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刺》暮色书影

45、擦身

　　一日之前，站在白江浅床前的人是周密，他的表情可以用痛心疾首来形容。

　　“殿下，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万万不可再犹疑了，这个曲玲珑就是花弄影在你身边埋下的一根刺！厌总管的信里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花弄影很有可能就是前朝逆党！”

　　厌言兵的来信又逐字逐句浮现在白江浅的脑海里：

　　“殿下，圣上已查明，虎钮金印乃前朝宫中秘物。据传前戚五十年前曾于金塘江打捞出一艘西梁沉船，满载金银珠宝，其中一件文物就为虎钮金印。前戚覆灭后，此批文物下落不明。

　　由此可见，金塘江此番发现沉银实为前戚叛党作祟，其目的乃引西梁人入兴，引战两国，妄想坐收渔翁之利。

　　固逐西梁人为轻，清除叛党为重，如今叛党已渗透余州上上下下，请殿下务必小心为上。”

　　“周老，花弄影一直以来明面上都是在为高仁敏效力，她为前朝逆党也只是猜测。玲珑虽是她手下的人，昨天为了保护我也的确差点搭上性命，不似有假。”

　　“殿下一向聪明过人，为何在此事上如此糊涂？昨日疑点重重，您都是心知肚明啊！

　　三驾马车同时出行之事，殿下只曾告知与她，但暴徒却认准殿下的马车进行围击，此为疑点一。

　　临时引殿下到观音庙避险，却对观音庙的内部结构了如指掌，此为疑点二。

　　暗器虽刀刀命中，却无一人丧命，明显想留下后患，此为疑点三。

　　殿下虽口口声声说是试探与她，却频频陷自身于险境而不顾，还因此身负重伤，实在不像您往日的理智所为！”

　　“那么依周老之意，花弄影如为叛党，为何不命玲珑直接杀我？”

　　“殿下如今并非皇储，直接刺杀殿下并无意义，我猜花弄影是想取得殿下信任，借高仁敏之力安排了一出苦肉计。”

　　“取得我的信任又有何用？”

　　“逆党所怀必是狼子野心。高仁敏的连襟是驻守安原的乌达将军，安原是防备西梁入侵的门户。她若挑唆殿下和高仁敏反目，甚至除掉高仁敏，必然会动摇乌达一方的军心，西梁就将趁虚而入啊！”

　　“除掉高仁敏……哪那么容易？

　　“若花弄影真的是逆党，我赌她手中有大量高仁敏贪腐的证据。”

　　“若真如周老所言，看来我是花弄影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对了，今日抓到的那些人可曾招供是何人指使？”

　　“这些人一口咬定是被殿下斩首监工的家眷，因为悲愤才行刺杀之事。殿下，如今危机四伏，我们要以退为进啊！

　　当今圣上一直对前朝逆党颇多忌惮，二十年前曾经举全国之力进行清缴。如今逆党冒头，如果能一举剿灭，乃是大功一件，定能获得龙颜大悦，也稳固殿下在朝中的地位。请殿下务必三思！”

　　“剿灭逆党，周老有何高见？”

　　“殿下不妨将计就计，稳住身边这个曲玲珑，然后您只需依我安排，挑拨那高仁敏和花弄影相互怀疑，狗咬狗。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不用费一兵一卒，就可一箭双雕……”

　　转眼这周密口中的曲玲珑就坐在面前，烛光摇曳中，也能依稀看出他面色憔悴，眼圈发青，昨日真是拼得狠了。白江浅想起见他抱住那农夫的一瞬，自己的心像从万丈悬崖上坠落一般惊慌。无论他是什么身份，自己都不忍见他受一点伤，所以在爆炸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扑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己和他又是否会死在对方手中？白江浅内心翻江倒海，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两人各怀心事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都想在眼神中找到曾经的信任和依赖。

　　“殿下，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玲珑，别走！我……我背上有伤不便，身上出了汗很难受，你能帮我擦一擦吗？”

　　“啊，这不合适吧？我叫门外的侍卫帮你擦吧！”

　　“他们笨手笨脚的……帮我简单擦擦上身就行，可以吗？”

　　玲珑叹了一口气，在一旁的铜盆里浸湿了一块棉巾，拧干后走回床前，拉开一点白江浅身上的被子，这才看到他的脸和脖子上都有密密的汗珠，现在已是冬日，这怕不是热的，是疼的。

　　玲珑的心揪成了一团，他用棉巾先给白江浅擦了擦脸，那俊朗的眉眼、鼻子、嘴唇，都在自己的手里轻轻勾画出来，如此真实却又如此陌生。他擦得很仔细，想把这张脸刻在脑海里，担心自己总有一天会忘记。

　　那人的眼睛一直不加掩饰地看着自己，玲珑只好假装感受不到，把目光转到他的背上。

　　背上伤的地方应该是涂了药，能闻到一股药香。玲珑用棉巾在白江浅裸露的肩颈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生怕碰到他的伤口，却感到手下古铜色的肌肤在轻轻颤抖。

　　“碰疼你了？”

　　“没有。”

　　“那你抖什么？”

　　“因为……那是你的手。”

　　“都伤成这个样子，能不能正经一点？”

　　“说实话都不行吗？那我的心可要比背上的伤还要疼了。”

　　“少来！不过……看在你是为我受的伤，还是要谢谢你。”

　　“我倒是很庆幸自己受了伤，否则哪有机会让你帮我擦身？”

　　“白……，你再这么说话轻浮，我就叫门口那壮汉帮你擦了！”

　　白江浅侧头看着他，轻轻笑了。玲珑只觉得那笑容如春水一般，几乎要浸透自己，他心跳得快要乱了神。

　　今生怕是要一头栽进这潭春水里，再也爬不上岸。

　　玲珑把被子再往下褪了一些，想帮白江浅擦擦腰上的汗，被子里露出了一截亵裤。他瞄了一眼就愣住了，那布料他太熟悉，难道是在卢府那天，他在白江浅房内换下却忘记拿走的那条？想起那晚发生的种种，他的脸如火烧一般。

　　“怎么不擦了？”白江浅回头看了一眼，“你的脸为何这么红，是发现我的身材太好吗？”

　　“你这裤子……不太合身吧？”

　　“哈，那裤子啊……是我那只小狐狸的，逃了之后也不来拿，我只好自己穿了。这是他留给我唯一的念想，合不合身不重要，只要穿在身上，我就觉得他一直在我身边。”

　　玲珑心中一跳，感觉下一刹就要装不下去了，指尖碰到那腰间紧实的肌肤也如触电一般，慌乱地擦了几下，盖好被子就想走。

　　“别走！”

　　“又要怎样？”

　　“我的手还没擦……”

　　玲珑叹了口气，又重新坐下，拿起了白江浅的一只手，刚要擦下去，自己的手却被反抓了。

　　“你的手为什么这么软？我怎么捏都捏不够……”白江浅正说着，突然噤了声。他发现玲珑的手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绯红，从手指一直蔓延到了手腕。

　　玲珑注意到了白江浅疑惑的眼神，很不自然地抽回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道：“这盆里的水太凉了，我的手都冻红了……”

　　两人各怀心思，都不再说话。默默擦完后，玲珑便匆匆离开了白江浅的卧房。

　　过了半晌，白江浅喊道：“来人，请周老过来！”

　　不一会儿，周密便来到房内，“殿下有何吩咐？”

　　“周老可还记得，数月前我们曾抓到一个打扮成修坝民工的怪人，花弄影派两个刺客杀了他。”

　　“自然记得，他也应该是花弄影的手下，江里捞出的东西就应该是这些人搞的鬼。”

　　“当时觉得他怪，是因为他四肢泛红，像是血管破裂，极度痛苦。”

　　“是，所以听说他急于求死。”

　　“那就请周老去查一下，这四肢泛红是什么病？”

　　“是。依我浅见，应该是中了什么邪毒。”

　　“嗯，我猜这也是花弄影的人为什么会愿意为她卖命的原因。”

　　“话说回来，如果江中打捞出的金银珠宝都是逆党放出的诱饵，只为引西梁人上钩入侵，可见那沉船一事只为子虚乌有。我们完全可以告知西梁人实情，让他们断了心思，退出我国。”

　　“我不这么认为。”

　　“殿下不认为西梁人会退出？”

　　“我不认为沉船一事为子虚乌有。虽然前戚是打捞出过一搜沉船，但当年的沉船应该有百艘之多。”

　　“这……西梁人也暗地里打捞了大半年了，也只捞上来一百多个物件而已。如果真有如此大量的沉船在江底，又何止这些？”

　　“那是因为他们打捞的地方不对。”

　　“殿下，此事莫要再提起。从古至今，通往龙椅的路都是皇子的血肉铺成的，如今几位皇子争储之闻在朝中尘嚣日上，殿下本被认为置身事外，但您关于沉船文物的奏折已经引起圣上的注意，也必然遭到其他皇子的嫉恨，特别是太子殿下……如果您再放话说江中确有沉船，被居心叵测之人参上一本，怕是担不起这欺君之罪啊！”

　　“周老言之有理。”

　　“在下刚才在路上，正好看到曲玲珑。”

　　“哦，他是要回房休息吧。”

　　“不，他说要回添香阁复命。我看他神情颇为憔悴，却急于去见花弄影，定是心中有鬼！我嘱咐殿下要对他说的话，您可讲之与她？”

　　“这……还不曾，不急于这一时吧？”

　　“殿下！千万不要因为她昨日假意救您，您就对她妇人之仁啊！”

　　“周老，我一直敬重与你，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同样，你也不要怀疑我对他的判断。我自心中有数。”

　　“殿下，忠言逆耳。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相信他终有一日会露出马脚，届时您自然会信我所言。”

　　“周老，当前最要紧之事，是你尽快去查清那民工到底所中何毒，是否有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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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心中纵有万般灵动，落笔也只能寥寥数语。感谢每个阅读这个故事的小天使，期待你们陪着玲珑和江浅一路走下去。感谢在2020-06-10 17:51:53~2020-06-12 15:2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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