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臣服》陛下不上朝

2、第 2 章

　　姜司茵知道，或许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

　　日光炙热的午后。
　　喧嚣不歇的蝉鸣。
　　空气里带着夏日滚烫的暑气。

　　她度过了这么多个漫长又寻常的夏天，但一切的一切。
　　都比不上现在这一秒。

　　年少时念念不忘的那个人，此时就站在姜司茵的面前。
　　这一刻，她仿佛变成了那个十六岁的青涩少女。

　　有种情绪一点一点缓慢地爬上姜司茵的心脏，酸而涩。

　　像是罐头里晃荡的蜂蜜黄橙。
　　无声地切开，冷涩的果香浮起。

　　是千丝万缕的少女心事。

　　姜司茵很慢地轻眨了眨眼，她有些无措地垂下睫毛。

　　几秒后，姜司茵抬眼，她看似坦荡地对上靳森的视线，声音有些轻。
　　“我来借毛巾。”

　　尽管她极力平稳了情绪，但她的尾音仍轻不可察地颤抖。
　　暴露了她纷乱的心情。

　　靳森表情很淡，他视线扫了过去。

　　她的脸色白到近乎透明，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抖，在纤细的脸上落下阴影。
　　她似乎很紧张？

　　靳森轻轻转动手腕，慢条斯理地整了下袖扣。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似是不信：“借毛巾？到这儿？”

　　姜司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心一震，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找补。
　　“其实我就住在你的楼下，密码刚换，我忘记了，所以才……”

　　姜司茵说得很快，等她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她说的理由实在太过牵强。

　　时间长久地静默，久到姜司茵想说些什么打破安静时，靳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倏地移开。
　　下一秒，他转身回房。

　　姜司茵心底浮起失落，她懊恼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下一秒，靳森去而复返，手上多了一条铅灰格子的手帕。递过来的那瞬间，姜司茵目光直直落在他的手上。

　　手指修长，腕骨清瘦，衬衫袖扣扣得齐整。

　　姜司茵怔怔地接过了手帕。
　　这一秒，她心脏狂跳。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心跳声会如此剧烈。

　　男人清冷的声线落下。
　　“还要吗？”

　　姜司茵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靳森的眼睛。
　　他的眼神平静，像温度很低的雨夜空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沉静低沉，略低的声线往她心上狠狠地挠了一下。

　　姜司茵淋了水，长发湿漉漉地耷拉在肩上，眉眼弯着，却一点也没有显得狼狈不堪。
　　这个画面，反而令人想到刚从水里探出头的美人鱼，干净的眼里没有一丝邪念。

　　姜司茵接过手帕，弯头冲他笑：“这手帕我一定会还你的。”
　　靳森抬了抬眉梢，没说要还是不要，他转身进了房间，房门在姜司茵面前合上。

　　这一晚，姜司茵失眠了。

　　睡前她小心翼翼地把靳森的手帕放在桌上。
　　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这块手帕。

　　房间的灯关了，窗帘开了一道缝隙，寂静的月光落下，圈出了静谧。
　　姜司茵一眨不眨地望着手帕。

　　看着看着，她的眼角渐渐泛红。

　　十年前，她和靳森错身而过。
　　十年后，靳森住在了她的楼上。

　　姜司茵以为，这辈子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她没想到，她暗恋了多年的人，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来到她的身边。

　　这块手帕无声地把两人连接到了一起。
　　像是一份失而复得的礼物。

　　-

　　星期一早晨，被阳光晒过的微热空气唤醒了这座城市。

　　姜司茵下了地铁。
　　明明她昨晚睡得很少，但她心情却很好。她走向写字楼，在门口她遇到了一个人，万萝。

　　同是文案策划，万萝是主策划伍薇的外甥女。
　　两个月后，《城市恋人》游戏开服两周年，届时会有一场重大直播，制作人和主策划会从项目组成员中选出合适的人选，上台和玩家交流。

　　以往的重大发表，主策划伍薇会亲自公布。这次，她提出择优，表面看上去是给新人机会，实则是想为外甥女铺路。
　　最有竞争力的就是姜司茵和万萝。

　　万萝一看到姜司茵，就走了过来，眉间难掩得意：“姜司茵，你上台的机会似乎很渺茫哦。”
　　明着讽刺她没有背景。

　　2017年某个爆款恋爱手游出现后，国内乙游竞争激烈，今年即将面市的两款游戏，预约人数已经达到几十万。

　　内部开会后，《城市恋人》决定增加一个新的男主，并交由姜司茵负责。
　　可能是最近状态不好，姜司茵的人物策划案被否了两次。

　　正巧，游戏的两周年直播会正好快到了。
　　遇上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伍薇立即举荐了外甥女，以姜司茵无法接管这么多工作为由，把展示机会给了万萝。

　　姜司茵面无表情地看着万萝：“有多大的能力做多大的事儿，天大的馅饼掉你头上，你接得住？”
　　万萝：“姜司茵，你不要瞧不起人。”

　　不知为何，大厅骤然安静了下来，或许是错觉，周围的人都在屏息凝神。

　　似有所感，姜司茵回过头，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了公司大门中央。
　　她背部瞬间绷紧，车门被人拉开，男人躬身下车。

　　靳森面部线条利落，西装修饰出身形轮廓，肩宽腿长，表情平静，轻而易举就成为了目光的焦点。
　　他自带一股矜贵的气质，但身上的绅士感被冷漠淡化，清冽却遥远。

　　姜司茵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
　　她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狂跳。

　　她现在是在做梦吗？
　　靳森竟然出现在了公司里。

　　靳森身后跟了六位助理和秘书，他信步而来，他们面无表情地跟随。
　　经过姜司茵身边时，靳森脚步微顿。

　　几天前，万萝就知道靳森要回国，见他停下，她有些惊喜，轻声道：“靳总，您好。”
　　但她没有得到靳森的回应。

　　靳森掀起眼皮，看到一张略施粉黛的脸。
　　和昨天站在他家门口的狼狈模样不同，姜司茵换了条长裙，白皙的手指轻轻抵着指尖。

　　助理卫年看了看工作牌，低声介绍：“靳总，这是手游部的文案策划姜司茵。”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何，姜司茵的心提了起来，她紧张地看向靳森。
　　他还记得自己吗？

　　停顿了几秒。
　　姜司茵听见，靳森冷淡地嗯了一声。

　　他的声线似薄而冷清的冰块，沉入被日光曝晒的夏日。
　　带着疏离和漠然。

　　靳森离开了，一群人也浩浩荡荡地跟着走了。
　　姜司茵怔怔地站在那里。

　　这一瞬，外头的蝉鸣蓦地变得嘹亮聒噪，在墨绿枝桠间疏乱地落下。
　　无端端令人心烦。

　　姜司茵忽然意识到一点。
　　靳森不记得她了。

　　无论是昨天两人的重遇，还是今天他们在公司的见面。
　　都清楚地昭示着一点。

　　她记忆里的那个盛夏，或许从未在靳森心里留下任何痕迹。

　　沉溺其中数年，久久难以忘怀的那个人。
　　只有她而已。

　　想到这里，姜司茵心口有些闷，喉咙带着难言的干涩。

　　她无意识垂下眼，盯着地面上一块被日光照得廖白的光斑。
　　手指微微攥紧，指尖泛着白。

　　大厅里空调的冷风悠悠地吹着，像是细韧的丝线，缠绕上姜司茵的颈间。
　　她这才猛然惊醒。

　　深吸了一口气，姜司茵整理好思绪后，朝电梯走去。

　　-

　　早上8点，博网员工都收到了邮件——
　　“今日起，调任靳森先生担任博网科技的总裁，负责投资和并购，丰富投资领域战略布局……”

　　姜司茵看着邮件，深吸一口气。
　　博网科技是互联网龙头企业，她所在的《城市恋人》就属于博网旗下的游戏公司。

　　姜司茵坐在工位上，搜索靳森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在网络上搜寻靳森的消息。
　　靳森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了解他。

　　四年前，博网科技初探海外，在硅谷成立了办事处。靳森去了美国开拓海外业务。业内并不看好博网的出海之路，但博网海外分公司的年度财报证明了靳森的目光高远……

　　姜司茵看着屏幕。

　　这些字眼明明已经熟稔到印进了她的心底，但每一次，她还是会认真地看着。
　　似乎这样做，她就能离靳森更近一点。

　　这时，万萝刚关掉桌面上的邮件，她八卦道：“你们说……靳总现在是单身吗？”

　　靳森的回国，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落下了一个石子，勾起了大家强烈的好奇心。
　　但他们只敢小声议论。

　　“像靳总这样条件的人，肯定有女朋友啊。”孟青搭腔道。

　　闻言，姜司茵心跳乱了乱。

　　她看似平静地捏着茶杯，心思却全然不在上边。
　　一颗心缓缓地提了起来。

　　顿了几秒，白菲开口：“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靳总有这方面的绯闻吧。”
　　“没准……靳总一直在忙工作，没空谈恋爱？”

　　这时，有个同事忽然说道：“我听世能科技的同行说，靳总没有女朋友。”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姜司茵眨了眨眼，高高提起的心再次放了下来。
　　大家很快投入到工作中，不再提这个话题。

　　就像刚才同事说的那样，姜司茵从没搜到靳森任何和感情相关的新闻。

　　感情经历，零。
　　绯闻，零。

　　靳森就像是一张白纸，他从未让任何人介入他的生活。

　　姜司茵抿了抿唇，她把脑海里和靳森有关的内容甩掉，开始工作。
　　时间一晃而过，她合上电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回到家，姜司茵走到楼下的时候脚步一顿。她仰头，望了一眼楼上。
　　那里的灯暗着，靳森没有回来。

　　姜司茵洗漱完，她随便吃了些东西。
　　她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手帕上，思绪逐渐飘远。

　　十六岁的她，生活过得如一团乱麻。
　　她想要逃离这个世界。

　　她没有那样的胆量和勇气，去思考其他事情。

　　那时的姜司茵并不知道，那一次的分别，让她和靳森错过了十年。
　　十年来，她曾经无数次回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当时……她能够勇敢一点，去追求她暗恋的人。
　　那么，她和他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姜司茵发了一会呆。
　　过了一会儿，她起身，拉开抽屉，那里放着一本新的日记本。

　　她一直有写日记的习惯，但这一次，她想用新的日记本来记录她的心情。

　　十年前的姜司茵没有勇气。
　　这个新的日记本，是来告别曾经不勇敢的自己。

　　姜司茵轻轻地翻开笔记本，那里空白如许。
　　她却仿佛掀开了她暗藏的少女心思。

　　隔了这么久，年少时酸涩悸动的感觉，她至今仍记得。

　　日光渐渐落了下去，姜司茵做了一个决定。

　　十六岁那个戛然而止的夏天。
　　她想在这个盛夏重新开始。

　　从没有哪一个瞬间，让她拥有这样一往无前的勇气。

　　光线映亮了日记本，姜司茵认真地写下几行字。

　　——靳森。
　　——多年过去，我又对你一见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