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三十二号》甲言

8、第八章梦的下半场

　　当天赶着唯一一班车回到城里，然后和荣子又约在老地方吃了一顿晚饭，一起聊了一下最近的情况。
　　荣子自上次就一直跟艳子保持联系，征收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其他变化。
　　又问她五一假期还回不回，要不要一起出去旅游。于慧果断拒绝了。五一外出人员太多，可以预见车上会挤成啥样，她实在是怕了那种又憋又闷又嘈杂的环境。被荣子嘲讽是老人家，她也丝毫不为所动。
　　她倒是提出叫荣子过去她现在工作的城市游玩，保证三包到底。荣子颇有些心动，便说回家商量一下再说，被她反嘲笑了一番。
　　夜里自然住在外婆祖宅那边。祖宅这边应该是肖莉阿姨刚刚打扫不久，空气流通，并没有什么不良气味和灰尘。于慧洗漱之后，又按上次的流程再次烧香供拜了一番。做好所有一切，靠在床上掏出手机玩了一会儿游戏消磨了一下时间，早早就睡了。
　　果然，又做梦了。这次的梦接着上次的剧情向下走：
　　本源神力被借用，游光自然毫不客气地抽回。但他抽取的过程中并不顺利：
　　有些神力很快被收回，但有些神力一丝一缕回归地特别缓慢，至后面甚至感受不到神力的回归。
　　游光决定查个究竟。
　　他寻着自己的本源神力而去，观察这些身附神力的凡人。只见：
　　他们的家中都供着写有自己真名的神龛。每日烧香供养，无一日间断。素日里持身以正、友睦邻里、行善积德，远观其神魂宏大浑然。凝神极目，则可见自己的神力和其自身神魂混缠不清，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不是不可抽取，然而，一但抽取，必会损其神魂、害其性命。
　　又仔细感应其血脉来源之处与自己略有牵扯，只年深月久，倒不知道详情。
　　游光略一思索：原是想着收回了本源神力，回归本源后不再现世。现今他原本遗留此处的本源神力大部分都已收回，与凡人纠缠的神力若强硬收回必会害人性命，徒增因果。凡人人生不过数十载，于他而言不过一梦而已。罢了，罢了，且眠去。
　　游光一睡就是数十年。再次醒来，果然大部分神力业已回归，只有一缕仍根深蒂固，牵连俗世之中。
　　那缕神力附身所在，是一小户人家，只五口人。身附神力者是一男子，白面微须，与常人并无二样。以走街串巷、手持串铃行医卖药为生，人称叶郎中。
　　叶郎中家只有几分薄田。白日里，叶郎中不是上山采药，就是游乡串户、看病卖药。家中老母在家照看小小子，操持家务，妻子则带着长子侍弄家中薄田。夜里，他带着长子、幼子识药辩药，传承祖上医术，妻子便就着微光，织衣纺布不停劳作。
　　会找叶郎中寻医问药的，大多是贫苦人家。叶郎中的用药大都是自己上山采摘，费用很是低廉，病人家也花费不了几文药钱。遇到贫困潦倒的人家，倒连药钱都舍了。这样一来，自然收入微薄，家境实是不宽裕。因着只在附近村庄游走，名声并不显显赫。
　　实则，叶郎中的医术除祖上传下的寻常方子，另有秘本技能：一是无论如何相似的药物他绝无认错，二是经他手炮制的草药，药效更好，尤其对瘴气、一些时疫更有奇效。也算是庇护一方。可惜他的两个儿子天资平平，并未能习得这种天赋技能。
　　某年，叶郎中家乡突逢大疫。
　　先是附近城郭某户人家有人高烧不退，过一日病人觉胸闷，腹部疼痛、呕吐和痉挛，随后腹泄如水。过得两日，患者突然力气大增，燥动不安，曰如遇火烧，不愿穿衣服，裸体泡入冷水方觉痛快，却致使精力损耗更快，不日即亡。其过程仅七至九日，就药石无医，一命呜呼。
　　随即，照看他的家人也出现同样的症状。自此四邻相继传染，哀声一片。等到村庄知道消息时，全城缟素，时疫已经不受控制蔓延开来。
　　附近村庄有在城郭讨生活的农家，也不幸被感染。回到村庄内又传给了家人、邻里，叶郎中的村庄亦未能幸免。
　　村庄乡邻至叶郎中处讨药就医。叶郎中按祖传秘方医治病人，无奈疗效了了，只能控制拖延，暂无办法治愈。
　　他深感疫情险恶，便郑重交待家人做好防护，轻易不得离家后，便单身一人搬至村内一老旧废庙内，继续为人救治。可惜尝试各种办法，患者仍是病情反复，无法痊愈。等延绵时久，轻则失去记忆，重则失去手指、脚趾、视力或者生殖器，情况惨烈。
　　又因村庄贫者众多，愚昧无知，患者与家人食宿一起，患者秽物废水甚至直接倾倒在河内，导致情况愈演愈烈。
　　半个月左右，村庄内家家户户皆有感染者。
　　叶郎中家人也出现症状。先是老母亲，随即幼子亦出现症状，妻子将老母亲和幼儿移至一处，自己照顾。大儿被驱逐到另一边，不得和他们一起食宿。叶郎中深感痛苦，早已顾不上其他患者，每日里不停翻找祖辈留下来的各类藏书，以期找到方法。
　　谁知还未找到方法，老母亲、幼子、妻子便先后亡故，而大儿亦步上后尘，染上时疫，以至饮食不进。
　　叶郎中拊膺大恸。赤红双目，终日扎进故纸堆中。某日，突然发现祖辈密书中记载有献祭自身，以求神灵庇佑后人的办法。他如获至宝，飞快记下所需物品及相关的要求，速速准备妥当。
　　他背上大儿，跌跌撞撞地爬上大山。终于，在一处荒芜处，找到了书上写的地方。他快速清扫出被杂草淹没的高台，又将大儿放置高台，整理好大儿的衣物，不舍地抚过大儿的头顶。然后按祖上密书所述，点燃大火，大呼“游光”真名，按秘术献祭自己。
　　游光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被唤醒。
　　活人献祭，在游光的印象中，只有唯一的一次－－远古部族大巫曾经献祭自身，以求得它庇佑部族。再细看叶郎中身负的血脉根源，果然，是部族大巫的血脉后代。只是年月久远，血脉已经稀释到非常浅薄，大巫的能力万不存一，只略有神异之处，其他与常人无异。
　　部族大巫的自我献祭，曾赠与游光一丝人性，这样算是有益于他。虽然游光本身是被动接受，且目前这份因果已限制他回归本源，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但这份因果已然存在，自然要想法解决。
　　本按血脉稀释的程度，神力回归指日可待。但叶郎中再次献祭自身，因果延长，恐怕时间还会更久。可惜献祭已经完成，就算是游光，只能促成条件减弱，却无法消除逆转。
　　不过不要紧，人间数百年也不过游光的一梦之久。便是再延长数千年又何妨？既然如此，何妨再宽厚一些？
　　叶郎中本是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才出此下策。祖上密书所述太过荒诞，又无据可考。他不过想着，如家人无存，自己也绝不独活。咬牙按祖上密书所述，以秘法献祭，以自己的性命换回大儿的康复。本来十之八九不成，不料，游光恰被惊醒，也算他们爷俩的运道。
　　游光更换了叶郎中的献祭内容：叶郎中父子二人的性命都保全下来，叶氏后人寿命皆受影响。叶氏后人想要使用游光神力天赋本能将会逐代减弱，数代之后终将再无可能借用神力，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因果。
　　叶郎中父子二人得以生还，自喜极而泣，忙不迭地回归山下。游光见时疫未消，索性以自身神力焚化疫病源头。而叶郎中亦从中得到提示，以火熏炽芳香草药，辅以清瘟解毒药方，双管齐下之后，疫情终于遏制。
　　事后，叶郎中父子感念游光救命之恩，便着意关注祖上藏书中关于游光记载的信息。发现祖辈一书中记载：曾有神龛上书游光真名，唤其真名可庇佑。另一本书上记载：神龛原供奉于某地，因家族迁徙，交由某支保管。林林种种，他们尽皆抄录下来，逐一核实真伪。耗时数载，终于辗转找回当初刻有游光真名的神龛。于是郑重请回神龛，供奉于家中大堂，日日香火不断。
　　天不假年，叶郎中父子相继去世。去世前皆在遗书中隐晦提及此次献祭事件，告之后辈子孙：福寿天定，一切皆有因缘，善自珍重。并要求后辈子孙“虔诚供奉神龛，可庇佑之”。
　　又过数代，血脉更加稀薄，兼之此支叶氏后人皆不长寿，传承几近中断，游光的神迹被掩没于时光之中。后来以讹传讹，误以为游光神龛为祖龛，为尊者讳，几无人唤游光真名，自然游光从未显圣。
　　又过几代，叶氏这支无男子承嗣，只留一女子外嫁他人。其中游光神龛、祖上藏书被装进箱笼带入夫家。其后辈中有一子，某日突然翻到藏书中的隐晦内容，不由大感兴趣，穷究到底，居然意外唤出游光真名。
　　游光被真名触动，神力自然降临。该子得此神力，如获至宝。穷其一生，居然在游光沉睡之中又另结因果：专置一宅供奉游光神龛。后辈中人如有血脉能力觉醒者，便会触动游光神龛，地契亦会流传至此人手中。如无法触动游光神龛，则宝物自晦，无论是宅子或者神龛人们都会不由自主地忽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