈东和刘志刚异口同声道：“姑娘在哪？”

　　李翔没理会他俩，看着手里花花绿绿的票，嘴角勾起一丝笑，心动了起来，直接揣到裤兜里，冲陈淑芬笑道：“谢啦，淑芬，这票可不便宜，下次请你吃饭。”

　　陈东笑咪咪道：“我周末应该也没啥事儿，要不咱俩一起去吧？”

　　“啊？倆大男人去什么劲啊，你还是在家里打游戏吧。”李翔直接拒绝了。

　　陈东惊的眼瞪得贼大，眼珠骨碌转了一圈，转而猜测道：“你有女朋友啦？”

　　“还没到手呢，正在追求中。”李翔坦诚道。

　　陈东兴致极高：“让我猜猜，是那个人民医院的女医生吗？”

　　李翔不禁盯住陈东，噗嗤笑了：“你真是火眼金睛啊！”

　　陈东得意道：“那是，咱好歹是刑警出身，这都看不出来，还怎么抓罪犯啊。”

　　李翔伸出拳头在陈东肩头抡了一下，笑怼道：“你才罪犯呢。”

　　陈东笑嘻嘻：“就是打个比方，不过你追求的目标有点高啊，女外科医生，还长那么漂亮，祝你好运吧！”

　　由于李翔受伤，并没被安排出外勤，吃过晚饭，李翔在办公室里值班，他坐下来才想起票的事儿，遂从裤兜里掏出那两张票放在桌上，又掏出手机拨通了宁新洁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也没人接，李翔深知医生工作的性质，也不是随时能接电话的，便又发了条微信：“这周六你有事吗？”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李翔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低头看是宁新洁打来的，快速接起，电话里传来了宁新洁的声音：“喂——翔子”

　　“小洁，是我。”

　　“刚才我们在查病房，身上没带手机。”宁新洁解释道。

　　“哦，没关系，又不是什么急事。”李翔面带微笑，语气颇为轻松，显得心情很好。

　　宁新洁感受到了李翔的愉悦，瞬间也开心问道：“这周六是有什么好事吗？”

　　“我这里有两张欢乐嘉年华的票，想约你一起去玩，不知你是否有空？”

　　“是吗？太不巧了，这周六日，我们要去外院参加培训，去不了呢。”宁新洁的语气显得很遗憾。

　　李翔也觉得有些可惜，但安慰道：“没事，等你有空，我再带你去吧。”

　　“可我真的很想去，以前总听同学们提过，说很刺激惊险，但一直也没去过呢。”

　　“哈哈，你很喜欢刺激冒险啊。下次我一定要拉你去，不去都不成。”李翔逗趣道。

　　宁新洁撒娇道：“我可不敢跟警察叔叔比威猛，你们天天生死大冒险，游乐场那些都是渣渣小case。”

　　李翔被宁新洁的话逗得开怀大笑，他完全可以想象宁新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有多么可爱，笑了片刻，突然语气温柔了下来：“小洁，这才两天没见你，我怎么那么想你啊。”

　　电话的那端静默了片刻，才听到宁新洁细如蚊叫的声音：“……我也是。”

　　简单的三个字撩得李翔浑身潮热，肾上腺素喷薄而出，他暗哑着嗓子问道：“这周还能见到你吗？”

　　“嘤嘤——我也不知道，每天都很忙。”宁新洁先是佯作无奈的哭泣，然后道出了实情。

　　李翔将无奈按压下去，换上较为轻松的语气，爽朗道：“没关系，这周没时间，还有下周呢。”

　　李翔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觉得这票作废了太可惜，突然记起婷婷上次要他请客看电影，不如把这票送给她吧。

　　周四晚上，李翔回家，刚绕过影壁，就见婷婷推奶奶进了屋。李翔跟着跑过去，夸道：“婷婷真是个好孙女，比孙子孝顺多了。”

　　李奶奶和婷婷都回头，见后面杵着翔子，李奶奶接着夸道：“可不是，你整天不着家，得亏有婷婷帮衬着，帮我干这干那的，这孙女真是没得挑。”

　　婷婷被夸得满脸窘迫，赶忙说道：“奶奶，我就是您亲孙女，别老说这么客套的话，要不我该生气了。”

　　李奶奶和李翔都笑了。

　　“婷婷，还记得你上次提看电影的事儿了么？”李翔问道。

　　“对啊，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这里有两张欢乐嘉年华的票，你找你同学一起去吧。”李翔从包里找出票递给婷婷。

　　“我自己可不敢去，那些项目都很高难度，你要是不跟我去，我肯定是不会去的。”婷婷眼巴巴地望着李翔。

　　“翔子，你周末有事儿？你现在不是暂时不能出外勤吗？”李奶奶也问道。

　　“哦，确实没事儿，只是觉得婷婷和他们同学去可能更好。”李翔搔了搔头发，据实说道。

　　“还是你带婷婷去吧，其他人去，我都不放心，有点危险啊。”李奶奶说道。

　　“好的，那周六我带婷婷一起去吧。”李翔觉得反正周六也没别的事儿，让婷婷玩得尽兴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婷婷顿时高兴得跳了起来，把票放到心口上，闭了眼睛，然后转身要走，临走前说：“翔子哥，那周六早上，我来找你啊。”

　　李翔微笑地点头，婷婷拿着票欣喜地出门，关门的时候，脸上露出难掩的甜蜜。

　　李奶奶笑着目送婷婷，等婷婷进了西厢房，李奶奶收住了笑，用手抚平前衣襟，然后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翔子，你喜欢婷婷吗？”

　　李翔懵了，转头望着奶奶，道：“我知道您什么意思，婷婷自小就是我妹妹，现在依然是，周六我会照顾好她的，会让她开心的。”

　　李奶奶突然严肃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绷直了，幽幽道：“翔子，其实我很喜欢婷婷，这么温柔大方孝顺的姑娘真的不好找，我原来以为婷婷会是我孙媳妇的最好人选。可上周，小洁一来，我才觉得我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你可能更喜欢小洁。总之，这两个姑娘都很好，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你怎么选，我希望你能处理好和她们之间的感情，不要伤害任何一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奶奶的话让李翔感觉似乎正站在十字路口上，是需要他做决定的时刻，但他从没把婷婷看做自己未来另一半的人选，所以对于他来说，做这个决定并不艰难；问题却出在婷婷身上，这姑娘似乎在喜欢他，他觉得自己很被动，如何拿捏分寸真的不容易。

　　李翔呆立了半晌，最后，毅然地点头：“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