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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2003年) ...

  •   李翔降落到井底时,两只脚抵在了井壁的两端,他闻到一股股酸臭潮湿的气味,井下直径只有一米,所以井底的空间很小。

      他的脚踝触碰到宁新洁的头。陷入黑暗,两眼一抹黑,他用手摸到了宁新洁的脸,试着从她的后背将她扶起,继续唤宁新洁的名字,可她还是没醒。

      李翔觉着要尽快出井,他听说下水井里有时会有沼气溢出,会造成大脑缺氧而晕厥。

      他把宁新洁以坐直的姿态挪在一角,蹲下用手摸井底,发现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捡起一块稍微大点的,然后站起,抬头看井口,目测似乎井底距离地面有两米的高度,他站起身,发现伸直胳膊并不能攀到井口,大约还差个半米的距离,他试着在脚能抬的极限位置,做两个攀爬的岩点,他大致做了标记,并用石头来回地碰撞标记点,井下的墙壁似乎是砖石垒砌的,所以并没有泥土那么好挖掘,他费了好半天,总算在两端凿出两个较浅的岩点,他觉得应该可以使得上劲。

      李翔借着井外路灯的光线,他逐渐能辨别出井下的方位和宁新洁的姿态。他横着抱起宁新洁放在自己的两条臂弯里,腾出两只手抠着井壁,左右两脚蹬上两个刚做的岩点,颤抖着胳膊勉强抬起了宁新洁,抬起的手距离井口还差10公分,用力抬起两只脚,让脚尖支起全身,他的一只手终于伸出了井口,用左指尖抠着井沿。

      宁新洁的两只脚搭在李翔的左臂上,他用另一只手将宁新洁的身子尽量向上送出洞外,他推啊推啊,使出全身的力气,额头上沁满了斗大的汗珠,他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当他把宁新洁的两条手臂推到井外时,他的两只手也搭在井沿上,可他实在上不去了。宁新洁身子突然动了一下,似乎在转醒。

      李翔喜出望外地叫道:“小洁,身子向前趴,快趴下。” 他探出井口的手掌在宁新洁眼前做着忽然降落的手势,他每喊一次趴下,手掌就往下平摊一次。

      宁新洁似乎被唤醒了,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前探着身子,尽量平趴在井沿外。

      李翔在井下向上使劲地推她。

      终于,宁新洁将身子的重心移到了井口外,她体力消耗太大,还没爬两步就又昏了过去。

      李翔似乎使完了所有的气力,瞬间,胳膊和两只脚瘫软了下来,他从岩点上滑落到井底,昏了过去。

      沈泓渊与同学们一起排队出礼堂,在后面等了半天才走。他也沿着城市公园的小路往家走,刚出了竹林小径,他在花坛的旁边看见一个趴在地上的人,他先是一惊,顺着路灯清亮的光线,她认出宁新洁红色的羽绒服。他大惊,发现宁新洁似乎好像刚从井中爬出,两只脚尖还在井口内,他赶紧过去把宁新洁向外移了出来,然后翻过她的身子,看到她白皙的脸上蹭满了下水道的污泥,两只手也全是泥灰,他轻声唤道:“新洁,你醒醒。”

      宁新洁看上去很虚弱,并没有醒来。他把宁新洁勉强扶起,自己蹲下,立刻拉起宁新洁的两臂背起了她,离开了花坛边那只黑洞洞的下水井。

      沈泓渊第一时间将宁新洁背到白塔寺附近的卫生院,护士们把宁新洁放到一张床上,开始做各种检查。大夫说没有太大问题,就是脸颊和手臂上有些较轻的外伤,另外再输一瓶生理盐水和营养液,人就会转醒。

      ……

      李翔躺在井下,隐隐地听到北风呼啸的声音,公园里的树叶从井口飘落而下,掉到他的脸上和身上。他逐渐转醒,记起宁新洁已爬出井外,但一直没动静,估计又晕倒了,可没人发现她怎么办。他喊了几声,地面上没人应答。

      他捡起刚才做岩点的那块石头,再次攀登上两个岩点,他在上面中间位置又做新的岩点,大约花了十五分钟,他准备踩着第二层岩点出井,低头发现宁新洁白色帆布的斜挎包躺在井底。他又下去,将帆布包背在身上,再次蹬上岩点,这次没负重,轻松踏着两层岩点出了井。

      出井后,他朝周围找了半天,也没见宁新洁,他想宁新洁是自己走了,还是被人救走了呢,他加快了步伐往家赶。

      李翔进院时,看见奶奶站在门口,迎头就数落道:“翔子,怎么回来这么晚啊?看看你的脸怎么跟泥猴子似的,上哪野去了?”

      “没上哪去……”话还没说完,他见沈泓渊从东厢房的宁家走了出来,宁成宇和张慧芸都把他送到院子里,还特别感谢道:“泓渊,今天得亏你了,太谢谢了!”

      李奶奶笑问道:“泓渊做好事了吧?”

      张慧芸夸道:“今天小洁回家路上,掉下水井里了,多亏泓渊经过,把她背回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沈泓渊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张阿姨,您太客气了,这事谁碰到,都会这么做的。”

      李翔一听脑子“嗡”了起来,扭身进了屋。他坐在床沿上发了一会儿的愣,突然发现自己还背着宁新洁的包,他从脖颈上摘下背包,打开拉链,发现是那套金色的表演服,再没其他东西。他站起想送回给宁新洁,突然停在了半路,转身将柜子的门打开,把帆布包扔了进去,关上了柜门。

      ……

      张向忠中午在单位的食堂吃饭,日子长了,觉得几种菜翻来覆去地吃,很是乏味。

      中午,同事们去了食堂,他独自出了单位大门,沿着街边找寻一家米线馆子。半个月前,他就注意到这条街上开了家米线店,一直想着过来品尝,就是没得空,走了五十米,来到这家店。

      一进门,他见店里只有一位客人在吃饭,可谓是门可罗雀,估计不太好吃,他硬着头皮坐在一张长条前。

      一个十三四岁的细妹子拿着塑封的菜单放到他桌前,恭敬且稚嫩地说:“您好,您先点餐吧。”

      张向忠看了眼妹子,猜这姑娘定是店老板的闺女,这么小就不让上学,早早帮忙打工了。他语气和蔼道:“来份过桥米线和一个汽锅鸡。”

      女孩儿见他根本不看菜单,看着眼生,不像以前来过,但点的菜确实是本店的招牌菜,好奇道:“您是第一次光顾本店吗?”

      张向忠领会道:“姑娘,我是云南人,大致也知道你们会提供什么菜。”

      女孩儿热络地笑了:“原来是老乡啊,您等着,马上就好。”一转身进了后厨。

      没过两分钟,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从后厨出来,抬眼打量着张向忠,看了好一会儿,凑近张向忠,发出惊呼:“向忠,你怎么在这哩?”

      张向忠原本盯着手机看短信,抬头看到老家的王二根。这王二根比张向忠大个五岁左右,曾经和张向忠及一干小伙伴玩耍过,虽年龄比他们大很多,但生性胆小懦弱,并不觉得是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张向忠他们下河捞鱼,王二根常站在岸边看着衣服,张向忠和小伙伴爬树掏鸟蛋,王二根蹲在树下等着沾光。但小伙伴们对他的嫌弃,并不因他的胆小,而是这人嘴不好,三天两头传各种八卦,多嘴多舌,所以日子久了,小伙伴们都不爱搭理他。

      张向忠突生诧异,以王二根这种怯懦的性格,怎有这走出云贵高原,闯荡京安的魄力。

      “二根,你怎么在京安呢?”张向忠开了口。

      “京安是全国人民的首都,你能来,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呢?”王二根傲娇地梗起脖梗。话音未落,一个三十岁的女子从后厨走了出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米线,放在张向忠的桌前。

      “还不是沾了我弟弟的光吗?就他那个鸡子儿样,我们娘几个都跟着喝西北风。”女人用眼瞪王二根,转而笑脸对张向忠,问道:“向忠兄弟,这是在京安工作了吧?”

      张向忠认出这是二根媳妇,早年嫁给了王二根这个窝囊废,所以日子过的并不称心。

      “嫂子,我就在附近的单位上班。中午过来尝尝家乡菜。”

      “兄弟不忘本呐,走多远都想着家乡菜,我这手艺一般,你凑合着吃吧,今天我请客。”二根媳妇热情地寒暄着,在异乡遇到老乡,她倍感亲切,“你妈也在京安吧?”

      “嗯,现在我们一起住呢。”张向忠含糊道。

      “你妈也是苦日子熬到头了,早年那么年轻,就一人到京安打工,真是坚强呢。作为女人,我打心眼里佩服她呢。”二根媳妇边说边给张向忠盛米线,倒鸡汤,将混着米线和鸡汤的大碗推到张向忠的面前:“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转身回后厨忙去了。

      王二根再次陪出笑脸:“向忠,你现在是京安户口了吧?”

      “嗯。”向忠闷头吃并不抬头。

      “你妈现在还干着呢?”王二根深挖道。

      “我上班了,我妈在家呢。”张向忠眯起两条狭长的眼缝,平淡道。

      张向忠吃完米线,把钱放到桌上,向后厨喊了声:“嫂子,我先走了。”扭头就出了门。

      二根媳妇追出来时,他已走远了。二根媳妇看了眼门口百无聊赖的王二根,一句话没说,无奈地进了后厨。

      徐勇从马路对面看见张向忠从米线馆子里出来,尾随跟着。自从上次,他被张向忠制服在西瓜摊上,进了派出所,害得他蹲了半个月的号子。这仇,他算是记下了,他走到米线馆门口,扬头狠狠地向地上甩出一口痰,嘴上骂道:“你丫等着瞧!”

      徐勇的恨意全被站在门口的王二根看在眼里,他凑身过来,笑道:“大哥可认得他?”

      “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徐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巧了,我也认得他呢。”王二根得意地看着徐勇,吊足了徐勇的胃口。

      徐勇正想了解张向忠的底细,眼角堆起了三叉戟纹,欢喜道:“老板,点菜。”

      徐勇一下点了五六道菜,另外要了两瓶啤酒,拉着王二根道:“老板,我请客,咱一起喝,我一个人喝得不高兴。”

      王二根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徐勇的对面,夹起了菜。

      两人互相斟满酒并碰了杯,一杯下肚,气氛和谐。

      “刚才那人叫什么?”徐勇挑起了话头。

      王二根好奇道:“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呢?”

      徐勇显得无奈又坦诚:“前些日子,我被这孙子给打了,所以认得他。另外,他现在就住我们那片的沈家,但我以前没见过他,他也就是近一年住到我们那个街区的。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王二根一听张向忠住在徐勇家附近,来了精神头儿:“你说他住在沈家?沈家是做什么的啊?”

      “这沈家可来头不小,沈家的主人叫沈维厚,他是石油集团的副总经理,前些年就已经是处级干部了,现在是什么级别,不是很清楚。他家独门一个四合院,附近的邻居都很羡慕。”

      王二根眼睛刹那间就亮了起来,暧昧地笑了两声,幽幽道:“我说这小子从一个乡下娃子,就这么几年变成京安人了,还吃起了皇粮,看来这个沈家的主人使力不少啊。”

      徐勇更好奇道:“你说这张向忠以前是乡下人?”

      王二根得意道:“他是我老乡,同一个村的,这还有假吗?他就是个土的掉渣的乡下人,从小就没爹,有个妈还常年不在家,是他外婆把他从小拉扯大的。初中毕业那年,就听人说他妈把他弄京安上了石油中专,后来中专毕业,就去油田工作了,再后来我们就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刚才他吃饭时说,他就在这附近上班,而且已经是京安户口了,你说他不是从鸡窝里出来变凤凰了么?”

      徐勇惊得两眼有鸡蛋那么大,气愤地破口大骂:“Y挺的!土包子还占了我们的坑,他进这么好的单位,我们城里人想进还进不去呢,这附近的单位不就是石油集团京安公司吗?”

      王二根听了徐勇的话,更觉诡异,道:“他妈也太厉害啦……”

      “他妈是干什么的?”徐勇问。

      “还能干什么?一个没多少文化的乡下妹子,在城里人家给人家做老妈子呗。年级轻轻就给别人带孩子,自己的孩子也不管。”王二根觉得自己已摸清了张向忠的路数。

      “这还叫不管?人家都让孩子一步登天了,这妈不赖啊!”徐勇晃着青光的大头,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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