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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八十五章 ...

  •   一双强健有力的手将九绰拉住,托起她的肩膀将她带出了水面。
      “我的傻阿九,偏不信冰面不结实。”那人的语气带着责怪,周边人声嘈杂,她就这样被他抱起来,紧紧地用带绒毛的衣裘裹住。
      她本是不怕冷的,如今却觉得四肢都被冰冷的湖水浸透,无法动弹。
      好似那年她和阿七打赌,偏要到那冰湖上去走一走,她的心被那三尺梅花剑刺得生疼。
      倘若她当年从天宫跑出来就去见了阿七,而不是躲在兽渊种那些桃树,她总能见上阿七一面,如今只剩下那些无字坟茔。
      再次醒来,是在一间狭小的房子里,能听见煮药的炉子沸腾的声音,她走过去正准备伸手将药端下来,刚碰到砂锅的手柄就被烫得又红又痒。她看着被烫伤的手指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将手泡在了一旁的冷水桶中缓解片刻,看来早些年寒火不侵,多半是有月光护着。
      “也不知道给谁熬的汤。”她又敞开盖子看了看,这药里的豆蔻模样看着让人欢喜。“那我也不喝。”
      正说着,一壮汉抱着柴火进来,扔到九绰脚边。他这才从门口挤进来,放下了帘子。“往旁边靠靠。”也不知道这个举止粗野的人是从哪来的,九绰往回退了几步,看着他把柴头往炉灶里填。
      “你是什么人?”
      那人听到九绰问,态度更加不好。“我看你眼睛是真盲了,认不出我。”
      “你怎么知道我眼盲,我现在看得更清楚呢。”
      “我可不什么是人。”他把药罐端下来又换上另一个,嘴里嘟囔着,好似对九绰十分不满。帘子又被掀开,接着又进来一个人,九绰赶紧丢下偷偷摸到手里的木柴。
      “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啊。”进来的人把柴刀立在门后,取下挂在胸前的两尾青鱼,放在案头。“今日又吃鱼?烧鸡没有?”壮汉舀了一瓢水,将鱼开膛破肚。
      “有,阿九要吃。”
      “哼,那我吃骨头。”壮汉一刀把鱼头切断,“昨日把她从湖里捞上来,不认人了。”
      “是吗?”那人倒了一碗药端过来,九绰看看药又看看他。她没接话,眼泪却已经在眼眶内打转了。“这是怎么了?”
      九绰掀开那人的衣袖,触碰到熟悉的伤痕。“在这儿呢。”他把怀里的纸叶包拿出来,递给她。
      她愣了片刻,又去翻他的前襟。
      虽是深冬,他身上的衣裳始终很单薄,隔着衣衫,九绰就触碰到了胸口上的那道剑伤。不知是不是被药罐烫的疼,九绰的指尖一阵阵刺痛,那一刻九绰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往下落。
      “我做了很久的梦。”
      “我知道。”他握住九绰的手,化去阵阵的灼烧感。
      “月,对不起。那时候,我想起了太多事,我看见沈家,又见到沈安。直到,你挡下赤焰......”九绰靠在月身上,一阵哽咽。“那本该是我。”
      “我去那里,是为了救一个孩子的。那是他阿娘向仙人求的愿。后来死了太多的人,可我的灵力低微,反倒连累你。”
      九绰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月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她失去力气倒在地上。
      壮汉叹了一口气,炖上了鱼汤。 “还是喝点汤吧,这样子还哪里吃得肉。”他虽然惦记着烧鸡,却也知道现在不是为吃计较的时候。只见主人将她抱得紧,想必也是十分心疼。他这头才学会说话的三只眼实在不宜看这样的情景,便又站起身从门口挤了出去。
      月光重新布满九绰的身体,束紧她散落的发髻,一如从前般。唤醒九绰的并不是温柔的月光,而是胸腔里传来的急促的咚咚声。她抬眼看向月,他还像从前一样,沉稳地目光落在她眼中,只是银白色的长发似乎失去了光芒。她的另一只手还按在月的心上,可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
      “这是,我的心跳。”九绰摊开手,难以置信的看着掌心,“已经结束了吗。”
      “别怕。”月看出了九绰的慌乱,“你还记得你和苍狼做的交换吗?”
      “记得,我把眼睛送给他,他就实现我的愿望,他说从桥上走过去,我就会见到我爱的人,可我从天阶掉落到冰湖里。”
      天狗星换了九绰的神眼,塑造了一颗凡人之心。九绰虽然活了下来,却不能够感知到与灵力有关的事物,既认不出碧晶异犬的真身,也看不见环绕在身边的月光。
      “那火符呢?”
      “你看。”月的手指划过九绰的掌心,画出一阵带有蓝色羽毛的符印,在蓝光包裹下,火符仿佛在沉睡。
      “他没有骗我。”
      “我还以为,世上能够实现愿望的神只有一个。”九绰颤抖的手抚摸着火符周边柔软的羽毛。那些痛苦与怨念曾经在她的心中挣扎,而今平静下来之时,好似从前的一切并没有发生过,浮水采莲的幻梦一般,她的心不再疼痛。
      “我说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苍狼告诉我,眼中月并非天上月。”九绰拉住月的手,那些印刻在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提醒着九绰,过去发生的一切,并非全是梦境。月的身份,仍然是尚未揭开的迷语。“你的真身,究竟是谁?”
      “天上那轮明月,已经死去多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这就是我的真身。”
      “神之真身不坏,除非元灵毁损。则真身将灭,非以灵聚,或将无法重塑。”
      “他当初只告诉你聚灵之法,却未曾言明分灵之术。灵塑真身,分灵之一,为我之灵人。而此火符,为苍生之灵人。此并非分身,而是分灵。”
      “你是说,就像这块火符似的?”九绰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又不能彻底讲清楚,可月还是没说出他的真身是谁,也许是月避开了其中的细节。
      九绰对灵术不感兴趣,只是当初为驭火星君复位学来用用。虽说火符的力量可能远远超越了她的预想。如今只希望日后能在它的主人手中好好使用。
      “默象说过,你出生的地方如星河一样璀璨,似乎他做了什么错事,心中一直对你有愧。他恐怕也不是青空手下的治水行官,默象所说青门,应该是月出生的地方吧。”
      “青门所在,为星河之渊,默象镇守青门外星河渊流。我与长夜皆生于渊池。”
      “渊池?那么月真的是长夜的兄长?那为何......”
      九绰离谜底只有一步之遥,她将要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长夜元灵缺失,极容易受到暗夜的侵蚀,永夜的力量无穷。”月接着她心中的疑问说下去,“光神的力量是对抗永夜的唯一良方。”
      “再加上,赤焰的力量。”
      “封印解除之日,近在咫尺。”
      “我总担心他冲破封印化作其他的什么人来骗我,黑暗中的身影常常让我心惊。现在反而没那么担心了。”
      “天君想要火符为他所用。”
      “我虽然知道,却也无法不这样做。只是火符,除了他再没有人能够拥有。”
      九绰无奈一笑,又轻轻拥抱了一下月。“我一直没对你说过。我害怕长夜是因为他身上有世间万物的影子,我想要战胜长夜却是因为对黑暗的畏惧,可是我知道,只要我在世上一日,黑暗便不会消亡。”
      “所以,不要再救我了。”
      即便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即便有多么不想让她离开,即便她还不知道她有多么重要。
      “阿九,我不能保证我不会救你。”
      月的眼神沉沉而又坚定,那样的容颜早已深深刻在九绰眼中。
      月说,他是为神而来。在他离开之前,要将打乱的一切,做个了结。
      他摊开掌心,显露出一道雷纹云符,那是守护仙者的前两令,而九绰的火符便为守护仙者第三令。
      守护仙者,有灵无体,非仙非人。
      “这三道令,就是你回到人间的条件吗?天君竟然这样对你。”
      “如此狠心对你,我明日便将那雷云的头带回来,集其魂灵扬到通天界石上去,叫那天上的都看看,什么叫人间。”
      九绰竟又抄起了家伙,也不顾身上的伤痛,气呼呼就要往门外走。
      一是气天君无情,二是气自己无能。
      才走到门口,撞到着壮汉肚子上,结实的腰身堵着门口,“不许去!”
      九绰被这壮汉的样子震住了,一见面这人对她说话的语气就不善。
      “怎么不能去,你是什么人,还管起我来了。”
      “我可不是人,你好看看,可不是你要剥我皮的时候了。你要是心里为我主人考虑过一分,也不该这么做。”这壮汉瞪着眼睛。
      九绰对着他细细端详,见壮汉怒目圆整,两道岭眉浓如墨,额上青纱巾还缀有四节扑兽帽环,好似一勇武军士。要不是听他提起剥皮的事儿,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那三只眼睛的异犬。
      这么一细看,九绰也不恼了,真是没想到这黑脸也有一天变成人模样。“到底是给吃了多少鸡腿。”
      “还以为你是跑丢了。”
      “我可是一直跟随主人,不像你,总围着那个凡人转圈。”
      “好了,别闹了。”月摆好碗筷,在小几边放了几个垫子。
      “这天下还是你梦中的天下,如今离了火符的牵绊,莫要再动杀生之心。”
      “吃过饭,让狺狰带你到都城去转转。”
      “什么?”九绰一口鱼汤没笑喷出来,“又是月给他取的名字?回鸾转凤,银筝锦瑟,听起来真是个好名字。”
      “主人你看,我就说她不能懂。”碧晶兽气得用鸡腿骨头剔着牙。“狺狰狺狰,犬兽之语。”
      月倚在小几边上,笑而不语。
      “你字都不认识几个。”九绰对狺狰嗤之以鼻。
      “你听不懂我族之语,又怎能笑我不识字。”
      九绰抱着汤碗往月身边蹭了蹭,想要月来解释解释。
      月闭目养神,应是嫌她与狺狰吵闹,嘴角的笑意散了,轻叹了口气。
      “只怪我当初学兽语之时贪玩,没记住几个音。”九绰算是认输了,压下声音来,“我若能像兽灵一样活着,学习兽语定然容易。”
      “哼。”狺狰放下手里的骨头,扯过来一片毛絮的被子。
      “嗯。”九绰又递给月。
      “我不要紧。”月睁开眼睛,看桌上的饭菜将用尽了,便想要站起来。
      狺狰连忙去扶,“主人好好歇着,我会看住她的。”
      月躺下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九绰在月身边守了一会儿,也没察觉出月身体有何异样。
      “月这是怎么了?”
      狺狰燃旺炉火,收拾好桌子,又把外出的长袍塞到九绰手里。
      “你和你主人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跟我出来,主人要休息了。”
      九绰又压了压被子,这才穿上衣服,跟着狺狰后面走了出去。
      出了这间屋子,九绰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北境的荒原上。
      这里像是一个村子,一间又一间的房子散落在四处,来来往往的人都朝狺狰点头致意,好像狺狰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
      这里的人好像对她这个外来人并不在意。
      “这里看着好生眼熟。”
      “当然了,你可是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
      “你说什么?”
      “你的事主人可是一清二楚,主人说,你一定会问,让我都告诉你。”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说呢。”
      “这里可是新京,是主人最不喜欢的地方。”
      “什么?”九绰回头看过去,身后的景色竟然随着风沙该换了模样,那间间房子不知何时被街巷包围,街上来往的人也愈来愈多。
      “我竟忘记了,你有贯界穿灵的本事。”
      “月最不喜欢的地方,竟会是新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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