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夫郎悍如虎》玫沐果儿

2、第一章

　　我死了吗？
　　李素艰难的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头顶上一碧如洗的天空。
　　没有温度的阳光穿过指缝，洒在她光洁的额头，一阵风吹过，李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心中苦笑，原来死亡竟然是这种感觉，只是不知道自己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呢？
　　她杀了人，应该是上不了天堂了。

　　李素正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轻声喊道，“小姐，该回屋了，不然大家该担心了。”
　　怎么会有人？！
　　李素闻言心头一震，猛地坐起身来，却不想因为起的太猛，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处的位置，整个人就跟沙袋一样“咕噜噜”的直接从屋顶滚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李素摔得眼冒金星，屁股开花，身体就跟碎了一样哪哪都疼，她甚至觉得自己又要再死一遍了。
　　“小姐！”那人吓得大声惊呼，一阵衣袂翩跹的声音落下，人已经到了李素跟前，她慌忙将李素搀扶起来，着急问，“小姐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
　　“头疼...屁股疼，浑身都疼......”李素抱着脑袋痛苦的□□说。
　　“属下这就带您回去找大夫。”只听对方说完这话，李素就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整个人像是小猫一样蜷缩在对方的怀里，耳边风声凛冽，眼角的景色快速掠过，她脑子一片浆糊。
　　这，究竟怎么回事？

　　数九寒天，大雪过后，正是骆国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岭南郡渔阳城东门大街，沿着堆满银雪的石板路一直往前延伸，便能看到一座破落的小宅院，院落的围墙已经斑驳，上面长满了黄绿色的青苔，屋檐上的雪已经开始融化，雪水滴落在门前的石板路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林大夫，就在这边。”安静的小巷里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在前面带路的正是这座宅院的管事，裴敏。
　　林大夫已经年过半百了，按理说这大雪天里不会轻易出诊，奈何如今已经年关，医馆的小林大夫也回家过年了，这家主人说是病的又急又凶，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出来了。
　　林大夫气喘吁吁的到了门口，等着裴敏开门的当会儿，林大夫抬头去看门匾，只见门匾上并未写这家主人的姓氏，而是写了“昭园”二字，字体雄浑有力，行云流水，“好字。”林大夫忍不住点头夸赞，心中已对这家主人生了些许好感。
　　裴敏朝院里喊了一声，很快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身形纤瘦的少年，少年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模样，只觉得那双眼睛死气沉沉的，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小姐怎么样了？”裴敏边往里面走，边询问那少年。
　　“从敏姐出门到现在，就一直坐在床上，不吃也不喝。”
　　“可说话了？”
　　“不曾。”
　　裴敏闻言急的眉头紧锁，袖中的双手也不自觉握紧，走到后院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叮嘱那少年，“你去厨房让我爹给小姐煮些面条，稍后端过去。”
　　“是。”少年低眉顺眼的应了，转身离去。
　　林大夫瞧了眼裴敏，又回头去看那少年，心道这主人家怕是病的不轻啊，不然这家下人怎么都一个个的阴沉着脸。

　　裴敏带着林大夫进了后院，推开正北朝南的主卧房门说，“林大夫，麻烦了。”
　　林大夫提着裙摆，一只脚刚踏进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就听屋里传来一道女声，“让她回去吧，我没病。”
　　林大夫愣住，不解的看向裴敏，“这？”
　　裴敏神色复杂的抿着唇，还未开口里面那人又说，“我真没病，再休息几日就好了，你送大夫回去吧。”
　　“这怎么回事？不是说主人家病的很重，性命垂危吗？”林大夫拉长了脸，方才进门前的好感顿时全无，甚至有些生气，大冬天的把她一个老太婆子喊过来，无病无灾的又让她回去，这不是捉弄人嘛。
　　“小姐，就算不看脑袋，你身上的擦伤也是需要敷药的。”裴敏沉声说，语气有些无奈。
　　“那就直接跟大夫要点止血化瘀的药膏，何必让人多跑一趟。”
　　这话说完，过了一会儿，里面那人似乎是担心裴敏又会说出什么话来，赶忙补充道，“我困了，你们出去吧。”
　　裴敏目光凝重的看着对面的架子床，屋里光线灰暗，只隐约看见床上坐着那人翻了个身，当真睡下了。
　　“我说裴管事，这究竟怎么回事？你们不会是拿我老婆子开涮吧？”
　　林大夫因为年迈，身材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向裴敏的时候不得不往上翻着眼睛，昏暗的光线下，那两坨眼白格外醒目，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裴敏神色平静的引着林大夫出了后院，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卷成了一团的帕子，仔细数了十个铜板塞到林大夫手上，歉意说，“不好意思，麻烦你白跑一趟，既然我家主子已经没事了，那便不需要再看了，这些小钱给你买点酒喝，实在是对不住了。”
　　见裴敏又是道歉又是给钱，林大夫虽然有些不悦，但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发作了，只好虎着脸说，“算了，看你实诚的份上，我就不说什么了。”

　　裴敏将林大夫送到门外，又道了声不是，这才关上院门。
　　门刚关上，林大夫突然想起一事，转身刚准备喊话，就听院里有人叹息一声，“敏儿，厨房没有面粉了，要不你看给小姐煮个红薯小米粥怎么样？”
　　“嗯，先这样吧。晚点我再想法子去换些面回来。”
　　听到这儿，林大夫突然明白主人家的意思，不禁叹息一声，“难得她有这份心。”随即抬手敲响了院门。
　　开门的换了人，是个面相凄苦的老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的棉衣，袖口的地方破了个洞，灰扑扑的棉花都漏出来了，见到林大夫老男人有些局促，不安问，“你找哪位？”
　　林大夫素来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况且这家主人也是个好的，便将十文钱递给老男人。
　　“既然没有看病，那这钱我自然不能白拿。医馆天黑就关门，你告诉裴管家，要拿药就早些过去。”话说完，林大夫瞥了眼老男人干枯的手掌，暗暗叹息一声，又补充说，“那些药是我自己做的，你让裴管家只管去拿，不收钱。”
　　老男人听完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林大夫已经转身离开了。

　　“吱-呀——”
　　老旧的房门每次打开都会发出冗长的刺耳声，李素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睡意顷刻间被吓得烟消云散。
　　她无奈的睁开眼睛，看着对面梳妆台上的铜镜，铜镜里面映照着这小小主卧里的半室光景，参差不齐的砖瓦，积满灰尘的房梁，黑色老旧的架子床，以及洗得有些发白的蚊帐。
　　李素再次叹息一声，一个人可以被消灭，但不可以被打败，可是她现在却连自己究竟是被消灭了，还是被打败了都不知道。
　　难道说这世上当真有穿越这种事？
　　李素足足想了三天，从被那个女人带回来到现在，可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怎么回事，或许科学的尽头当真是玄学呢。

　　“呵......”李素自嘲的轻笑一声，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了了不是吗。颓废了三天，也是时候该清醒清醒了，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这个院子里的那几个可怜人。
　　裴敏听到声音，抬眸看了过去，本以为李素会跟之前一样，坐起来就看着镜子发呆，正想着该怎么劝说对方，就听李素问，“你叫裴敏是吧？”
　　裴敏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激动，连忙应道，“是，小姐你记起来了？”
　　李素用力伸了个懒腰，这时刚好门口吹来一阵冷风，她冻的打了个喷嚏。
　　裴敏脸色顿变，连忙关上房门，自责说，“是奴婢的错，让小姐吹风了。”
　　李素吸了吸鼻子，捞起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随即眯眼看向裴敏的方向，“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裴敏虽然疑惑李素的突然转变，但还是恭敬的走过去，在床前站的笔直，“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再走近一些，我看不清。”李素又道。
　　裴敏低垂的眼中划过一抹警惕，但还是往床边挪了一步。
　　“抬起头来。”
　　裴敏暗暗叹息一声，微微抬起头，目光却是落在对面的墙壁上。
　　李素觉得古怪，皱眉问，“我长得很吓人吗？”
　　裴敏怔了一下，随即摇头，“小姐美若天仙。”
　　美若天仙？真的假的，李素觉得好笑，就自己那清汤寡水的一张脸还能美若天仙？
　　不过瞧裴敏那样子，十有八九是恭维的假话。
　　李素心里明白，也不生气，又故意问，“既然美若天仙，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裴敏神情复杂，半晌说，“奴婢面目丑陋，怕吓到小姐。”
　　“呵......”李素冷笑一声。
　　裴敏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神经绷得跟拉满的弓一样。
　　李素长长的叹了口气，抱着双腿幽幽说，“这世间还有比人心更丑陋的东西吗？如果有，我倒是真想看看。”
　　“小姐？”裴敏愣了，下意识朝李素看了过去。
　　李素歪着头，刚好看清楚裴敏的模样，怎么说呢，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可以说扔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发现，可偏偏这张脸上长了一只异于常人的眼睛，那是一只白瞳。正面看的时候因为有厚重的刘海遮盖，倒也不会注意到，可是两人现在这个角度却刚好让李素看的清楚。
　　“嗯，是一张不甘于平凡的脸。”李素挑眉勾唇轻笑说，言语中虽有调侃，却无半点轻视。
　　裴敏慌忙低下头，二话不说直接双膝跪地，“奴婢知罪，请小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