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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其四·险遁 ...

  •   翌日一早,鸡鸣日升,暖阳高照。
      雁云疏在耳中传来的呦呦鸟啭中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外间的罗汉榻上,身上还盖着昨夜在里间床榻上见过的棉被。
      他眉心一沉,暗道不妙,连忙掀被起身往里一瞧,果然,里间的床榻上空空如也,那个被他点了穴定在床上安莫行早已不知所踪。
      与此同时,门外一个熟悉的老声由远及近:“官郎!……官郎!!”
      随即砰的一声门响,李不一带着一众侍卫闯进客厢,惶惶急急地正要说话,却在看见雁云疏时愣在原地:“官郎,你的脸……”
      雁云疏闻言看向靠墙的铜镜,只见自己脸上居然被人用艳红的胭脂写了四个狗啃一般的歪斜大字:

      “到此一游!”

      雁云疏目色一暗,眉头紧锁,又见铜镜一旁的条桌上,还散放着一盒开盖的妆奁。
      与他脸上同色的胭脂从妆奁中撒出,粗乱地撒满了一整张桌子,叫李不一一见之下,倒吸口凉气:“这胭脂是我送给妾室的私物,怎、怎也……”
      雁云疏抬起自己雪白的袖子,一下下抹净了脸上艳红的胭脂,口吻淡漠道:“闻说安莫行梁上之技奇绝,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他看向李不一:“李大人,安莫行昨夜,怕还是得手了罢?”
      “何止是得手!”李不一气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索性抬起握拳的右手,颤颤张开五指。
      雁云疏落目一瞧,只见他手心里正静静地躺着一枚短小的令箭。

      这令箭周身暗红,约莫只两指宽长,中央写着两枚花楷小字:
      莫行。
      雁云疏眉心一动,正要抬手拿起这令箭细看,李不一却抖着嗓子道了声:“别急。”
      雁云疏动作一顿,见李不一又把握拳的左手也举了起来,几乎是忍着哭意,抖着嘴唇在他眼下摊开来:“官郎,且看。”
      雁云疏再度落目,竟见李不一左手掌心里也躺着一块一模一样的暗红令箭,而无需雁云疏再作解释,李不一也知道这就是那个江湖传闻中玄而又玄的神偷之证——

      莫行令。

      留下一枚莫行令,证明是一样东西被盗,而留下两枚莫行令,便是证明这一国衢地、固若金汤的丹阳城里,竟在一夜之间被安莫行偷走了两样绝世珍宝。
      不等雁云疏说话,老迈人生中第一次遭逢重创的李不一已再憋不住哀痛,凄然地干嚎了起来:
      “我的南竺舍利,我的蛟龙棍啊!……安莫行这杀千刀的狗畜生!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

      安莫行正在山林间狂跑。
      呼啸的晨风从他耳边急速掠向身后,林间的草木散发着晚秋独有的枯香气息,可来不及在他鼻尖停留,就已被他毫不珍惜地大口呼入,大口吐出。
      此时的安莫行身背一条五尺来长的粗布包袱,怀里兜着个拳头大的宝盒,身上一袭夜行衣不变,奔跑间已抬起手来,飞快地扔出套索钩住林间高树,在枝干间速速穿行,毫不停息地向山顶飞奔而去。

      眼下日头高升,丹阳城已然苏醒,李不一必然发现宝物失窃,整个丹阳城的警戒便自然已经拉响。
      安莫行完全能想象到,他身后正有大片追兵全城搜捕、封锁山林,若是他慢上一分一毫,怕是很难见到明早的太阳。

      疾行间,他回头看向身后重楼叠宇的丹阳城,心中唏嘘,不曾想一个铜墙铁壁的丹阳城,其城主竟是如此大意……
      都遭了一次贼了,东西却丝毫不换地方地搁在地宫里,看来是半辈子活得太过顺遂,就真没听过那句老话:
      不怕被贼偷,就怕贼惦记。
      想到这儿他暗哂一声,可喉头却因此泛起一股腥甜,令他忍不住干咳,一丝鲜血便从唇角溢出。

      昨夜他被雁云疏点穴之后,足足花了三个时辰调息运气才将那封住穴位的冰寒之气一一冲破,而那寒气被冲破之后,竟还肆虐地侵向他心脉,令他不得不屏息打坐良久,才勉强将之逼出身外。
      饶是如此,他心脉受了损伤,一夜时间绝不足以全然恢复,可在天亮之前,他又不得不逃离城主府邸,所以临走前,他憋着怒气咬牙切齿地潜行到李不一与其宠妾的卧房里,在这二人相拥一处呼呼大睡时,取了一盒绝顶漂亮的胭脂拿回客厢,在雁云疏那张他见了就来气的该死的俊脸上,留下了一份红艳艳的临别礼物。
      他料想,雁云疏看到这份礼物时,表情一定精彩非常。

      漫山黄叶中,安莫行深吸口气,借枝起跳,跃上了更高的山崖,开始在峭壁上攀行。
      忽地,他听闻身后传来嗖嗖之声,忙动身闪避,可两枚冷箭却已自他耳边窜过,砰砰钉在他方才攀附的石壁之上。
      他回头,只见远处林间已窜出数十个劲装武士,此时正齐头并进地向他袭来,其中几人还举起机弩瞄准了他,惊得他赶紧甩出钩子一蹬腿,将自己拉上了此山的最最高处,于落地的同时收起钩索,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折柄铁铲,在这方不大的平地上向前狂奔。
      山风呼啸,高处寒凉,安莫行能听见追来的武士已攀上这方山壁,正在手脚并用地向上跳跃爬行,便不敢耽搁地将铁铲往地上一插,一刨,随即揪住土里露出一角的东西一拽,竟拽出一大片灰扑扑的白布来。
      此时他身后的武士已然攀上了岩壁,艰难地登上了这方山巅,可一见安莫行扯着土中的一片白布,实在怪异非常,便唯恐有诈,不敢贸然上前,只再度举起弩箭,勒令他束手就擒。
      “你爷爷从没有过束手就擒的时候!”
      安莫行在大风中哼声一笑,双手抓紧那白布,在弩箭射来的前一刻猛地蹬足起跳。众武士只见一白帆巨物破土而出、拔地而起,随着安莫行的动作冲上半空,陡然如纸伞一般展开了巨大的翅膀。
      就在这一众武士见之怔然时,安莫行已牢牢抓紧这巨翅骨架下横插的木杆,在山巅大风中狂奔几步,倏地竟发力一跃,跳下山崖!
      一片惊呼声中,白色巨翅随着山风飘飞而起,在峭壁之间腾上高空,竟像神话中的鹏鸟一般,带着安莫行向远处飞去。
      山巅的武士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赶忙抬起机弩继续向他射击,可轻巧的弩箭在山风狂啸间却是飘如碎叶,难以中的。
      安莫行好整以暇地在这巨翼白帆下调整好了身姿,松了口气,此时刚想回头一望,谁知头上的巨翅却忽然吃重一歪,叫他眼看着就要撞上左侧的嶙峋峭壁。
      他赶忙拧腰侧身,抬腿就在那峭壁上一蹬,堪堪迫使巨翼偏离。
      这时他抬起头,只见猎猎山风之中,雪白的帆布巨翼边缘倒挂下一个雪白的人影来,雁云疏那张令他见了就生气的该死的俊脸,又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微笑不变地看向他,扬了扬那沾染绯红的白袖子道:
      “安公子如此不告而别,真是伤透了雁某的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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