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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寒锋 ...

  •   寂廖的夜,就连蝉鸣都被隐藏在黑暗中,暗月,微光。
      一个清清浅浅的身影,静立在一座豪门府邸面前,嘴角边,划出一道似有若无的笑意。
      守卫的人已被惊动,呼喝道,“什么人?”。
      “在下顾惜朝。”扬起火折,俊秀的面容在火光的映衬下竟有些傲然的气势。
      “且通报丞相,说顾惜朝来访。”
      守卫露出为难的神色,“丞相早已歇下,顾公子还是明日再来。”
      顾惜朝没有动,他只是一笑。仿佛月的光华都融入他的笑里,如星梦,似苍穹。
      守卫愣住。忽然忆起丞相广纳贤才的告示,转身入门而去。
      月,渐渐隐去,燃烧的火折也耐不住长久的等待,在完成最后一次跳跃之后,咻的熄灭,一切又归寂于黑暗。
      良久。。。合上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带着缓慢的沉重的意味。
      踱步而出的那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含着摄人的迫力。
      微眯的双眼陡然睁大,锐利的扫视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在眼前那青衫淡漠的男子身上。
      “顾惜朝?”
      “蔡丞相。”顾惜朝的脊背挺了挺。每当遇到压力的时候,他的身体里,就会不自觉地生出抗力。
      “人说顾惜朝是个疯子,果然不假。”蔡京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你该知道,血嗜鬼蚞是我的人。你杀了他,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挑衅?”
      顾惜朝摇摇头,伸手挑起一盏烛灯,“蔡丞相,烛光与月光,你更欣赏哪一样?血嗜鬼蚞不过是下毒之人,下毒之人易找,施计之人难寻。想来蔡丞相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罢?”
      蔡京抚掌而笑。“顾惜朝不愧是顾惜朝,一言一语都深思人心。失一卒而得一車,我又何乐而不为?”
      两人的背影交叠,迈入了那道门槛。合上的门扉隐遁于黑夜之中,仿佛一场宿命的轮回。
      月,却在此时,更亮了些。。。。

      半年后。
      夜已深,小楼里依旧透出点点灯光。
      窗外月圆,亮也似的银白。而这里的主人却似乎比月更清,更冽,也更寒。
      今夜有客。是友,非敌。
      所以主人家撤去了小楼上的布置,甚至,还备上了一点薄酒。
      戚少商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知你,是从不喝酒的。”
      “老楼离这里不远。”无情用他那几乎可以称得上秀气的手握住面前的杯,透明的液体还带着丝丝热气,“以水代酒,敬戚兄一杯。”
      戚少商一口饮尽,入口微辣,确是醇厚绵长。追命的老楼里,果然都是好酒。
      “雪玉蟾蜍是千年珍物,食者长生不老。而崔家却因此被灭满门,所谓怀璧其罪,正是为此也。”
      “这案子是典型的因物获罪,怕是又要引来一番争夺。”
      无情抿了一口水,又道,“戚兄此去,也许会遇上些麻烦,我且送予戚兄一物。”摊开手掌,冰蓝色的晶体似是琥珀般沉睡了千年,宛若海洋中的一滴水珠——情人泪。
      情人泪是无情设计的暗器,上口尖,底口圆,只进不出,若以巧劲发射,绝对是一击毙命!
      柔和的线条,隐藏着嗜杀的目的,就像是深夜里最温柔的情人,轻巧的手指抚过结实的胸膛,却是将尖刀插入情人的心脏!
      尖利的刺痛渗入心扉,若是有泪,是伤感,还是迷茫?

      戚少商正欲离京。其实他本不该管这些事的。破案的事,交给神侯府就好。可铁手去了北城,追命去捉拿要犯,而冷血,天山的人口失踪案让他无暇分身。无情和诸葛都留在京中,如此颠沛的时局,无情必须留下,坐镇大局。
      交待完所有的事情,戚少商忽然想去看看李师师。那个温婉柔媚的女子,总能让他生出一点曾有的暖意来。每次都只是静静的坐着,聆听琴声。他的思绪就会飘回从前,想起那个带着英气的艳丽女子,在冰寒幕野中对他回眸一笑。她的侠情,她的温柔,都只为他。
      只是都是过去罢!如今的她,在边关郝连将军的府里,被视若珍宝,再不会,随他江湖漂泊。可以同患难,但不可同安乐。红泪,你可知,天翻地覆之后,戚少商再无安乐可享。闭上眼,便是那比黄沙还要重的血腥,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一切并没有结束。就好像,如今他又看见了这个人,带着揶揄的笑。无论醒时还是梦中,这人的影子,总是如附魔一般浮现在他的眼前!
      幻觉。。幻觉。。今日只喝了一杯酒,该是不会醉的。
      可那人的面孔却在眼前无限放大,堪堪要碰上鼻梁。
      “顾惜朝?”
      “正是在下。”眼前的人捉黠似的笑,“前面便是明月楼,大当家深夜奔走,所谓何事?”
      明月楼便是李师师的住所。戚少商听得他如此说,竟有些讷讷的不好意思,道,“我便是去寻她,干你何事?”
      “子时已过,从今日起,我便与大当家同行。”顾惜朝说道,淡笑清风。
      戚少商心念急转,已明白始末。无情曾言,蔡京派人插手此事,欲夺那雪玉蟾蜍。可他没有想到,此番前来的,居然是与他争斗千里,纠缠不清的——顾、惜、朝!
      他真的不想见到这个人。往日的血债,还有他嘲弄的表情。他忽然就忆起那日的磅礴大雨中,他冰凉的唇,指尖滑过肌肤,彻头彻尾的寒,那样的冷,几乎腐蚀了他的心脏,麻木的尖锐的痛楚的感觉,在火与冰之间,反复煎熬。
      “你也是为了崔家一案?”戚少商虽心知肚明,却忍不住还要试他一试。
      顾惜朝挑眉,“大当家应该知道,我对崔家的命案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大当家既然要查此案,我自然乐意奉陪。只不过,我助你破案,取走那雪玉蟾蜍,也是理所应当。我们各取所需,分工合作,你看可好?”
      戚少商又有些怒火上来,“顾惜朝!你明知那人人觊觎的宝物本不该由私人占有,你又为何要夺?蔡京许了你什么?你难道不明白,他从来只是把你当作棋子!”
      顾惜朝笑,灿若流星,“大当家可是在为我担心么?不错。蔡京是把我当作棋子,可是我是車,不是卒。我要做的事,戚大侠总会阻止。那就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一路无话。那日的争吵似乎成了最后的音符,戚少商总在逃避,逃开那人的视线,避开他的气息。而那人,总是带着点点讽刺般的淡笑,出现在他的视野,既而离开。他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了。无端的烦躁,然后,怅然若失。不过幸好,他们遇上了熟人。
      那一日的东郊林外,落日将人的影子都拖得斜斜长长的。一个灰白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有些落魄,却无法掩盖那双秀气的眸子。
      田义燆。那个在村庄里差点被烧死的大夫,那个在郊外翻脸无情的帮凶。
      戚少商并不想见到他。可是现在,莫名的窒息空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所以,他向田义燆招了招手,飒然一笑。
      如阳光褪去了炽烈的呈色,温和的亲切的味道。
      田义燆忽然跪了下来。戚少商越过他的身侧,听见他那的句话,诚恳无比。
      “戚大哥,对不起。”
      戚少商忽然就浮起一丝酸涩来。他转头看向那个不远处青衫飞扬的人,若是那时,他肯有一丝的悔过,那么他们之间,又岂会是今日之局?只是那个人,怕是永远都不会低下头来罢!
      戚少商伸手扶起了田义燆。“我懂你的话。人总是希望活着的,我不怪你。”他轻叹了口气,任何人都无法指责,在生命底线处所做出的抉择。可他又怎会明白,活着,远比死去要更加痛苦!
      顾惜朝依旧带着笑。只是嘲弄之意更深了些。眼光直射着田义燆,冷冷地道,“戚大侠,你就不怕再被出卖一次?”
      田义燆惶恐的摇头。戚少商却是一笑,万丈豪情,“若是我怕,就不是戚少商!”
      顺而拍了拍田义燆的肩膀,“田兄弟勿要见怪了。我戚少商把你当兄弟,就不疑有它!”
      顾惜朝的话随即响起,浓烈的讽刺如锥心的利剑,“田义燆,你该回答他,你就这么信任我,把我当兄弟?”
      “顾惜朝!”
      “戚少商!”
      眼神交汇,电光火石。
      明晰而清透的双瞳挑衅地对上他因薄怒而微红的眼睑,碰撞后陡然爆裂的光芒!
      落叶尽,杀气现。
      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到了断裂的时候,而那个做为引子的导火索,却依旧浑浑噩噩。
      剑气暴涨!
      旋空一道银色,划过长空,尘土飞扬。
      劈开了那让人窒息的虚空,瞬间飘离。
      人去,林空。
      戚少商走了。无法再同行下去,每一时的相处,都是一种煎熬。他总是在尽力折磨着他精神的底线,逼着他去忆起那曾经的背叛和血腥。所以他,再一次的。。。落荒而逃。
      顾惜朝忽然笑了起来。又被他落下了啊。果然,还是。。如此。他继续笑着,直到嘴角边渗出了那一抹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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