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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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允了吧。”
听这话的时候平阳王一个激灵，手里的滇青差点泼出杯盏来。
“璧儿，你当真要嫁给七王爷的儿子……南沐郡王？”
我双眼一闭，嗤笑：“难道爹爹想让怀璧反悔不成？”
“这孩子……唉……”平阳王唤来媒婆，在应单上批了允字，不放心，交还之前还特地往我这儿瞄了一眼。我别过头去，望着窗格上的雕花发呆。
“多谢王爷和公主，女家既应了，采择礼会在明天送至府上。”阮媒婆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
平阳王道：“不急不急，沐郡王刚从羌州回来，舟车劳顿，该好好歇息歇息，或欣赏我们江左风光才是。”
“呵呵，王爷爱女心切自然觉着不急，不过郡王府那儿可催得紧哪！等纳彩过了，还有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才是亲迎。先前已经误了半个多月，这次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才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尾音在空中拉长，平阳王应该又往我这里看了吧——我固执地看窗，死活就是不回头。
阮婆续交代些事宜后便离开了，我难得扭过脖子看她离去时的背影，不想她竟朝我这里瞥了一眼，眼神在触到我的双眼之后迅速移开。明天是纳彩，看来还会遇到这个麻子脸，得想个理由避开才好。
“太后对南沐郡王宠爱有加，这次小郡王回京为皇帝贺寿，她老人家想尽快看到儿孙们完婚。”平阳王的语调冰冷，但我还是听到了最后的一丝颤音，“往后六礼中你只需出席最后一礼，是上锁还是禁足，你自己选。”
“有区别么？”我抬眼看他，一双凤目流转，用的却是撼入心底的力道。
“璧儿，你莫要怪我。”平阳王一怔，屈身道，“皇命不可违。先前你已任性过一回，这次为父绝不能由着你胡来。”
“呵。好一个深明大义的父亲！”
“今日阮婆对你害病的事情只字未提，可见郡王府上下也不是糊涂的人。”平阳王的眼睛盯着我，褐色的瞳仁漫上一层我看不穿的迷蒙。人人都说京都怀璧端丽冠绝、才华无双，可那时这老者眼中泛起的阴霾，直到我踏进花轿的那一刻，才被我依稀看透。
人生苦短，青春当取则取。生尽欢，死无憾。当年的我是多么的固执，幻想自己终有一日会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即使事后成了过眼烟云也无所谓。我曾经对一个人说过，如果人生就是一场灯火，那么我宁愿做那天上转瞬即逝的烟火，也不愿做这黑夜里独自流泪的红烛。我想了，我说了，我做了。只是我用抛却一切换来的风华，却始终等不来看客。
“那是您捏造的借口不佳。您若是实话实说，或者直接说女儿死了，他们也不敢非议什么，谁又会去管那荒唐的一纸婚书？”
“混账！难道你要为父告诉天下，说我平阳王的女儿婚约加身之时竟与一个不明出处的江湖剑客私奔？璧儿，你也该醒醒了！你与那江湖中人厮混七日，郡王府不曾怪罪已是万幸！如今你只需考虑如何做好你的新娘子，至于其他的事，为父替你解决！”
我微怔，竟被堵得说不话来。
十七年来头一次的放纵，欢愉了七日，止于赤水之滨。
初时，他是翩翩白衣云端客。我在莲子桥上过，他便伸出手来，对我说：吾名天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
他的瞳仁纯黑，又亮得像夜里的星子。透过他的眼睛，我看到了苍穹万里，下面绿草如茵，卉木萋萋。有我梦想却不能及的地方。
于是我点头。我说好。
接下来的七天，我笃信着他，如同笃信着自己。
执君手，可相依。
他说渡过了赤江再向北，过了苍州、羌州，是个叫做纳珠的地方，有一望无垠的草原。我们可以去那里看看。问我，我点头，我说好。
可为什么走了一路又一路，面对着穷追不舍的王府追兵和汤汤而去的赤江水，先放弃的，不是娇生惯养的我，反而是他。
一袭白衣被夕阳染得血红，分不清哪里是为我而留下的伤口。他松开我的手，对我说：吾名天涯，不应做任何人的累赘。
然后他就走了。我被平阳王府的银甲护卫包围，而他化作了赤江之上的一朵浪花，我极目远眺，也只能看到一缕白色的烟尘。
霎了霎眼，消匿无踪。
我怅然，却只留得一滴清泪，滑过左脸，落在手背上。
“璧儿，璧儿？”平阳王俯身看我，那般宠溺的眼神，我已经年不见了。
“听说穴道封久了对身体有害，我想纵然南沐郡王不识我，也不愿意娶一个残废回去吧！”
我冷笑，移开一直覆于膝上的双手，
“连荆！”平阳王挥袖，一个银甲护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右掌扣了两枚弹子，屈手一弹，便将我双腿的穴道解开了。
“鸣鸾，送公主回屋！”
两腿因发麻而移动困难，这让我在丫鬟的搀扶下显得有些孱弱。然而走过平阳王之时，我仍固执地将背挺得笔直，紧咬着牙，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
因为我恨平阳王，恨沐郡王，恨太后，恨天涯，恨那日赤水之滨赶来的王府追兵，甚至恨翱翔的鸿鹄和滚滚东去的赤江水。是他们把我的梦想奚落在边角，任我伤心欲绝却不管不问。我发誓若有一日能再相见，我定要用倔强筑起一座堡垒，以胜利者的姿态告诉他们：就算没有你们没有梦想，我怀璧照样也能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婚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