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鼎儿

65、番外之归途（九）

　　宁合中学发生了命案，在整个津城都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尤其宁合新村处于城乡结合地段，大多数是外来人员，这个命案发生之后，人云亦云，三人成虎，说法离奇又骇人听闻。

　　命案发生在学校，对学生的影响也很大，对学校的声誉也有很大的影响。

　　此时距离案发已经过去了三天，警方并没有掌握到什么有突破性的证据。

　　目前，死者何寅胜的社会关系已经摸清，体能老师，在以前工作的学校也没有和什么人结仇，和同事，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平平。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师了。

　　蒋植和苏嘉乐一起研究死者生前的资料，实在没有什么价值，于是他们一起开车去了何寅胜的家。

　　那里是津城的一处城中村，环境并不好，何寅胜家在其中一处筒子楼里。接待他们的是何寅胜的女儿，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子，叫何苓。

　　何苓哭哭啼啼，她幼年丧母，如今父亲也去世了，这几天眼睛都哭肿了，一个劲儿地叫蒋植找到杀害她父亲的凶手。

　　蒋植和苏嘉乐在何寅胜生前的房间转了一圈，墙上的相片是他和死去的妻子的结婚照，桌子上有年轻时候当兵的照片。

　　蒋植翻了一下抽屉，里面有不少书，还有一个钥匙扣，上面挂着一个吊坠，是一棵树的样子。

　　何苓说；“我爸是特别念旧的人，有些书是他读书时代看的，现在都还留着，还有这个钥匙扣，都有十多年了，那时候他在森林学院当教官，学校发的，他一直留着，说是个念想。”

　　苏嘉乐好奇：“森林学院？津城有这么个学校？”

　　何苓说：“好多年前的了，是个私人学校，后来没办下去。”

　　苏嘉乐“哦”了一声，没继续问了。

　　蒋植觉得这个学校的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不起来了。想来不是什么重要的。

　　今天的午后天色雾蒙蒙的，一连半月的晴空，看样子要迎来一场雨。

　　雨在傍晚的时候落下，不是什么瓢泼大雨，是那种绵绵细雨，但是透着冷气，落在人身上彻骨地冷。

　　钟承霖下班的时候天很灰暗，城市的夜灯已经亮了起来。他从工作室出来，身旁的女助理笑着和他打招呼，然后上了男朋友的车。

　　挺苦恼的，从这里去停车场还有段距离。

　　钟承霖回了工作室，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再出来时雨似乎比之前更大了。可是这一次，大厅的玻璃门外放着一把黑色的雨伞。

　　伞边还放了一个暖宝宝。

　　钟承霖想这估计是某个追求工作室里小姑娘的人放的，他走出大厅看了一眼，却看到远处的大雨里有个单薄的背景。

　　何止单薄，那个人仿佛只有骨架子了，瘦得可怕，仿佛这场雨可以把他埋葬。

　　看不真切，但是钟承霖能联想到的唯一一个瘦骨嶙峋的人，只有肖年嘉。

　　钟承霖自认是个温和平静的人，但是那一瞬间他恶劣地想要丢掉那把伞，扔得远远的，再质问肖年嘉玩的是哪一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可是没来由的，心里那种无名火起的感觉，他忽视不了。十五年没见的人，送伞这种行为，并不合适。

　　钟承霖拿了伞，大步去了停车场取了车。他像是故意一般，车开得很快，追上了那个背影。

　　路边，他停了车，开了车窗看着那个人，只是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上来。”

　　肖年嘉手足无措，在大雨里，他奢望地想，希望钟承霖不要看清他这副窘迫又潦倒的样子。他又开始恨了，恨自己走不快，他应该再走得快一点，不应该被他看到的。

　　钟承霖冷冷地重复了一遍：“上来。”
　　雨似乎更大了。

　　肖年嘉颤了一下，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内安静了很久，肖年嘉哑着嗓子低声说：“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车。”

　　钟承霖抿着唇，没说话。

　　他把车停在路边，没回头看那个人，沉默了很久，点了一支烟。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碰巧路过……”

　　“路过？”钟承霖笑了，“你从宁合新村跑到这里，是路过？肖年嘉，你还和十五年前一样，说谎是不打草稿的。”

　　肖年嘉愣了愣，眼眶红了一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十五年前没有说过谎……”

　　钟承霖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就像自己欺负他一样，“我们十五年没见了，人这一辈子有几个十五年呢？说实话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人和人之间隔了十五年，就该做陌生人了。”

　　人和人之间，隔了十五年，就是陌生人了。

　　肖年嘉一直在点头，无论钟承霖说什么他都只是点头，仿佛钟承霖说什么都是对的。

　　“我们在做回陌生人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钟承霖说，“当年你为什么消失，到了今天，我总该可以知道了吧？”

　　钟承霖刚说完话，肖年嘉脸色大变，他慌张着推开车门，不顾及外面的大雨，冲进了大雨了，任由后面的钟承霖怎么喊他的名字。

　　钟承霖简直要被肖年嘉气笑了。

　　回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八点过，苏嘉乐已经把饭做好了，见他冷着一张脸回来，有些纳闷。

　　吃饭的时候，钟承霖说：“我今天遇见肖年嘉了。”

　　“嗯……”苏嘉乐问，“然后呢？”

　　“我问他当年为什么消失，他没说，跑了。”

　　苏嘉乐见钟承霖心情不好，连忙给他添了一碗汤，其他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钟承霖说：“他当年不辞而别，始终是我的心结。我想解开这个心结，等这个心结解开了，我和他，就是彻底的陌生人了。”

　　晚饭后，蒋植发了一条消息给苏嘉乐，只有两个字，打钱。

　　苏嘉乐回了电话才知道，肖年嘉那边又出事了。他昏倒在路边被人送进医院，医生在他手里只翻到了蒋植的电话。

　　蒋植任劳任怨地去了医院，缴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囊中羞涩，便给苏嘉乐发了消息。

　　蒋植的意思就是，当初是苏嘉乐把人撞了，现在他们都得对肖年嘉的身体负责。至少，不能见死不救。

　　苏嘉乐把钱给蒋植转过去了，肖年嘉住院的事情他没告诉钟承霖。

　　他决定去医院和肖年嘉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