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有色》路有林荫

78、变幻

　　上海，百乐门。
　　弦乐奏起，歌舞升平。西装革履，各达官贵人，通界商要皆汇聚于此。
　　在使馆界管辖的地盘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金发碧眼的各外国使者，抽着雪茄悠闲地与人觥筹交谈着。
　　二楼上，英租界使者威廉正细品着咖啡，惬意地欣赏着舞台上歌女们动人的舞姿。
　　一舞毕，威廉收起视线。这才得闲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斯文青年男子。
　　“辛帮主，恭喜你吞掉黑龙帮成为新帮主，很高兴你能与我们合作。”威廉对身后服务生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一瓶红酒被端上来。
　　辛郁时手搭在印花软垫扶椅上，接过对面递来的酒杯，笑道：“威廉先生客气了，应该是辛某有这个荣幸能与您们合作。”
　　威廉很满意他这谦逊态度，轻轻晃动着手上的酒杯，说道：“付三爷这个人太贪了，而且太不受控制，我们不喜欢。辛帮主看来与这付三爷很是不同，我们很期待日后能与您好好合作呢，你觉得呢，辛帮主？”
　　辛郁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红酒，道：“这是自然。那付三爷不过一市井之徒，成不了什么大事。威廉先生尽管放心，我辛某人绝对会配合各位的，也希望各界使者能多包涵，祝辛某成事，大家各取所需嘛。”
　　威廉笑着，见楼下各位宾客已开始跳起了交际舞，一时心痒。
　　“辛帮主，楼下这样热闹，不如去跳一曲？”
　　“威廉先生请便，辛某人不胜酒力，刚饮了几杯，这会儿酒劲儿上来，有些晕眩，怕是不能给威廉先生助兴了。”辛郁时说着，手顺势抚着额头。
　　“无妨，那辛帮主就在此坐会儿吧。”

　　辛郁时在原地坐了会儿，偏过头问身后的侍从道：“人可走了？”
　　“帮主，那洋鬼子在楼下跳得正欢呢。”
　　“嗯。”
　　“叫那人得手后，到黑龙堂。”
　　“是，帮主。”
　　百花厅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不多时，出来一帮随从，在侍从前后拥簇下，那人抚着额头，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
　　有侍从上来开车门。
　　辛郁时坐进后，一贴身随从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
　　“开车。”
　　车子缓缓行驶过一段路程，突然，黑车偏离主道，朝着相反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坐在副驾驶上的随从察觉出不对，刚要拔Q，惊觉脖颈间一凉，有血迸出。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自己喉咙。
　　辛郁时沉声道：“什么人？”
　　“故人。”姜旧影从他身后座悄然坐起。
　　“旧影？怎么会是你？”
　　半明半暗中，姜旧影眼底尽显冷意。
　　“没想到吧，郁时兄，我还能活着回来。”
　　辛郁时见她来者不善，只装糊涂道：“你这是说什么话？之前是我好意提醒，你才能有机会前去营救应大少，如今你不记得恩情，前来感谢我也就算了，竟还这般算计我。枉费我还顾念你我曾共事的情谊！”
　　姜旧影将抵在他脑门上的q又逼近了几分，平静开口道：“郁时兄，我倒要感谢你先我们一步铲除了黑龙帮，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力气。”
　　“只是眼下要劳烦你再帮我们一个忙了。”
　　说着，姜旧影抬眸，拔高声音道：“三少，劳烦去黑龙堂。”
　　“三少？”辛郁时目光汇聚到驾驶位，那道陌生的身影，“你是应家三少，应疏年？”
　　应疏年调转车头，头也未回。
　　语气平淡道：“现在还是多关注关注自己吧。”

　　— — —
　　黑龙堂前，已乌泱泱站了一群人。
　　原先跟随应凌墨的手下们，黑龙帮被收服的兄弟们，还有……，那威廉英租界使者。
　　一黑衣男子被擒住，此刻被人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应凌墨气定神闲地坐在黑龙帮大堂前，品着雪森茶。搭着二郎腿，闲散地看着众人。
　　那威廉先生则是焦灼的坐在靠椅上，一脸气急败坏。
　　“大少，人到了。”
　　众人目光重重，视线皆投到那堂口前。浓重夜色里，隐隐出现一人影，看身形，像是女子。
　　那人手上抵着q，压着他们的新帮主，一步一步走到堂前。
　　辛郁时见堂上坐着应凌墨时，心中不觉一阵惊颤。他没料到应缭尘如此心慈手软，竟还留着他的性命！
　　“郁时兄，别来无恙阿？”应凌墨凉凉开口。
　　辛郁时又瞧见一旁坐着的威廉，见他脸色不对。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已八成败露，心中正思忖该如何扭转局势。
　　谁知那跪着的黑衣男子突然扑倒辛郁时面前来，叫喊道：“帮主救我！帮主救我！”
　　辛郁时暗暗骂道这蠢才，一脚将这男子踢开，喝道：“你擅自主张干了些什么？！给我们黑龙帮招惹下这般大祸，还不快从实招来！”
　　一边冲这黑衣男子使着眼色，让他先行包揽下罪过，待自己脱了身，才有法子救他。
　　可那黑衣男子只是愣了愣，抬头看了眼堂前坐着的应大少。可应凌墨瞧也未瞧他，只一副看戏的模样。
　　他忽地想起一个小时前，应大少对他所说的话。又抬眼看着辛郁时，仿佛在思量他应当选择投靠谁。
　　其实，他这般纠结实则没必要。
　　因为他不过是这场争斗中，一枚小小的棋子。
　　无论他做何选择，都不会影响这场争斗半分。
　　黑衣男子垂下头，像是下定决心般，爬到应凌墨面前，一股脑说道：“大少，一切都是辛帮主让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大少您一定要救我！”
　　威廉气恼的站起身，从身上掏出地契，“啪”一声拍在桌上，喝道：“是你们的新帮主指使你偷走我所有地契后，再悄悄将我暗杀掉，然后好取代我的位置？！”
　　黑衣男子畏惧地点点头，道：“是……”
　　可未等他将话说完，辛郁时忽地大力撞了下姜旧影，反手夺走了她的q，冲那黑衣男子一击毙命。
　　“纯粹是一派胡言！”
　　几名侍从飞快上前护住应凌墨。
　　可应凌墨只淡然地站起身，掸了掸溅在衣服上的血迹，然后缓缓站起身，知道他这反应是在狗急跳墙。
　　可此刻见辛郁时如此狼狈地模样，他心里愈发觉得畅快。
　　走到他面前，缓缓开口道：“郁时兄，我念你在我手底下做事多年，你夺权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要你安心交出黑龙帮的印章。”
　　可辛郁时只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会信？应凌墨，你的手段，旁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吗？！”
　　说着，他飞快瞄了眼一旁的姜旧影，此刻她失掉了武器，反而是现在他有力地筹码。随即，他迅速绕到人身后，一把扼住她的喉咙。
　　威胁似的看向应凌墨。
　　“放我走，不然我一q打死她！”
　　应凌墨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冲了下，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淡定地收回脚步。
　　平静道：“好阿，那你开q，不过你要清楚，多了这条人命，自己将会死得很难看。”
　　辛郁时狐疑地思索着他这反应，姜旧影在他身边多年，他倾尽全力地培养。如今，就这般像抛弃阿猫阿狗一般轻易放弃了？
　　他抬眼观察着应凌墨的神色，生怕又是一场戏。可应凌墨面上没有一点慌张，反而异常地平淡、冷静。
　　左右思量着，索性心下一横。
　　“好阿，那就让她来给我陪葬吧！”
　　可他手上扳机还未扣动，只听闷声一道q响，那子弹以迅疾之势，笔直地射进他的脑门。姜旧影只觉那颗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
　　随即，身后禁锢着她的那股蛮力卸了劲，接着，地上传来一声沉重地闷响。
　　辛郁时死了。
　　姜旧影抬眸，见应凌墨缓缓收了q，可目光却一瞬也未在她那停留。
　　“威廉先生，如今幕后黑手已被清除掉，你大可以放心了。”应凌墨冲那洋使者道。
　　威廉惊魂未定，但做为一名租界的使者，他有十足的把握自己的安全。
　　回想起一个小时前，他跳完一曲舞后，坐到边场休息，有一侍从引他到一包厢内。
　　“威廉先生，你好。”那黑色帽檐下，一双锐利的黑目充满威慑。
　　“…应先生？…”

　　“………………”

　　威廉回过神来，定”神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容貌英俊，气场强大，尤其那一双黑目隐隐透出的狠绝，无不宣誓着，他才是这上海滩最大势力地原来主人。
　　“应先生机警过人，在下佩服。”
　　“让威廉先生受惊了是应某的不是，改日我再请您喝咖啡，咱们诸事再详谈。今日天色已晚，我派人先行送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