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7、第七章

　　萧叔秋回天界面见帝君，管事的仙仆说天君到静池游赏去了。静池向来静僻，不知道今日帝君是哪来的闲情雅致，约见在此处。手里拿着一把金色剪刀正在修剪青树的多余枝丫，那树自由生长惯了长得歪歪斜斜，几剪子下去整齐了不少。“你来啦。”帝君是这九州六界的第一美男子，回眸一笑带着翩翩风情，举手投足间又处处潇洒。“您今日怎么在此赏花啊。”萧叔秋行一礼，接过一旁的银壶为青树洒水。“自然是因为花美。你觉得怎么样”天君捧着剪掉的一枝，细细地端详，“守护剑灵传信，言妖界今日发生了争斗，原因就是因为几朵花。”
　　“陛下说的对极了，臣也在场，看得是清清楚楚。”帝君收了剪刀，沿着静湖畔缓步行走，手里还捏着那树枝。“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好，我命你再去妖界，好好告诉妖帝，下边的神仙怎么打是他们的事，我二人谁也不要掺和了。”
　　“陛下说的是。”萧叔秋这会儿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这要万一说漏了嘴，让陛下听出些什么，就等于自己惹祸上身。不过听陛下这意思，似乎不打算追究私自下界的众仙了。
　　“我这青树不会开花，自然也就不讨人喜欢。”帝君挑了一块泥土松软的地方，把手里的枝条插了进去，拿过萧叔秋手里的扇子这么一扇，那树枝生根发芽，足有半人高，拦在了路的中间。

　　“阿九，醒醒。”月的声音，闯到梦里来了啊。“花要开了，你快去看看。”开了怎么可能，她种了三百年连个芽都没发，月在骗她的。“没骗你，你快起来吧。”
　　后园有些动静，九绰一轱辘翻身落地，裹个被子就往后园跑。月拎起她的一双鞋，看着她的背影笑。
　　好久没见到她这么高兴了。
　　还是破土而出了啊。
　　枝丫蔓延，一时间满园春色。“我这是睡了多久啊，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呢？”翠绿的颜色映在九绰的眸子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感念光神大人悉心照料，方能一日长成。”
　　春风不往，青云迎面来。
　　月君为此处取名“映园”，挑了块扁平的玄青色的石头刻上两个大字，立在了院中。“灵洞菜园不是挺好的。”九绰对这个名字不算满意。后来时间一久，石头的后半截叫土埋了，就剩个园字歪歪斜斜的躺在土里，旁边种满了菜。不过那是后来的事，至少现在它还好好立在那里。
　　《木本注集》上说，十年为木，花期三月结果，小花白碧桃。五十年为木，花期一月结果，粉花红碧桃。喜风好光，耐寒。“一百年为木的书上也没写啊。”园子里各色各样的花果树种，有些有叶，有些无叶。自然也有些有花，有些无花。九绰的分辨出了一些，可还是认不全。“月，你去书房找找，有没有别的书上写了。”九绰坐在树杈上一边嗅着树叶的香气一边悠荡着腿，得意的样子实在是可气又可爱。
　　谁叫月许诺，花开了就带九绰去见他，她虽然没要他马上兑现诺言，可这心里早就欢喜的不行。只要她高兴，就去见呗，就见一面。月正翻着书，那清脆的笑声敲打着书页，让他静不下心来读进去。一则书简掉到了地上，“扑通”的一声，后园的笑声戛然而止。
　　也许是没料到这树竟长得这么快，帝君和萧叔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这才绕了开。
　　“……”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顺便把她带回来。”
　　“还请帝君明示。”
　　“揣着明白装糊涂。”帝君依着上元君的样子摇起了扇子，玄云浮动，神风阵阵，步履翩翩。“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萧叔秋一下慌了神，想要改口。
　　“不，你就是这个意思。”
　　几百年过去了，天界众人一直不知道光神的下落，所以理所当然认为帝君也不知道。可如果说是自己误打误撞碰见了，却并没有禀报帝君，这也是罪过。他亲眼所见有人同守护剑灵争斗却没有认出来那是光神九绰，也是罪过。左右都是欺君之罪，罪无轻重，这是要他将功补过。
　　“你到下面去，把她带回来，就这么简单，懂了吗？”帝君一边说一边做着手势，生怕他没讲明白。
　　“是，陛下。”越是刻意强调，就越是让他觉得别有用意。
　　“还有，”帝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扇子不错，要好好使用。”
　　萧叔秋接过来，为帝君扇风。
　　这一阵风过，面前的景色大变。

　　他化形藏身树叶之间，手里这扇子握得紧，离九大人不到一寸。
　　带九绰回去，帝君会如何处置她暂且不说，她在这儿，虽然寂寞，却也能开怀大笑。正犹豫着，突然红光一闪，刺了萧叔秋的眼睛。九绰向后倒了过来，他急急忙忙收了扇子，却没扶住她，两个人一起掉下树去了。
　　月君赶过来，看都没看萧叔秋一眼，单手把九绰扶起来，喂下了一粒丹药。萧叔秋爬起来，拂了身上的尘土，凑前去。暗红色的小药丸，一粒粒散发着微光。拿着药瓶闻了闻，一股血的味道，这丹药有些古怪。“你喂她吃的什么？”月夺过了药瓶揣在袖里，把萧叔秋打发去干活。“去找些水来。”月把她抱回房里去，背影的月光阴冷得让萧叔秋脊背发凉。
　　“你可不要误会，这绝对不是我干的，天君虽然说了带她回去……”
　　“小声些。”
　　“是，是天君，他知道九绰在这儿。这个，上次不是你说帮九大人的忙，我就带她去了妖界，只是没想到遇见了剑灵。”萧叔秋递过去清水，到月君手中结上了一层浮冰。
　　“九绰的事情不可让旁人知晓。”月嘱咐了一句，抬手示意萧叔秋离开。
　　这逐客令下的也不算无情，原本他就是不请自来，他就是好奇，想多知道些事情。神界那边敷衍搪塞过去就行了。他清楚月君的性格，虽然爱生气，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九绰服了药，睡得正安稳。
　　月在后园给花草记名，想等她醒来再离开。为了把花种出来耗费如此精力，甚至还跑到妖界同剑灵打架。虽然不算徒劳，可如此耗费心神，要真的能见驭火星君，又怎会拦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说的事。”萧叔秋扶着那块石碑，看着那个映字若有所思。他还奇怪，天君没事跑到静池去做什么。“不会是合起伙来试探我吧。”要真是这样就有些过分了。月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不理萧叔秋。任凭他如何猜测，在月这里是得不出个答案的。“映园，映园？”萧叔秋沉吟半晌，石刻清娟有力，字如行云，锋走山势，沉稳庄重，不难看出是月君的手笔。
　　“有何高见。”
　　“念起这个字，就想起他来。”萧叔秋的话里有话，听起来不免有些阴阳怪气。
　　难怪九绰也说这名字不好。
　　他的名字叫应尘焱，为天上司战上神，驭火星君，焚世之神。若非萧叔秋提起，月是难以记起他的名字的。要真和这园子有什么瓜葛，也只怪他百年前无意许下的承诺。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月开口，有几分长吁短叹的意味，转而将话锋指向了萧叔秋。“若他知晓你如此记挂，必然感激。”月看过来的目光有些许的嘲弄。萧叔秋没能套出什么话来，心有不甘，青扇一挥，周遭的树木又向长了三五寸。
　　墨染木纹，笔一顿。
　　眼见之处，朵朵花开，芳华满园，她的笑容仿佛又浮现在眼前。月君停笔，拾过垂落的一枝仔细端详，上乘仙术留存地云气还未散尽。
　　“上元君不愧为天君心腹。”
　　“月君过奖了。”萧叔秋拱手一拜，凑到月君身边。
　　“不知有什么能为月君效劳的？”
　　“你想知道的？”
　　花草的名目还未记全，他的确需要萧叔秋帮他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