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88、第八十八章

　　袁照宁受封行赏，为皇子亲随少卿，护佑都城长平官军卫。百姓皆赞誉袁氏二公子为英雄，诛除荆州作乱妖邪，救出受难百姓。
　　“儿啊，你能回来，明日该去府衙，可得好好谢谢袁官人把你救了。”
　　少年人一听这话，脸上反倒露出不情愿的神色。“谢他有什么用，可是你儿命大，百十个贼人也拿不住我。”他可是记得，救他的人的样子。“娘，您不是说奶奶在南塔求签许愿了吗，儿这命也许是仙人救得。”
　　“说起这件事儿，也真是怪事儿，要不是你阿婆非要去还愿，怎么也想不到那塔竟然陷下去有几十丈，好在并未伤人，也不知道是仙人动怒了，不想我们再去求愿。”
　　“去不得了，再塌下去恐伤人性命。”
　　少年人若有所思点点头，“去不得，阿娘今日在家歇着，我到福宁街买一块儿鲜糕回来，晚上去看望叔叔婶婶。”
　　“是该去看看，他们都惦记你，尤其是你阿婆。尽早去吧，夜路可不敢走。”
　　“儿子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
　　“你爹说不上，今日有夜差。”
　　“好吧。”少年人拎上包袋，这就出门去了。

　　“也许是今年雨水照往年多，南塔地下多矿脉地穴。”少年人想着皖南塔的异事，若果真是仙人动怒，恐怕和荆河之事会有联系。那日救下他的女子，确非常人。
　　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少年人还是向南面走去。
　　想起在荆河遭遇的一切，少年人的心依旧忐忑不安，街面的锣鼓声仍然令他有些心惊。
　　“客官，来点什么？”
　　“来点糖糕吗？”
　　少年人的思绪这会儿才被拉回来，想着阿婆喜欢吃这样点心。“哦，要半斤红糖糕。”
　　“您看，不巧今日红糖糕全让一位姑娘买走了。”
　　“不妨事，来些芝麻的。”
　　“好嘞，也要半斤？”
　　“嗯。”
　　“您下次早来，给您留些。”
　　伙计熟练地包好点心，将钱收好，向他一摆手。“客官慢走。”
　　少年人叹了口气，一点头。
　　不远处地日光西斜，余晖惨淡淡，打在街面转角的幡子上。
　　再往高处看去，原本熟悉的塔尖影去无踪，手中糖糕是沉甸甸地心意。
　　若谢仙人，却也无处觅。
　　少年人站在从前旧处，车马人声皆寂静。
　　此时正见对面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也向他望过来。
　　不是冤家不聚头。
　　此人正是那位名动京城的假意恩公。
　　少年人愣了半天没开口，心想，怎么会在此处遇见此人。
　　而那人身边，有一位女子，素衣白裳，举止之间沉静温婉。
　　若非如此，他恐怕会错认成当日见过的女子。
　　“你家里还剩什么人，认不认识一个叫贺林的人，来送粮的。”
　　想起和她一见面时她问的话，可惜到最后都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就是贺林，只有阿婆这样唤他。
　　至少能帮她挡上一箭，也不算辜负了她。
　　不知道，她是否也爱吃糖糕呢？
　　南塔的废墟前，摆了好些祭品，新修的围栏上雕刻着耀眼的金色云纹。
　　少年人从怀里取出一块丝布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放了一块糖糕。
　　“但愿，你从今后不再受苦。”
　　随后，他站起身，跨过栏杆，无比坚定地朝着袁照宁走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拳，袁照宁没来得及闪避，正打在他的下巴上。
　　槿娥见状，忙拦住了那个怒气冲冲的少年人。“这位小官人，可是有什么误会？”
　　“请这位姑娘让开，此事与你无关。”少年人抬手又是一下，虽被槿娥拦住，损了几成力气。但这小子，似乎有一股蛮劲。
　　袁照宁令槿槿退下，接过几拳，也不还手。
　　他记得这个孩子。
　　“就是你，错杀了好人。”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
　　少年人逐渐失了力气，眼神里仍旧充满了愤怒。
　　“人人说，袁公子诛除妖邪。可事实呢，我等无名无姓，不能为他人喊冤，可她救了我，你杀了她。我该替她恨你。”
　　“这里危险，以后不要再来了，她也不会再回来了。”袁照宁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拍了拍少年人的肩膀。
　　少年人冷哼一声，用力地拂了两下衣肩。
　　“不识好歹......”槿槿想要动手，袁照宁却摇了摇头，转身便走。
　　“随他去吧。”
　　“少郎君。”
　　“别再跟着我。”
　　槿娥不由得停下脚步，眼见着袁照宁踉跄地向前走远。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依旧不依不饶的少年人。
　　“都怪你。”突生的藤蔓缠住了少年人的脖颈，他挣扎着却无法呼救。
　　“救......”少年人艰难的喘息声压过了微弱的呼声，原本就脱力的他只得死死揪住脖子上的藤蔓，尽管已是徒劳。
　　意识模糊之时，少年人听见犬吠之声。
　　好似那日在荆河遭遇的恶犬，不停地撕咬着亡者的血肉，就连年幼的孩子也......
　　他感受到地面猛烈地震动，身体也控制不住下坠，向着黑暗的深渊。
　　怎么办，阿娘还在等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