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鼎儿

69、番外之归途（十三）

　　山间的风很温柔，吹动着树木响动着沙沙的声音，蒋植看不真切肖年嘉的脸，他放柔了声音，对他说：“肖年嘉，他不配你脏了自己的手。”

　　“今天的夕阳真的很美，”蒋植说，“我希望，以后我们还能一起看夕阳。肖年嘉，自首吧，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你现在去自首，能活下来。”

　　“先活下来，活来一切就还有转机，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蒋植说，“二十年，三十年，都没有关系，只要我们都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再看见比今天更美的夕阳。”

　　蒋植想要靠近肖年嘉，他却后退了一步，后腰抵住了护栏。

　　他竟难得的笑起来，对蒋植说：“蒋植，以后那么好看的夕阳，你连我的那份一起看了，好不好？”

　　蒋植愣住，他听完肖年嘉的故事后心中便隐隐不安，他察觉了肖年嘉的意图，更加慌乱地看着他。他不希望他再犯傻。

　　肖年嘉笑着说：“本不想麻烦你的，可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其他朋友了。”

　　“自己去看！”蒋植急了，“肖年嘉，你自己去看！”

　　风越来越冷了，天边的红霞慢慢融入了那边灰暗里，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凄厉，绵长。

　　肖年嘉拿出了揣在兜里的匕首，他也是用这把匕首一点一点割开了何寅胜的皮肤，放干他的每一滴血。

　　这个时候他反倒是会开玩笑了，对蒋植说：“你说我虎不虎，凶器就一直放身上的。蒋植，你到时候拿着它，就是最直接的证据了。”

　　蒋植试探着向他伸出手，哄道：“肖年嘉，把匕首给我……乖，你给我……”

　　“我那天买了匕首，原本是想自杀的，可是刚巧遇到何寅胜调来宁合中学，”肖年嘉说，“他没认出我，你说搞不搞笑……其实也不搞笑，现在的肖年嘉，和当年的肖年嘉，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我从小胆子就小，鸡都不敢杀，我很害怕，可是不杀了他，我心难安……”

　　“我有罪，神明可以审判我的罪，法律却不可以，因为当年法律同样没有替我审判何寅胜的罪。我已经没有办法继续活下去了，可是我不后悔。”

　　“我这辈子没有为任何一件事情后悔过，我爱钟承霖，我不后悔，我杀了何寅胜，我不后悔。”

　　蒋植想要靠近肖年嘉，可是他一靠近，肖年嘉便往后退，他向肖年嘉伸出的手已经在颤抖了。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肖年嘉，跟我走，好不好？”

　　肖年嘉想到了钟承霖，他笑得愈加温柔，说：“蒋植，不要告诉钟承霖关于我的事情，你告诉他，我离开津城了，去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山村支教，应该不回来了。我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就不要让他糟心了。我祝他和苏嘉乐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蒋植快哭了：“肖年嘉……”

　　肖年嘉仍是笑着，扬起了那把匕首。

　　最后他说：“钟承霖，我不爱你了。”

　　锋利的匕首划过脖颈，飞流的鲜血在灰暗的天空下划出了一道弧线。

　　“肖年嘉——”

　　蒋植崩溃地哭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捂住他的伤口，他语无伦次：“别怕，我叫救护车，我带你下山，你会没事的，别怕……”

　　肖年嘉死在了去往医院的救护车上，死时年龄还没有满三十四岁。

　　失去心跳的时候，他还带着微笑，这十五年来，他似乎没有再笑过了，离开的时候，终于笑了起来。

　　蒋植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肖年嘉的场景。

　　他好遗憾，认识他太晚，见证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肖年嘉，却没有那个运气，认识十七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肖年嘉。

　　他真的很羡慕钟承霖。

　　钟承霖和苏嘉乐在2018年年初的时候开始了旅行结婚，攻略做了一整个笔记本，包含了欧洲大大小小七八个国家。他们在国外领了证，郑重庄严地在教堂里对彼此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蒋植没有告诉钟承霖肖年嘉去了哪里，因为后来钟承霖没有再找过肖年嘉。这个人已经从他的回忆里清除了，也不该再出现在他往后的生活里。

　　蒋植觉得也好，至少他不用撒谎了。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记得肖年嘉的人了，会在他的忌日前去祭拜，会在他的墓前点一支烟，陪他说说话。

　　他对肖年嘉的感情复杂，同情，怜惜，还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一点点喜欢。他有那么一点儿喜欢肖年嘉，只是还没来得及深刻，那个人便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蒋植希望，如果有下辈子，让他和肖年嘉重新认识一下吧。彼此干净坦然。

　　第三年，肖年嘉的忌日，明明阴雨连绵了半个多月，到了那天，天却放晴了。

　　蒋植往肖年嘉的墓前的放了一支向日葵。

　　他想，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让这个墓下面躺的人可以转世轮回，下辈子，做一个快乐的小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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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栖身》写完了，番外篇《归途》也写完了，其实这两个算是独立的故事了，只是《归途》写得比较简略。我这种渣渣其实都有点不太敢开新文了，那种写到后面，写又不想写，丢又不好丢的感觉太难受了。这篇拖得比较久了，中途三次元忙得飞起，断更了很久，谢谢每个坚持等更新的朋友们。我知道我不是个很好的作者，文笔和剧情以及脑回路都比不得其他人，写文也是因为真的热爱。我知道自己有不足，大家可以温柔地指出来，因为本人比较玻璃心，就不要骂，骂了会哭的那种。指正的话，严厉一点也没有关系。我是特别想和读者做朋友的，因为我们共同拥有了一个故事，共同认识了一些人。最后呢，欢迎大家去微博找阿鼎玩，阿鼎除了写文菜了点，其他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