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104、第一百零四章 (2015年)

　　傍晚，沈泓渊到家时，发现整栋房子都是黑的，宁新洁根本没开灯。

　　他开了大厅里的灯，望见餐桌上有吃剩下的半个三明治和空牛奶瓶。他知道，宁新洁一定是下了楼。他在一楼每个房间找了一遍，都没看见宁新洁。然后快步上了二楼，二楼的卧室和旁边的两个客房里也没人。沈泓渊暗自惊奇，难道宁新洁自己跑了？怎么可能呢，这栋房子的大门全部是一级防盗门，每扇窗户外都有钢筋防护网，她就是个健壮的男人，也很难做到。他又返回到一楼，仔细翻看每个衣柜和书柜，全没有人。这回，他真得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又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去查看，这是一个大约有三十平米大的院落，院子四周种植着月季和蔷薇花，墙角处有一个玻璃圆桌，两把藤椅，上面罩着遮阳伞，就像夏日海滩上的休息区。院子的另一个角落里停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沈泓渊环顾一遍院落，也没看见宁新洁，他还是不相信宁新洁会逃走，又回到屋内，飞奔到二楼的卧房内，他趴下来看大床底下是否有人，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他立即站起，忽然听到院子里铁门上金属细碎的声响，他意识到宁新洁可能已经跑到了院子里。

　　沈泓渊就像嗅到了猎物气味的捷豹，兴奋地冲了出去。

　　不出所料，宁新洁竭力鼓捣着铁门上的锁，半天徒劳无功，紧张得满头都是汗。此时，沈泓渊已站在她身后，她感觉到沈泓渊在靠近自己，无奈之下，发泄地朝大门捶了两拳。

　　“没用的，你跑不掉，这大门只有钥匙才能打开。”沈泓渊冷笑道。

　　宁新洁一瘸一拐地扑到沈泓渊的面前，扯着他的领子骂道：“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这么无耻，我要回家，我要工作，你怎么这么自私，你白天穿戴整齐，道貌岸然地去上班，晚上回家拿我取乐，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是把我当你的宠物玩弄吗？”宁新洁歇斯底里地哭喊着，鼻涕眼泪全都下来了。

　　沈泓渊担心宁新洁声音太大，招来注意，直接扛起她，将她放置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

　　宁新洁完全没了淑女样，撒泼打滚地捶打着沈泓渊。

　　沈泓渊一句不吭，任其捶打和出气。

　　宁新洁气愤到极点，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猛地扑倒沈泓渊，咬向他的心头。

　　躺倒在沙发里的沈泓渊，从齿缝里发出“嘶——”的一声，然后闭上了眼睛。

　　宁新洁扬起脸，竖直身子，安静下来，她见沈泓渊对自己没有侵犯的企图，她也就适可而止了。

　　宁新洁坐在沙发上抽搭，音量逐渐减小。

　　沈泓渊到厨房前张罗晚饭。他挽上袖子，打开冰箱门扫了眼，又看看餐桌，问道：“你没吃午饭？”

　　宁新洁没理会他。

　　“唉~ 养宠物也不容易呢，还得管吃管住管心情。”沈泓渊无奈感慨道。

　　“烦了吧？那你放了我啊。”宁新洁从鼻孔间发出声音。

　　沈泓渊低头切黄瓜，并不应答。

　　没过多久，两菜一汤就做好了。

　　宁新洁中午就没吃饭，闷声不响地吃了起来，很享受的样子。最后，电饭锅里还剩小半碗饭，沈泓渊给宁新洁添到碗里，宁新洁也不拒绝，继续吃，就好像吃完这顿，不一定有下顿。

　　沈泓渊看着想笑，又怕惹得宁新洁冲他凶，抬手在嘴上遮掩了一下，恢复到平静，数落道：“你老不吃午饭，胃会坏的，还是医生呢，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我当然懂，我每天能做七八台胃切除手术。可是我实在没胃口，吃不下东西，也不能强迫自己吧。”宁新洁咄咄逼人道。

　　“那怎么我一回来，你就有胃口吃了呢？”沈泓渊挑眉揶揄道。

　　宁新洁一时语塞，她本想斥责沈泓渊，但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许是因为当沈泓渊在的时候，她反而心里踏实些，一旦沈泓渊离开自己，她就各种胡思乱想，反而没安全感。可她并不想承认这点，瞪了一眼沈泓渊：“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圈养我吗？你可知道自己已经犯罪了，我未婚夫是警察，他现在正挖空心思找我呢，你一旦被抓住，是要背负绑架和非法监禁罪名的。”

　　沈泓渊并不以为意，反而问道：“如果我被抓走，你会心疼我吗？”

　　宁新洁解气道：“我恨不得立刻马上让警察把你抓起来。”

　　沈泓渊显得有些落寞，缓缓垂下眼睫。

　　宁新洁心里有说不出的烦躁。

　　“我们可能很快就不住这里了，我想带你走。”沈泓渊说道。

　　“被人发现了吧？”宁新洁幸灾乐祸道。

　　“新洁，你就这么恨我吗？”

　　“谁让你这样对我呢，我当然要恨你。”宁新洁从嘴里挤出无限的恨意。

　　沈泓渊深情地望着宁新洁的眼眸，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幽幽说道：“新洁，我希望你能爱我，我做梦都渴望得到你的爱，可你说不爱我，我没有办法，所以，现在我要你恨我，你恨我也能弥补我的缺憾。”

　　宁新洁深深地吸了口冷气，她真的不懂沈泓渊，这家伙太变态了，宁新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不爱你，你就恨我，所以就绑架监|禁我，对吗？”宁新洁追索着沈泓渊荒诞行径的动机。

　　沈泓渊眼眸宛若闪烁的星辰，语气极为温柔：“爱与恨，谁又能分得清楚呢，对于我来说，它们时刻都在勾兑和转化，我把它们看作是同一种情感，那是一种强烈的依恋感，让我上瘾，难以摆脱。亲爱的，你让我深深陷入，不能自拔，你就是我的毒品。”

　　宁新洁惊悚地看着沈泓渊，她没想到在沈泓渊的精神世界里是如此构建爱恨观的，他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和认知的范围，她有时觉得沈泓渊温柔细腻到了极致，有时又发现他胆大妄为，肆意突破，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她彻底害怕了，尽管他们从小到大，知根知底，相交多年，她还是无法解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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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间，时间就过了半个月，宁新洁虽然惦念父母，思念李翔，但日子还得过，她减轻了焦灼感，神经也麻木了许多，似乎找到了与沈泓渊和平相处的模式。宁新洁无时不刻在寻找任何可能逃脱的机会。

　　平日白天，沈泓渊照常上班，她自己在大房子里练瑜伽，做饭，看书，写日记，有时也会画幅画。晚上，沈泓渊有时会回来吃晚饭，有时则不会，他回来后会看看宁新洁在做什么，如果见她愿意理他，就多呆一会儿，如果不理他，他也不讨人嫌，回到书房研究自己的东西。

　　宁新洁整天都憋得难受，总算来个人，就是吵架，她也乐意。她主动去书房找他要书，或者在书房里故意磨蹭一会儿。

　　沈泓渊每次见她进书房，都温煦地笑着，仿佛随时恭迎她的到来。

　　宁新洁不理解他图什么，既不虐待她，也不强迫她，只要她不离开这里，随意为之。可这软禁的日子，宁新洁都快被憋疯了。

　　“你说怎样，肯放了我？”宁新洁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然后转过身盯着沈泓渊的脸。

　　沈泓渊不假思索道：“嫁给我。”

　　宁新洁记得上次他曾说的是让自己保证不嫁给李翔，他就放了她。宁新洁瞪眼道：“你条件又升级了？”

　　“你说不嫁给李翔，很有可能是权宜之策，只有嫁给我才能证明一切。”沈泓渊无耻道。

　　“沈鸿渊，别得寸进尺，好吗？”宁新洁突然想与沈泓渊谈条件，也是想利用这个权宜之策，没想到被沈泓渊堵死了。

　　“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只要每天能见到你，就知足了。”沈泓渊道。

　　“你太自私了，你怎么不顾及我和我的家人的感受呢？”宁新洁想掐死他。

　　“总有一天，你会想通的，那时候，所有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沈泓渊轻描淡写道。

　　“你没人性吗？你都这样对待我和我的家人了，我怎么可能想得通？你是拿我做实验吗？我可不是你试管里的化学试剂！”宁新洁脸红脖子粗地冲他嚷。

　　沈泓渊竟然咧嘴笑了：“新洁，你说话总是这么生动形象，我喜欢你的比喻。”

　　宁新洁气得鼻子都歪了，甩门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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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泓渊药厂的主研发项目——抗癌新药完成了临床II期的试验，下一步准备投入更大的样本，为III期临床试验做准备，对更多适应症的患者进行临床观测，从而获得更多的案例和数据。沈泓渊在药厂连着忙乎了好几天，晚上回去很晚。为了庆祝临床II期试验的成功，团队人员一起聚餐，喝了些酒，沈泓渊心情愉悦，打车回了西山住处。

　　微醺的沈泓渊满脸通红，意识在半醒半醉间，他走进大厅，见书房里透出光亮来，脚步略有不稳地走进了书房。

　　宁新洁捧着书弯在单人沙发里，阖着眼睡着了，手中的书滑到了胸前。

　　沈泓渊缓缓蹲下，拿走了宁新洁胸前的书，醉眼迷离地看着被长发遮盖了半张脸的宁新洁，他伸手帮宁新洁把头发梳理到右耳根后，睡梦中的宁新洁似乎感觉呼吸比刚才更通畅了，也随着沈泓渊的手向右侧过了头，她曲长的眼缝隐隐颤动，并未睁开，精巧挺直的鼻翼均匀翕张着，红润的唇瓣倔强地抿着。

　　沈泓渊盯了半晌，许是酒的作用，不禁心旌摇动，倾身就含住了宁新洁的唇，忘情地吮吸着。

　　宁新洁感觉一股湿热的酒气怼在了嘴上，睁眼看见沈泓渊伏在自己的身上，狂乱地吻她，她使出所有的力气挣扎和推搡沈泓渊，可沈泓渊越来越用力，竟然要抱她起来，她猛地撤身，用吃奶的劲道挥出一记耳光，打在了沈泓渊的脸上。

　　沈泓渊一个激灵，松了手，即刻用手捂住了左脸，他竭力睁了睁眼，似乎意识清醒了许多，瞅瞅喘着粗气，惊慌失措的宁新洁，然后扶着沙发靠背，站起了身，摇摇晃晃地离开了书房。

　　宁新洁有种被冒犯的后怕和强烈的负疚感，此时此刻她想到了李翔，内心复杂而酸涩，眼泪止不住地垂了下来，周身战栗地哭了一场，然后也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清晨，宁新洁下楼时，沈泓渊似乎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他脸上仍然挂着温煦的笑，招呼道：“新洁，快来吃早饭。午饭，你可以煮面条或者速冻饺子，我都放到冰箱冷冻格里了。”

　　宁新洁郁郁寡欢，沉默不语，内心像一滩死水，这样下去早晚会被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