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近》松鹤子

1、第 1 章

　　“一杯拿铁，打包，谢谢。”

　　江羽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面的天很阴，坐在暖黄灯光的室内，像是傍晚已至。

　　而实际上现在才是中午，而他买完喝的之后就要赶紧坐地铁回学校。

　　E高下午开全校会议，每个班都要到，他不敢逃。

　　无所事事地坐在藤椅上，桌前的杂志摊开着，也没人去看。

　　江羽寿的眼神没有目的地在咖啡厅内扫了一眼。

　　身后突然响起来杯子落地、液体泼溅在地上的声音，动静很大。

　　“抱歉抱歉，我一下走得急。”一个年轻女孩子语气十分焦灼地在道歉。

　　江羽寿正准备回头看，就听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

　　“没事。”

　　像林间松树枝上还没融化的雪。

　　回头。

　　说话的男人刚好打算朝他这边走，侧着的身子也转了过来，一张可以称得上是令人惊艳的脸出现在江羽寿眼前。

　　江羽寿正在无聊敲着桌的手停了一秒。

　　男人没有注意到江羽寿的目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带起一阵小小的风，淡淡的清新的味道送到江羽寿鼻尖。

　　但江羽寿还没来得及辨别那是什么味道，就消失了。

　　看着男人走向点单台和和店员说了几句，紧接着就有服务生拿着清洁工具赶了过来，很快收拾好了现场。

　　打翻男人咖啡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年纪看起来比江羽寿稍大一些，此时正慌慌忙忙跑到前台去，说微信转给他钱，把那杯饮品的钱转给他。

　　江羽寿的拿铁还没有好，他靠在藤椅上，一双清泠透亮的眼看着那边。

　　那个男人很高大，按他的经验，那人校篮球队的那群人差不多高。

　　但是他看起来要更加成熟，一定不是个学生，应该已经工作了吧。

　　“没事，不用。”

　　咖啡厅人少而且环境安静，他因为等一会儿就要走的缘故，坐得离前台很近，男人的声音他听得很清楚。

　　又是那种未化的雪的感觉。

　　冷，透，清。

　　说话间男人已经拿出卡在前台刷了一次，看来是这家店的常客。

　　女孩子在旁边站着，脸涨得通红，犹豫了半天，好像还想说什么，但面前这个人过于冷冽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她不敢再开口。

　　她一开始也没想把他的东西撞泼的，只是想找个由头搭一下话而已，这下尴尬了。

　　但她显然不想再继续尴尬下去，于是只好说了声抱歉之后就回去了。

　　女孩注意到江羽寿正在往这边看，往回走的时候也朝他看了一眼，江羽寿表示礼貌地笑笑，然后赶紧收回目光。

　　“32号先生，您的拿铁好了。”前台服务生本来想送过来，但是江羽寿已经起身走了过去。

　　清冷的味道一下子逼近。

　　那个男人就站在自己旁边一步远的地方，走进了之后，他的身高给人的压迫感变得更强了。

　　江羽寿拿了拿铁，在原地停了停，准备走。

　　男人却在此时忽然把头转了过来。

　　他的目光很清晰，就是那种接收到目光的人能够明确知道对方看的人就是自己的那种清晰。

　　两人就这么巧妙地对视了会儿，男人没说话，江羽寿更没有。

　　最后，江羽寿扛不住这眼神，朝男人笑了笑，“Good luck.”

　　走了。

　　出了咖啡厅，江羽寿走了很久才松下一口气，有种回过神来的感觉。

　　那人的眼神可真冷。

　　像是要把人卷进去的那种寒冷的旋涡。

　　他照例走了那条自己上班的猫咖所在的那条街。这算是条古街，平时人很少，这会儿天上的阴霾消失了，太阳出来，温度刚好。

　　这一条街走完，他的拿铁喝完，地铁站也到了。

　　刚好赶上二号线，眼看着门就要关上，江羽寿快速跑了进去，几乎是在他脚跟落地的后一秒地铁门就在身后合上。

　　他后面好像也有一个踩着点进来的人，江羽寿边站稳身子边想，这人可真强，没被门夹住。

　　正这么想着，随意往后瞧了一眼。

　　然后就愣住了。

　　是刚刚在咖啡厅的男人。

　　后面的这个人和自己不同，整个人淡定从容，一点狼狈都没有，好像踩着点进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男人明显也看到他了，眼神很轻地在他脸上掠过。

　　轻到什么地步？就是像是打了个招呼，又像是没有。

　　这个时间点既不是上班高峰也不是下班高峰，地铁上难得空旷。

　　江羽寿坐了下来，插上耳机听歌，手机放在卫衣兜儿里。

　　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男人强烈的存在感。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

　　江羽寿耳朵里边飘着旋律边在脑子里想，那个人和地铁里的气质不是很配。

　　不过也弄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配，只是单纯地感觉这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略一睁眼，就明显地感到对面的人存在感更强了。

　　男人的腿很长，一坐下来，身边那一整块空间都在无形中被撑了起来。

　　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就是让人不太敢靠近，身边好像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氛围。

　　江羽寿不能想象在这个人在地铁高峰期时的景象。

　　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愿意和别人挤在一起的人。

　　所以他为什么要坐地铁？

　　对面的男人拿出了手机，眼神动了动，刚好和正在看他的江羽寿对上。

　　电话响了。

　　男人动作顿了顿，移开目光，接通电话。

　　被抓包的江羽寿没什么感觉，反正这个人也只是匆匆而过的一个路人而已。

　　所以他继续很放松地观察着男人。

　　他拿着黑色手机的手也很好看，此刻垂着眼眸，眉眼在这个角度下显得更为英气。

　　“我是高也。”清淡的，带着一丝砂砾感的嗓音。

　　高，也。

　　江羽寿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也不是故意要听别人的对话内容，实在是他就坐在自己对面，车里的人又少得可怜。

　　只不过他还没听清几句，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嗯？”江羽寿摘下一只耳机，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旁边的短发女孩。

　　女孩看起来有点紧张，眼神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又移开，很小声但又很坚定地问：“那个，请问你……”

　　江羽寿侧了侧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可以要你微信吗？”

　　“？”没料到是要问这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余光里对面正在打电话的人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

　　“可以吗？”短发女孩又问了一句。

　　江羽寿笑了。

　　“抱歉，我不玩微信。”

　　短发女孩看着他的笑容愣了愣神。

　　这个笑容十分敞亮和明朗，让人知道就算他那句话只是一个拒绝的借口，但还是忍不住去相信。

　　正因为听起来像是真话，所以更无法继续纠缠。

　　短发女孩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抱歉打扰，起身离开。

　　坐在江羽寿对面的人也刚好挂了电话。

　　只不过手机握在手里，没放回去，也没有别的动作。

　　这个时候地铁上的广播开始播报，江羽寿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准备下车。

　　但是他没有听到熟悉的地铁站名字。

　　“？”

　　听歌听忘了神，坐过站？

　　扯下另一只耳机抬头，发现这里就是E高在的那一站。

　　那广播怎么没报？而且，地铁为什么不停？

　　“这里在修路。”江羽寿正沉浸在不知所措的震惊中，就听到身后响起的一声。

　　回头，“修路？”

　　高也表情很淡，把手机放回兜里。“今天凌晨开始，前天通知的。”

　　通知？为什么他完全不知道这个通知？

　　不过也是，他这种几乎没什么人可以交流聊天的人也从不关注当地新闻的人怎么可能知道。

　　但现在他怎么回去啊？难道要坐到下一站然后又坐回来？可是不管怎么坐这一站不都是停运吗。

　　“可以在后两站下车，转四号线。”对面的人又补充道。

　　对啊！江羽寿一拍脑袋，他刚才都给弄懵了，这一条线到不了，转一条线不就到了吗？

　　他正想说句谢谢，地铁就慢慢停了下来。

　　广播声响起，高也站起身，朝他这侧开的门走来。

　　“谢谢你啊！”江羽寿赶紧道谢。

　　高也朝他笑了笑，冰封的眼睛里涌现出一点点温度。

　　“Good luck.”漂亮的英式发音。

　　擦肩而过。

　　下车。

　　江羽寿在原地愣了愣，再抬头去看的时候，车门已经合上，刚好挡住他的背影。

　　他坐回座位，手里拿着耳机头。

　　突然想，他叫高也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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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后的第一章。第二章正在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