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近》松鹤子

60、第 60 章

　　陈点感觉江羽寿这几天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和上次被塞小纸条的感觉不一样，好像更……往下沉了点。
　　但是江羽寿并没有说些什么，陈点也不好问，毕竟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多。要么是因为学习，要么就是学生们常有的情绪波动。
　　最近陈点中午也不给自己加钟画画了，摒弃了外卖，和江羽寿一起投身于吃食堂的大业。
　　然而江羽寿的状态实在不太对劲，虽说跟他聊天他也会应，时不时还追问一两句，话里的梗不仅接得住还时不时往回抛一下。
　　“不过聪明如点哥，”陈点吸了口冰镇绿豆汤，“小寿寿，你就速速招来吧。”
　　江羽寿盯着碗里的菜看了会儿，才抬起头看陈点，眼眶有点红。
　　“我丢。”陈点被这红眼眶给吓到了。
　　他的守则是男儿有泪不轻弹，自己要哭也从来都是躲天台上，江羽寿这么收敛不外露的一个人就这么在人满为患的食堂红了眼。
　　陈点小心翼翼地开口：“搞对象的事儿？”
　　江羽寿本来沉浸在情绪里没出来，听到这话没忍住嗤一声笑出来，“猜得真准。”说话间眼尾的红还没消。
　　然后就把那天晚上杨扬阳跟他讲的事告诉陈点了。
　　“这有啥啊，”陈点听完之后松了口气，扒了一口碗里的饭，“他又没亲口告诉你，他要和别人搞对象了，不和你搞了。”
　　陈点剥了个小龙虾放进嘴里后，含糊不清地补充道：“再说，一件事儿从几个人的口里翻来覆去那么走一遭，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五彩斑斓的黑的，所以事实都不一定和那些亲戚口里传达得一样。”
　　江羽寿面前的菜没怎么动，心不在焉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你确定。”
　　“我不确定，所以你才要去问明白啊。”
　　“我也是想问，”江羽寿皱着眉头嚼菜，“但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总不能上去就怼一句‘你是不是有别的男人’了吧。”
　　陈点无语地看着他，把最后一个小龙虾送进了胃里，边擦嘴边说：“来，陈老师教你。你就问，‘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杨扬阳跟我说你最近好像遇到了点麻烦的事，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江羽寿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有那种味道了。”
　　“哪种。”
　　江羽寿指了下两人手边的绿豆汤。
　　“滚啊。”陈点笑骂。
　　两人吃完饭后回了寝室，没再说这件事，因为陈点在食堂的一番话实属分析得透彻。
　　但江羽寿还得想想具体该怎么问。
　　他还没想好要不要这么早的暴露自己，毕竟连高考都没过，万一两人出了什么问题，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心态能不能保持平稳。
　　高考是他的背水一战。
　　江羽寿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中午的阳光透过拉得不是很严实的窗帘泄了进来。
　　所有言论都不会空穴来风，就算传播的内容和事实或许只会有百分之一的相似，那他也要知道这百分之一是什么。
　　他非常想知道那个高也不惜和父亲闹翻也要带回家的男人是谁。
　　……或许也没有想带回家，但的确是有那个人存在。
　　江羽寿侧过身盖上被子，闭眼强迫自己睡觉。下午还有课，他不能犯困。

　　最近他的晚自习任务除了完成作业之外，还多了另外一项。
　　这是给高也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个全部都是他的画册。
　　江羽寿突然有很庆幸高也什么都不缺，因为只有这样，自己才有理由送出这么暧昧的礼物。
　　他想过，如果这是送给身为陌生人的高也的礼物，会怎样。
　　他或许会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为此觉得反感和恶心。
　　啊。
　　还好不是陌生人。
　　是——
　　嗯……
　　同床共枕过的人。
　　江羽寿觉得耳朵里嗡地响了一声，瞬时抬头看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之后才继续画。
　　深呼吸，淡定。
　　江羽寿想，不管高也想带回家的那个人是谁，这个礼物一定要送出去，毕竟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怂。
　　“江羽寿。”斜前方的一个女同学叫了他一声。“你能把窗关一下吗，贼冷。”
　　江羽寿点了下头，反手关上窗户，女同学朝他说了声谢谢。
　　现在是深秋季节，晚上的风从窗户吹进来的确有些冷，而且会有蚊虫。
　　他脖子上就有蚊子叮过的包，还十分巧妙地被叮成了个心形。
　　江羽寿把面前这幅画的最后一部分完成，就坐着仰头开始发呆。
　　清宇画室的主教室墙壁上没有挂历届学生的优秀作品，只有几幅毛笔写的诗句。在他正前方的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张清宇老爷子的亲笔，其风骨和气派的确不一般。
　　他瞬间夸张地觉得自己被这幅毛笔字洗涤了，神清气爽。
　　好，那么就现在吧。
　　去找江助教说请假回X城的事。
　　敲开江初阳办公室门的时候，陈子老师也在，江羽寿瞬间就愣了下，他对陈子还是有点怕的。
　　于是他想先溜，另找个时间再找江助教。
　　但江初阳看到他来就笑了，声音很洪亮地说：“是来找我说请假的事儿吧。”
　　江羽寿心里闪过一句芬芳之语。
　　听到这话，陈子果然皱了皱眉头，自带凌厉健气的眼神扫了过来，但没开口说话。
　　江初阳从办公椅上起身，给江羽寿倒了杯水，递过来，“刚好请假需要陈老师批准，他现在在呢，你就先跟他说吧。”
　　江羽寿才拿稳纸杯，江初阳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先去教室看看他们，你好好跟陈老师说。”
　　“好。”江羽寿笑着侧过头，但在陈子看不见的角度对江初阳绽放出一个非常灿烂又凄惨的笑容。
　　屋内一时非常安静。
　　江羽寿喝了口水。
　　“烫啊，慢点喝。”
　　陈老师也是声音洪亮的主，第一个“烫”字冷不丁响起来的时候出来倒把江羽寿小吓了一跳。
　　陈子觉得有点好笑，看了他一眼，走到办公桌旁边的书架上开始翻书，“你这胆子就比芝麻大点儿，说个话还能吓到。”
　　这句话倒让江羽寿没那么紧张了，又喝了口水，才抬起眼朝那边看，“我们还有两个月就结束了。”
　　陈子抽出了本书，翻了几页，“是啊。你是打算在这补文化课还是回学校？”
　　这个问题江羽寿早就想好了，“回学校。我文化课不算差，回去能跟上，而且可以省点钱。”
　　陈子又被他这句“省点钱”给逗笑了，要问为什么，就是他们年轻人说的“违和感”吧。
　　“你这次回去是家里有事？”陈子切入正题的方法十分直截了当。
　　江羽寿捏着纸杯，指甲扣了扣上面的纹路，“给我朋友过生日。”说完之后就紧紧观察陈子的表情。
　　陈子没多大反应，但表情也算不上轻松和善，“是周几的生日？”
　　“周日。”江羽寿迅速回答。
　　陈子把书合上，转过身来看他，“江羽寿，你知道我们画室的规定吧，集训期间若非身体或家庭发生重大变故，是不允许请假的。”
　　江羽寿沉默了几秒，“我知道。”
　　陈子没再说什么，边喝茶边在想事情，可能是在想该怎么拒绝江羽寿，或者拒不拒绝他。
　　末了，陈子搁下茶杯，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吧，我给你签字。”
　　江羽寿愣了下，然后露出一个笑容。“好的，谢谢陈老师！”
　　得到假条的江羽寿十分快乐轻松，晚上睡觉前差点没绷住告诉高也。
　　可能是再过几天就可以见到高也了，然后可以亲手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看到他惊奇或者欣喜的样子。
　　这种感觉光是想象起来就十分开心，江羽寿偶然记起那个“高也想带回家的男人”的时候也没那么不舒服了。
　　他现在只想在高也生日当天，把礼物亲手送给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周四这天下午，江羽寿用晚饭时间跑去店里拿回装订好的画册，赶到清宇画室的时候已经快上课了。
　　陈点跑到教室门口，给江羽寿递了盒盖浇饭，接过他手里的画册看了眼，“哇，这么高级。”
　　江羽寿坐在休息区扒拉盒饭，脆皮鸭的油香直冲上他脑门，他现在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面前这碗饭。
　　“瞧这小可怜儿。”陈点看着嘴巴鼓鼓的江羽寿，一双黑澈澈的眼里倒映着脆皮鸭的身影，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甚至在一瞬间还领悟到了为什么有gay的存在这件事。
　　因为有时候一些男孩儿真的还挺招人喜欢的啊。
　　“我想问你个问题。”
　　江羽寿百忙之中抽出空扫了陈点一眼，“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啊？高考后么？”
　　江羽寿停下来歇了会，嘴里在咀嚼着鸭肉，好容易嚼完了吞下去，“没想过。”
　　陈点轻轻弹了弹手里的画册，慢悠悠地说：“你这东西送出去，意思就很明显了啊。”
　　“有吗？”江羽寿感觉自己吃得太快了，现在有点胃疼。
　　陈点耸耸肩，摇着头：“那要看对面是什么意思了，要是装作不知道，就不明显；要是他直截了当问你了，那你就要提前‘表白’了。”
　　江羽寿把塑料盒的盖子合上，拿纸巾擦了擦嘴，说：“那就表白吧，反正我也不想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