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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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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眼神对上。
文皎想了想,没说话,只默默行了一个福礼。
林海似是一愣,也作揖回礼。
文皎摸摸黛玉发包上珠花的珍珠:“你父亲已经来了,我就先走了,想来你一年没在家中,你们父女彼此想念得很,我不耽误你们了。左右过不了几日……”
说到一半,她自悔失言,低头:“我可走了。”
这些日子和黛玉太熟了,玩笑不忌,险些说错话。
黛玉一怔,又一笑。
她本想玩笑几句,见苏二姑娘红了脸,便不打趣,只笑着应是,看苏二姑娘上车,被许多仆从簇拥着,向城中去了。
苏家的车行远了,林海方上前来。
黛玉便似乳燕投林一般,小步跑至林海面前。
林海恐黛玉摔了,也急行几步,接住黛玉,听黛玉诉说这一年的思念之情。
见黛玉人也高了,脸上也长了些肉,他不禁大感安慰。
见黛玉似有犹豫,林海便问:“想说什么?都到家了,爹爹在,说罢。”
黛玉左右看看,见周围都是自家的人,便让林海弯下腰,在他耳边道:“爹爹,苏姑娘真的很好,爹爹不要委屈了苏姑娘。”
林海脸一红,略嗽一声,不知该怎么答。
黛玉笑眯眯的:“我只等着爹爹接苏姑娘来,别的就不管了。”
林海面上更热,又无言去回女儿,只得再咳嗽几声。
但他见黛玉提起苏姑娘时,眼中都是信赖喜欢,也比先前更加放心,对他的新妻也更添了期待。
见父女二人说完了话,许嬷嬷劝:“老爷,接到了姑娘,先回家罢。港口风大,姑娘身子才好些,不能久在此处。再者姑娘一路劳累,不如早些回家歇着。”
林海道:“很是。”
于是再劝慰黛玉几句,父女二人便各自上了车轿,一路回家去了。
苏家已经在扬州离林府两条街买了一所三进宅子。
苏家本是想租一所合适的宅子便罢,没想买房舍。谁知正好有一所三进院儿,前主人急着脱手,不租只卖,一应家具摆设都是新的,带一个小花园,景致也好,略收拾就能住人了,因此管家用六百两银子买下这一处宅子,也当二姑娘的陪嫁。
郑嬷嬷比文皎早一旬出发,早将此处收拾得极为妥当。
苏二爷和文皎虽是兄妹,到底男女有别,所以一院三进,男仆住前院倒座,苏二爷住正院,两边厢房空着,西厢房靠二门的角房做了厨房,仆妇住后罩房,文皎安置在跨院花园里。
郑嬷嬷知二爷和二姑娘舟车劳顿,早已安排好了人烧水,预备沐浴,饭食汤水等自不必说。
听说二姑娘一路晕船,又见二姑娘腰又细了,面色也不似在家时红润,郑嬷嬷愁:“新娘子可不能没有好气色,幸好离正日子还有几天,二姑娘也好好进补进补。”
郑嬷嬷如此说,文皎才清晰地意识到,离她与林海成婚就只有八九天了。
虽然已经做了半年心理建设,可当意识到成婚之日即将到来的时候,文皎还是对自己将要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比自己大十九岁的,四十一岁娶过妻,有好几房妾室,还有一个女儿的男子,发自内心的,不情愿。
二婚也就算了。贾敏是正常离世,没有阴谋诡计,也不是因林海做错了什么怒而和离。林海的女儿黛玉她很喜欢,也可以不在意。林海的几房妾室却是她心头一根刺。
做了十多年奴才,她还是不太能接受妻妾制度。
希望她可以平和面对林如海的姨娘们。喜欢她们是不可能了,都按“规矩”来就好。
不过,就算高贵如苏皇后,也要和其它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甚至还要心甘情愿忙碌两个月,只为给丈夫挑选靠谱的小妾。
苏尚书和白夫人如此恩爱,也免不得还有两个老姨娘。
这个时代的人把屋里有妾,分别当做男人的面子考核项和女人的贤惠考核项之一。
女子能过得如同韩氏一样自在,绝对是上辈子积了大福。
想得再多,该嫁还是得嫁,想也没用。和林海成婚,总比困在宫里一辈子,做一辈子奴才强。
四品女官是好,可她无根无基,奴才出身,并不似中选出来的女官,至少也是正经良民身份。与其生死祸福都握在皇上和皇后手里,还不如出来做个二品夫人。
有了“承恩公府上族谱的二姑娘”这个身份,她最起码不是皇上随手就能捏死的玩意了。
她现在有嫁妆,有身份,就算林海死了,依旧能活得安稳舒心。
于是苏文皎索性不想了。
她过了几天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这是她穿过来十几年难得的轻松闲适的时光。
花园里景致还不错,虽然很小,只有承恩公府花园的几分之一大,但因心情放松,不必逛个园子还要时刻注意着服侍主子,这小园子在苏文皎眼里比御花园还好。
谁知她才调整好心态,林府就差人送来四色家常点心。
送来的人还传话,说是林家厨子做得最好的几样点心,他家大人特特吩咐给苏二姑娘送来品尝。
听郑嬷嬷原样传了话,又感受到郑嬷嬷和身边丫鬟们似有似无的暧昧目光,文皎有些羞恼。
这林海什么意思!
他这么大岁数了,才和她见过一面——如果脸都没看清楚也算见面——就送东西!
难不成他本来是个花心大萝卜?
文皎心内胡思乱想,一面伸手拿了一块点心。
别说,味道还真不错。
郑嬷嬷心内念佛。
不管林大人此举是对二姑娘有意还是无意,好歹是愿意和姑娘好生相处的意思。
二姑娘过得好,她回去也好和老爷太太交差了。
而其实林海吩咐人送点心时,心中并无什么绮思蜜意,只是感激苏二姑娘对黛玉的照顾,想略表谢意。
可想到黛玉对他说的那几句话,听吩咐的人也拿“都懂”的眼神看他,林海便不自觉也多想了些。
林家送东西的人见老爷如此神态,传话时的语气难免更引人遐想。
多想的也并不止这些人。
林府后院,曹姨娘险些又扯烂一条帕子。
沈姨娘摸着自己绣了好几个月的针线活计,垂首想了半日。
甚至另两个已开始念佛养老的姨娘,心内也稍稍起了波澜。
林海和苏文皎的婚事着实引人注目,扬州人人都放了半只眼睛在他们身上。
第二日,全扬州的大小官员都知道林海给他未过门新妻送东西的事了。
本朝定了亲的男女之间互有礼物往来很正常,不过那都是年轻小男女之间的乐趣,女家也会借此看看男家心诚不诚,且能借此培养感情,对自家女儿来说总是利大于弊。所以世间风气也很纵容,只不要出了格儿就是。
但林海已年过四十,还和毛头小子似的给未婚妻送东西,这几日遇到了很多或善意或恶意的调侃。
在全扬州人或好奇或拈酸的关注下,成婚的正日子到了。
按规矩,正日子前一两日是女方往男方家里送嫁妆,唱嫁妆单子。
这是为了让众人知道新妇嫁妆几何,一则全双方的面子,二则,也有保护新妇嫁妆不被夫家剥夺的意思在。[注1]
苏文皎嫁妆丰厚,唱嫁妆单子的人念了一整日,换了几波人才唱完。
九月二十一。
晨起,文皎描眉画目,戴上沉重的凤冠,穿上织金绣凤的大红嫁衣,端坐在床上,等林海带八抬大轿来,接她到这辈子的“归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