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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鹤唳 ...

  •   火车迅疾而过,车窗外夜色正浓。星星点点偶而见几处人家的灯火。
      姜旧影只身坐在包厢中,面色平静地与对面的男子相对而视。
      应凌墨漫不经心地品着桌上的咖啡,抬眸嘲讽道:“想不到不过短短半月时间,你我就这么形同陌路了。旧影,我只希望你做的选择是对的。”
      “因为——我不会再回头了。”
      姜旧影看着男子熟悉的轮廓,眉眼。一时竟有些恍然,是阿,就在半月前,她还誓死效忠于他。
      只可惜,那人是应缭尘。
      可以让她轻易背叛任何人的应缭尘。
      “对不住。”她轻轻开口说。
      应凌墨端着咖啡的手颤了颤,眼底划过一丝愤恨,但面色仍沉静如水。
      姜旧影定了定神,恢复以往平静态度,开口道:“就像我说的,我会助你回上海夺回自己的兵权。但你不可向南下进攻,如果你违背约定,那么抱歉,我自有办法对付你。”
      应凌墨面色一凛,见她很是笃定的模样,不禁冷笑道,“好阿,姜旧影,姜姑娘,我原不知你何时已经历练成为了这样一位狠角色。”
      “你放心,你在我身边待这么久,自然知道我不是出尔反尔之人。况且如今向南下进攻对我并无好处,我最要紧的是收回自己的兵权,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我“敬爱”的二弟构成威胁。”
      姜旧影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口,冲他似笑非笑的面前顿了顿,开口道:“希望如此。”
      两人心思各异,一路上,谁也没有再开口。
      弯弯一轮圆月已升得许高,月光清寂幽长。因是包厢,隔音很好,也没有闲杂人等打扰。
      姜旧影静静地看向窗外,一颗心却飞得许远。这夜是这般漫长。

      — —

      战火声已有两月不曾停歇,这里到处都是死尸,被炮弹炸得四处横飞的肢体。
      每行走一步,都是脚踩着无数尸首而行。天还未大亮,寒意一阵阵袭来,士兵们既要忍饥挨饿,又要忍受酷寒,还要咬牙坚持着身上枪口的疼痛。
      因为救护兵只剩下一个叫小刘的年轻人,他已经几天不曾合眼了。忙着给这战场上遍地的士兵处理伤口。
      说是处理,其实医药物资都已濒近匮乏了。遇到流血不止的,只好勉强上些药,再用绷带缠紧一圈又一圈。如果还堵不住,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会儿敌人的进攻明显弱了,炮弹远远地轰炸着,子弹虽仍旧飞得搜快,却也没那么密集了。
      吴胥熬的双眼通红,半睁半合间,大脑混混沌沌的,迷迷糊糊地想要睡去。
      “不许睡!吴胥!听见没有!”
      吴胥模糊的应了声,他双腿双手都冻得没了知觉,身下是泥泞冰冷的雪沟,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愈发想要睡着,睡着了就不怕冷了。
      他窝着脑袋,Q支用两只没有知觉的手紧紧拥着,右手食指还下意识放在扳机口。他不知道周围的兄弟怎么样了,他只知道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一周了,他们在池哥的带领下,加入这场攻打以孙賊为首的,已打了两月之久的战役,已经一周了。
      先前来迎接池哥他们这支队伍的指挥员已经战死,战场上,死人就像是吃饭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麻木了。
      就像昨天晚上他还和同睡的战友共抽一支烟来着,今天他这战友就已经被炮弹炸得四肢分离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在这个地狱一般的寒冬战场里,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能留个全尸。都说人死了是会有魂灵的,真的会有吗……
      这样被冻死也挺好的,总比被子弹射得脑浆子飞溅,被炮弹炸得四分五裂的好。
      “吴胥!!吴胥!!能听到我说话吗?不许睡,听到没有?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见耳边池哥的声音。
      对了,池哥。原来他真正身份是应府的二少爷,有钱人家的子弟……,又有钱又有权,他还真不明白,为什么池哥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出来搞什么革命。
      他参军纯属就是为了口饱饭,可早知道为着这口饱饭,自己连命都要搭上,他当初还不如选择饿死!
      那池哥呢,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吗,那个姑娘,也是等了池哥许多年了吧,池哥阿池哥你可真傻。
      对了,池哥也受伤了。
      吴胥挣扎着终于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依偎在应缭尘肩上,他虚弱地笑了笑,问:“池哥,你伤口怎么样了?”
      应缭尘脑袋缠着绷带,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胳膊上的子弹虽然已经被取出,但因为没有药,导致伤口一直愈合的很慢。
      又加上天寒地冻地,伤口早已皲裂开来。白天又是一场恶战,双方交战一打起来,就顾不得伤口疼痛了。
      就这样来回拉扯了几番,胳膊上的伤口愈发严重了,都已经开始化脓了。
      “没事,吴胥,你再坚持坚持,你看,很快就天亮了,我们就又熬过去了一夜。”应缭尘开口说。
      “可是池哥,我好累,真的只想睡个觉,我就眯一会儿,你一会儿再叫醒我,行不行?池哥。“
      “不行,不能睡,吴胥!睡了就醒不过来了!应缭尘忍着胳膊上的痛意,拍打着吴胥的脸。
      吴胥意识逐渐模糊,手脚愈发冰冷。
      他虚弱的说着:“池哥,你别管我了,你先好好保存保存体力吧,我知道我是熬不过去了。这该死的战场,我等不到它结束的那天了。”
      “不,你能等到的,我们都能等到的,吴胥!你再坚持一下,千万别睡。听到没有!这是命令!不许睡!”应缭尘急切吼道。
      “池哥,好冷阿……池哥……”
      吴胥无意识地蜷缩起僵硬的身体,单薄的脚底板下,踩着的是层层寒冰。
      应缭尘将身上的军大衣迅速脱下,整个覆盖在吴胥身上,“有没有好点?还冷吗?”
      吴胥身体开始止不住的发抖,颤动,嘴唇发紫。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吴胥将已僵硬的手艰难的伸进自己的衣兜里。
      掏出来一块用锡箔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是军用压缩饼干。
      “池哥,……给……。”
      话未说完,吴胥便再也没了声音。寒风瑟瑟中,他的尸体迅速发凉变冷。
      应缭尘阴郁地坐在原地,右手揪紧了那件盖在吴胥身上的大衣。
      他发红着眼,泪腺干涩。
      抬头望着漫漫长夜,周遭是死一般沉寂,他们能看到天亮吗?
      战争是残酷的,不等人发泄悲伤情绪。
      敌方的进攻在后半夜开始加重,大有卷土重来一鼓作气之势。顷刻间,猛攻不断的炮弹,机关枪连绵的扫射,还有敌方的飞机时不时投下来的炸弹。
      一时间灯火通明,照亮整个黑夜。
      应缭尘沉着脸,目光阴鸷。
      “连长在不在?”
      “…………”
      “排长?”
      “…………“
      “班长?”
      “在!”
      “立刻清点所有的装备和人员,先将敌人的火力分散,各处的狙击手务必保证充足的补位!”
      “是!”
      “一会儿掩护我,将他们的储备物资尽数炸毁,这样一来,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定会速决这场战役。”应缭尘面色沉静,目光如炬,俨然身先士卒的模样。
      “池指挥员,这项任务我请求让我来完成!”班长面色凝重,却并无半分畏惧之色。
      “您不能去,我们不能让军队群龙无首,池指挥员,我请求您批准!”
      “听我的命令!难道你要违抗军令吗?!”应缭尘黑眸微凛,那请命的班长立刻被威慑住。
      “池指挥!”
      一颗炮弹准准地落在战壕前方,上方一阵剧烈晃动后,是大量泥土石块翻滚了下来。
      应缭尘护住口鼻,冲那仍犹豫的班长喝道:“还不快去?!”
      那班长脚步踌躇,终是深深叹了口气。脚步一瘸一拐蹒跚地迎着被火光照亮的黑暗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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