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90、第九十章

　　“是我。”熟悉的声音传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月伸手把九绰扶起来，另一只手里化出流萤的灯笼，眼前的事物一下子清晰了许多。
　　“还好是你。”
　　“这么晚还不回去，还等什么？”
　　“等狺狰带我回去啊，你忘啦，我不认得回去的路。”
　　月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是呀，是我忘了告诉你了。”
　　“月，你认不认识这只花妖？”
　　“你在此守着她，就只是想知道她是谁？”
　　“嗯。”九绰点点头，又问“还有，狺狰今天没见到转世之人，只有这只猫。”
　　九绰把猫举到月的面前，“你看看，这只猫是不是三殿下？”
　　月刮了刮猫儿的鼻尖，“若真是他，才不会这样老老实实地呆在你怀里。”
　　“也对，不过那个跋扈的太子身边就有一只这样的白猫。”
　　“是吗？”这倒提醒了月，当年轻云上君便是化为一只白猫，天雷虽然将他重创，不过这许多年过去，凭借轻云上君的本事，白猫或许早已成人。
　　但是想要跟随在当今太子身边，猫总比人容易些。
　　“即便确定了转世的仙者，想要将他们从人间带走，却不是件容易事。”
　　“对了，月你知不知道这个花妖从哪里来，我虽见过她几次，总觉得她和别的妖不同。”
　　九绰似乎对这个花妖十分感兴趣，月却不愿意告诉她。
　　“你不说，就是一定知道。可惜我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你们也都瞒着不告诉我。”
　　“先和我回去，路上我慢慢和你解释。”
　　九绰好奇的用手指尖戳了戳月的手背，“冷冰冰的月宫主，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没事。”月盯着九绰不安分的小手，颇为无奈，“阿九，不要在手背上挠痒痒。”
　　“嗯？”九绰边说边挠，故意气他。“为何不能？”
　　月反手就将九绰的手扣住。
　　“疼疼疼。”九绰叫唤了几声，也不敢再乱动，只得求饶。
　　“知道疼了？”月松了劲，顺势握住她的手掌，得意一笑。
　　这也是九绰第一次感受到月掌心的温热。
　　“真奇怪，和你牵着手，好像牵着天上的云朵。”
　　“凡人说，执手之，共生死。凡人的生命短暂，我死之后，月就将我带到渊池去吧。”
　　不知怎么又说到这处伤心事，月不说话，将九绰的手握得更紧些。
　　“我知道你来到人间是为了陪我，到时候我就会变成渊池里的一颗星尘，守在那里再也不会离开啦。”
　　“我不会丢下你，不论生死。”
　　月轻轻揽过九绰的肩膀，将外袍披到她身上。
　　“我带你走走？”
　　“去哪？”
　　月浅浅一笑，带九绰穿过街巷。
　　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新京的夜色之中。

　　九绰于月坐在一处开阔平坦的山崖上。
　　垂垂天幕，矮矮星河，点缀着他二人身边的景色。月仰头望向漫天星河，天空正中的紫薇星光芒微放。
　　“这些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九绰伸出手向半空中抓去，却已经不能够感受到星河的闪耀。
　　月光绕着她的指尖，轻声低语。
　　“还记得当年光神大人于夜原一战后身负重伤，光芒被怨煞之灵侵染，星河诸宫的神君都想不办法，于是东月宫的主君将她带到天心海的一片荒芜之地，起初他也想不出办法，只凭借丹药抑制，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光神大人之所以会被怨煞侵蚀，是为了救一位已经坠落的天神。丹药，救不了她。”
　　“这是我的故事。”
　　“也是我的故事。”
　　“后来呢？光神一定给东月宫主添了很多麻烦。”
　　“岂止是麻烦，有一年她突然要吵着到人间去。”月笑着，
　　“是呀，为了到人间去，还去妖界闹了一场，现在想想，她可真傻。”
　　听到九绰这样说，月却摇了摇头，“不，她是为了花开之时，和心中所想之人见面。为此，被天君座下护界剑影所伤，一睡便是三百年。这三百年里，既怕她醒不过来，又怕她醒过来就要离开。”
　　“原来......”九绰这才明白，她记忆中那些梦境，错乱的一切。
　　“那些是梦也不是梦，更像是被光神大人操纵的时间，本该发生的事情，被重新改写。”
　　“为了不让凌云庭的使者发现光神所作之事，东月宫的主君不得已对使者出手。尽管如此，还是被天宫收到了消息，三殿下雷云因此投身入凡间。”
　　“三殿下是天君的一步险棋。凌云庭追查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火符，而是应尘焱。”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化身烈火。”其实那日见到天君，便知道，看似逆天而行的她不过也是天命流转中的一环。“究竟是要成就这世上最强大的灵人，因为天君知道，我一定会救他。”
　　“转世之人回归神位之时，便是长夜封印解除之日。天君舍弃了我，为了九州六界，我却不能怨他。他不在乎我的生死，即便我自小在天宫长大，即便我是九州六界唯一的九绰。可又有哪位上神不是独一无二。”
　　“月，你我的故事，就要结束了。而我和应尘焱的故事，仿佛从未开始。”九绰将头靠在月的肩上，斗转星移之间，天际的玉衡也随之移动。

　　“我知道，只要信物现世，记忆涌现，肉身虽死，而灵不灭，过通天界石，便直达天庭。”九绰呢喃着，依偎在月的身边将要睡去。“月帮了我那么多，我死前也只能帮月这一件事了。”
　　“傻阿九，你不会死的。”
　　月叫来在不远处守卫的狺狰。
　　“带她先回去。”
　　“那主人呢？”狺狰扛起九绰，她卧在月光织成的屏障里睡得安稳。
　　“赶快离开这儿。”
　　“是。”狺狰隐约在他家主人的语气中感受到了危险，不敢再追问，只得回返。
　　低垂的天幕突然群星暗淡，山中烟雾不断向此处聚拢。
　　而后，月光在断崖处搭起一座石桥，通向彼岸。
　　月手中的萤烛随之飘向崖边，桥的两端，各立了一位仙子。
　　“参见月君。”仙子的身形在紫烟中幻灭不定，向月曲膝行礼后，便悄然散去。
　　月踏过石桥，薄雾隐匿之下是峭壁悬崖，但这座石桥未能将峡谷完全跨越，而是消失在了薄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