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62、第六十二章 (2011年 洛杉矶 )

　　泰桑在西餐店里点了份牛排，刚咬一口，疼得他皱了眉头，过去的一天，急火攻心，嘴里生出多处溃疡。他忍着痛粗略地咀嚼，吞了下去。他暗自思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该上哪去找货呢？

　　傍晚，夕阳残照在旅馆的窗子上，泰桑带上洛杉矶地图，驾车出了门，他茫然地在路上搜索着，除了几条主干道，其他路上人烟稀少，这真没法和亚洲城市比，美国的第二大城市不过是个大农村。泰桑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口也跟着抗议，他朝路边瞄了眼，见街角有家霓灯闪耀的热狗店，于是，他将车停在路边。

　　热狗店生意兴隆，七八个人在排队买热狗，泰桑自觉地站在队尾。正在他排队等候时，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是三五成群的年轻男女，进了热狗店并不排队，而是直接向热狗店的后门奔去，他倾身向后门观望，见有人拿起挂在墙上的电话打起了电话，没过一分钟，对面就有人把门打开，放人进去。他颇为好奇，放弃了排队，尾随那拨男女，径直跟了进去。

　　跨过那道门，他扭头见一谢顶的男人穿着燕尾服立在门后，手还扶着把手。他们穿过幽暗的走廊，突然前方开启了一扇门，一股热浪从门里涌了出来，空气里飘散着酒精和水果的气味。泰桑揉了揉眼睛，好似发现了一个新世界，原来门后是一个100多平米的酒吧，吧内光线昏暗，男男女女有说有笑地围坐在沙发里，酒桌前，还有人趴在吧台前和调酒师说笑。墙上的绿格墙纸很有年代感，四周挂着裸|体美女的油画，每台桌子上都铺着条格的桌布。微醺后的人们，神态生动奔放，那些白日里举止拘谨的绅士淑女俨然变成胡说八道、敞开心扉、互诉衷肠的欲望男女。

　　泰桑走到吧台要了杯“激情海滩”，寻了个吧台边上的高脚椅坐下。他边抿酒，边环顾四周，见很多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不禁陷入一种深层的忧虑，如果说昨天他还有心惊肉跳的感觉，现在已失去了痛觉，他的心变得冰冷和麻木。泰桑在深沉婉转的Jazz音乐背景下，逐渐失去意识，昏昏睡去，他趴在吧台的一角，就像一具僵硬的死尸。

　　泰桑在迷糊中被人踩了脚，惊醒地竖直了身子，他看了眼吧台上自己的酒杯，里面还剩下一口棕黄色的酒液。他刚要抓起一口饮尽，被人用手捂住了手。

　　他发怔地转头，见一个亚裔青年正冲他微笑：“Dear,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这酒恐怕不能再喝了。”青年穿紧身的玄衣，凸显出他健硕的肌肉和性|感的身材。

　　泰桑眨了眨眼，神志已恢复，勾笑道：“为什么？”

　　“你不怕被人下药吗？”青年故意睁大了双眼，肩头也跟着耸动，有种夸张的惊悚。

　　“这里有卖迷|幻|药的吗？比如摇|头|丸什么的？”泰桑突然来了精神。

　　“你想要？”青年问。

　　“想爽一下，你有吗？”泰桑追问道。

　　“其他方法也能爽，不是吗？”青年神秘地嫣然一笑，那勾魂的表情令泰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心想，这家伙一定是个Gay, 难道想泡我？

　　“实话和你说了吧，我是个瘾君子，我想找点货，你知道哪能搞到？”泰桑开门见山道。

　　青年立刻收敛了他放浪的情怀，站起身，轻声道：“跟我来。”

　　泰桑似乎看到了希望，无瑕顾及其他，径直跟去。

　　二人穿到后门，进洗手间，青年见里面没人，掏出手机，拨通电话：“Hey，是我，酒吧这里有个客人想要点货，你现在能过来吗？”说完，他收起了电话，“十分钟后，他过来。”

　　“他能提供什么货？”泰桑问道。

　　“常规的一般都有。”青年淡然道。

　　“看来你是这里的常客？”

　　“是啊，我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从哪来？”青年的脸上又现出了刚才那种笑，令泰桑有些发憷。

　　“泰国，我刚来两天。”泰桑微笑说道，“我挺喜欢这里的，人都很友好。”

　　青年靠得越来越近，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泰桑差点窒息。

　　泰桑仓皇后退一步，窘迫道：“Dear，你很好，但我恐怕不适合你，我和你取向不一致，真的很抱歉。”

　　玄衣青年站在原地，莞尔一笑，瞬间端庄起来，水平的右臂托起竖直的左臂，左手拇指和食指张开支起下颌，温柔道：“那太遗憾了，不过这不影响我喜欢你。”

　　两人又胡扯了几句，青年的手机响了，然后快速接通，说了句“OK”，就挂断了电话。

　　泰桑跟着青年出了后门，走到一堵墙下，淡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白人，梳着马尾，棕黄的胡须服帖在他的人中下。

　　“你好。”那人打了声招呼，一束警觉的目光犹疑地投在泰桑的身上。

　　“你好，我听说你有些能让人很High的货。”泰桑掬起笑容试图缓解对方紧张的情绪。

　　“你想要什么？”那人轻问道。

　　“你有什么？”泰桑仍然保持微笑。

　　“DM，□□……”那人犹豫，试探地说了一半的话。

　　“有更带劲的么？”泰桑挑眉道。

　　“有……白|粉，你要吗？”

　　“要啊，你能多提供一些吗？”泰桑准备开始谈条件。

　　“你要多少？”

　　“1公斤。”泰桑笑看对方。

　　那男人顿时惊骇，问道：“什么？你要多少？”

　　“1公斤。”泰桑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那男人沉默了片刻，终于张口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你想什么时候要？”

　　“最好现在，实在不行就是明天，不能再晚。”

　　那男人稍想了想，继而发声：“明天可以交付，你必须给我3万美金。”

　　泰桑知道价格行情，明显对方狮子大开口，道：“太贵了，2万还算合理。”

　　那人缓和道：“2.5万，再低我就不赚钱了，也不用谈了。”

　　泰桑心想2.5万也是他预料之内的，点头说：“好，就这个价吧，说好的价不能改。”

　　“明天晚上20:00，还在这里见。”那人看了眼旁边的青年，然后冲泰桑说了声再见，转身就消失在墙后面。

　　泰桑心底冉冉升起了希望，高兴的咧嘴笑，对黑衣男青年说：“Dear, 我先走了，明天再来。”说完，往那青年手里塞了200美元。

　　夜色里，男青年望着泰桑远去的背影，低头看手里绿色的钞票，眼里满是笑意。

　　……

　　第二天，刚过19:00，泰桑用垃圾袋裹了2.5万美金，腰间别着新买的枪，出了旅店。

　　旅店距离酒吧也就10分钟的车程，他依然把车停靠在路边。他进酒吧，要了杯啤酒，依然坐在昨天的位子上，刚喝了两口，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唤他：“Dear, 你来啦？”

　　泰桑转过头，一看是昨天那个黑衣青年，不过今天他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衣，敞着两粒纽扣，隐隐地露出他带有胸肌的前胸。

　　他咧嘴笑着应道：“Dear, 你今天格外迷人。”

　　那青年顿时两靥飞扬起了昨日那般旖旎的笑容，不知为什么，昨天泰桑还觉得那笑令人生厌，可今天他觉得那笑里透着温柔和亲切。

　　“好像快到点了。”青年看了眼手臂上的手表。

　　泰桑赶忙将杯中的啤酒喝尽，跳下高脚椅，准备出发。

　　青年突然脸色严肃，凑到泰桑的耳边，低语道：“Dear, 一定要当心，只能相信你看到的。”

　　泰桑觉得他话里有话，专注地注视着对方深色的眼眸。

　　“那么大一笔货，不是随便谁都能提供的。”青年乌黑发亮的瞳仁似有深意地闪着光。

　　泰桑觉得他像是暗示什么，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快速向后门走去，临出门，他先上了个厕所。

　　八点整时，他赶到昨天那有路灯的墙下，还没站稳脚步，就见昨天那梳着马尾的高大白人出现了。

　　两人互视，每人手里都拎着个袋子，泰桑拿黑袋，马尾男人提棕色袋。

　　“晚上好！”泰桑先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马尾男人淡蓝的眼睛在泰桑的黑袋上洞悉着。

　　泰桑说：“咱们这样，先各自给对方验货，然后放在地上的中间处，各自取走。”

　　“好，公平！”马尾男人点头道。

　　“先验货。”泰桑提议。

　　对方从他手里的棕色袋子里先掏出一个小包装的塑料袋，递了过来。

　　泰桑看得出这就是一般零售的那种5克装的白|粉，他相信这一定不会假，在路灯下他用手指捏出一点，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没错，这假不了。他点头道：“嗯，这个是真的，可你这里全是小包装，怎么保证你这一大袋里都是真的呢。我可不可以随机抽查一下呢。”

　　那马尾男人一瞬间稍显迟疑，继而又诚恳道：“当然，随你。”

　　泰桑又从那男人棕色的塑料袋里随机抽取三袋，然后把黑色塑料袋套在左臂，开始打开一个小包装，他取出如法炮制地验证，他点点头；又换了一袋，他深深吸了两次，又点头；将手里最后一袋拿出来，他突然向对方的眼睛撒去，旋即撒腿就跑，没等他跑出两米，马尾男人朝他开了两枪，手|枪是带消音功能的，声音都很小，泰桑在快进酒吧后门时，被对方赶了上来，泰桑左臂中了一枪，他仓皇间从腰间拔出自己的手|枪，还没来得及射击，就被对方踢飞了，随即身子也栽倒在地。那马尾男人两条长腿一跨，如探囊取物般从他左臂掳走了黑袋子，转身就逃。

　　这时，那亚裔青年出现在门口，他见泰桑受了伤，赶紧跑上前去扶起他。泰桑刚站起身，疯狂的马尾男人二次折回，对着泰桑和那青年分别开了一枪，最后遁走。

　　泰桑命大，朝他开的那枪擦颈而过，并未伤及分毫，那亚裔青年却头部中了弹，血流如注。泰桑心抖，这青年太可怜，已是无力回天，防止被警察纠缠，他也必须尽快离开。想到此，他将青年放倒在地，飞奔到厕所，从水箱上边掏出黑色的塑料袋，从酒吧前门冲出，启动汽车，飞奔而走。

　　泰桑的左臂依然流血，但并不严重，他从车里找了个黑色袋子，裹住手臂，返回住处。他从床头的被单上撕扯下几块布条，做了简单包扎。

　　泰桑一屁股坐进沙发里，顿感心灰意冷，回忆刚发生的那幕，多亏那青年的提醒，他才提前把钱调了包。虽然钱没损失，可时间已过去了两天，本指望今晚搞定，明天就去换人，谁知游戏失败，又要从头再来，他感到万分的沮丧。此外，他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亚裔青年抽搐的脸庞，再对比之前他那风情万种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遗憾和懊悔袭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