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51、第五十一章 (2008年 景栋)

　　安顿好受伤的男孩，四人才上路。

　　奔驰车朝来时的路开去，一个多小时后，停泊在阿美饭庄的门外。

　　尼坤打开车门，第一个下了车，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和阿美告个别，马上就出来。”

　　“去吧。”巴颂抻了抻筋骨，把车里的音响打开，调节着曲目。

　　张向忠目送着尼坤入了饭庄，心生好奇道：“阿美和尼坤是什么关系？”

　　“还能是什么关系？男女关系。”泰桑斜晲地看了眼张向忠，轻描淡写道。

　　“可怎么觉着，尼坤不那么热情呢？”张向忠甚为好奇。

　　“是啊，阿美上赶着尼坤，早年间，对尼坤是有恩情的，尼坤对她，更像是报恩，但男女之间的事，处着处着就纠缠不清了，谁能说清呢？”泰桑无奈地感慨道。

　　“泰桑，你都快成哲学家了！总能说出些充满哲理，发人深思的话。”张向忠半认真半调侃道。

　　巴颂“噗嗤”乐道：“你才发现？泰桑可是咱这堆儿人里知识最渊博的，好歹也是上过大学的人。”

　　张向忠惊异道：“真的啊？”

　　“我还能骗你？你问他自己。”巴颂向泰桑努努嘴。

　　“嘿嘿——这倒不假。”泰桑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后面就收住了话头。

　　张向忠心想泰桑自是有难言之隐，不便解释，所以也放弃了继续追问。

　　三人在外面等了快十分钟，还不见尼坤出来。

　　张向忠有点尿意，跳下车：“我去上个厕所，顺便催催尼坤。”

　　张向忠一入大堂，发现前台空无一人，并不见那日的小伙计。他抬眼看见拐角处的厕所，先解了个小手。出来往饭厅和包间里瞅，由于过了饭点，根本没人吃饭，整个儿一楼就没见人影。他寻思莫非尼坤上了二楼？他顺着楼梯往二楼走，隐约听见二楼东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竭力透着珠帘望向里面，可几乎看不清楚，只好竖起耳朵，听里面的人在讲话。

　　“尼坤，没想到今天会落我手里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令张向忠生出冷汗，他下意识地把手握在腰间的Sig P210手枪上，并没敢轻举妄动，猜测着尼坤可能已被对方劫持住了。

　　“你想干什么？放开他！”阿美急声厉喝道。

　　“美人儿，刚才对我还和颜悦色的，怎么尼坤一来，你就变了脸色？真他们是个贱人！”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别动，再动我一枪崩了你！”另一个男声显然在威胁着尼坤。

　　张向忠心想，这屋里至少应该是四个人，听说话，估计一人劫持着尼坤，另一个制衡着阿美。我就一个人，要不要下楼把巴颂叫上来，正在犹豫间，就听见屋里先后“砰——砰——”开出两枪。

　　容不得细想，张向忠一掀帘子“哗啦”就进了房间，对着举枪的人，不用瞄准，抬手就射了一枪，对方当即被打中面门，轰然倒地，长筒步|枪也随即跌落至地。

　　另一男人原先手里并没枪，他快速下蹲，想要捡掉落在地的枪，张向忠手疾眼快，一脚把他踹飞到角落里。

　　张向忠向屋内扫了一圈，发现尼坤正抱起倒在血泊中的阿美，万幸的是尼坤还没死，这让张向忠心安了几分，他认出那个被他踹飞的人，就是他与艾薇卡在勐拉遇到的吴丹敏，他想活捉对方，扑了过去。

　　吴丹敏抡起把椅子就砸了过来，张向忠接住椅子，稍显迟疑，对方就夺门而出，张向忠赶忙追了出去，吴丹敏飞奔到东头一扇开着的窗子，张向忠举枪就射，一枪打中对方的一条大腿，吴丹敏忍着疼痛，“嗖”地从窗口跳下。

　　张向忠赶到窗口时，发现吴丹敏已消失在浓密的树丛中。

　　张向忠赶紧去看尼坤，发现尼坤失血严重，嘴唇发白，有要昏觉的迹象，他搬开阿美的尸体，抱起尼坤就往外跑，下到一楼，冲出大门。

　　巴颂和泰桑谈话间，忽然转头，见张向忠抱着满身是血的尼坤跑了出来。二人惊惧，齐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快，开车去医院。”张向忠把尼坤放到后座上，自己也坐了进去，他搬过尼坤的身子，发现尼坤中弹的部位在肩膀，他从自己的衬衣上撕下几条布，简单连缀后，给尼坤脱去外套，将布条紧紧勒在尼坤的左肩上，压制住喷涌的血液，减缓失血。

　　巴颂加足马力，十分钟后，尼坤被送到一座基督教会医院。

　　尼坤输血后，被取出子弹，缝了十多针，渐渐清醒过来。他脸色苍白，蠕动着无色的嘴唇，问道：“阿美呢？阿美怎么样了？”

　　巴颂颓然道：“我给阿美的弟弟打了电话，他应该已经去处理后事了。”

　　尼坤的脸阴沉得快要下了雨，三人都挪开视线，不忍直视。

　　过了半晌，尼坤再次开口，似乎恢复了理性：“咱们还是先回泰国吧，要是条子找到我们，事情就复杂了。不光阿美死了，还死了一个吴丹敏的手下。”

　　巴颂和泰桑均是一惊，说话不便，他们也没问，扶着包扎好的尼坤出了医院。

　　四人再次上了奔驰，巴颂给车加了油，跑在宽阔的柏油路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泰桑看尼坤精神还好，不禁问道。

　　尼坤微弱说道：“我在一楼没找到阿美，也不见店里的伙计，就上了二楼，听见阿美好像在和人说话，刚在门口俯首贴耳，就被一个男人从后面用枪抵上了脑袋。我一看，这不就是上次勐拉吴丹敏的那个高个手下嘛，他把我推进了屋，我看见阿美和吴丹敏在沙发里坐着。阿美见我被劫持，很吃惊，让吴丹敏放了我，反被吴丹敏抱住。吴丹敏见阿美对我有情，想羞辱我，也想调戏阿美，就说要把我打成筛子，让她看着。枪声响起之后，阿美冲开了吴丹敏的两臂，挡在了我身前，她中弹了。后来那家伙又开了第二枪，打在我的肩膀，他还没来的及再次补枪，利萨冲了进来，一枪将他毙命。”说到此，尼坤望向张向忠，弯了弯嘴角，“谢谢，利萨，你救了我一命。我今天真是命大，阿美替我挡了第一枪，第二枪打偏了，第三枪没来及开对手就被利萨解决了。”

　　巴颂和泰桑听得心惊肉跳，简直后怕的要命，巴颂握着方向盘的手攥成了拳头，并没回头，两眼放射着火蛇，长按了下汽车的汽笛，发泄着他的情绪：“真他妈的危险！下次不能让你一个人乱跑，一没人看着，就出这种事。”

　　泰桑则检讨道：“都是我们太大意了，总以为阿美这里很安全，放松了警惕，下次必须形影不离，就是上厕所也要跟着。”他转头看了眼平静的张向忠，笑道，“多亏利萨说要上厕所，还说要催你出来。利萨真是福星啊，尼坤，你这次带他来，绝对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太夸张了，都是巧合。”张向忠表面没露声色，其实情绪异常紧张，他心里早就起了毛，因为刚才他第一次用枪有目的的打死了人，这虽然是他第二次杀人，但不同于杀死徐勇，那次纯属是意外，这次则是完全沦为了主动杀人，他对自己的认知完全发生了偏离，他觉得自己陌生得可怕。

　　尼坤意味深长道：“不知为什么，这次没出发前，我就有种不详的预感，但令我没想到的是，问题并没出现在勐波，反而出在景栋。让利萨跟我们来，其实也不是临时起意，我想让利萨过来历练一下，果然没令我失望。”

　　张向忠缓缓抬眉，原本茫然焦灼的眸子，又添了阴郁。他勾起嘴角，望向窗外，夜幕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自己在玻璃窗上反射的影像，是一张黢黑的面孔，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令他疯狂，驱他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