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江畔树

2、第 2 章

　　可可Coco是个瘦瘦的少妇，来自于河南，喜欢看小说，做少女梦。眼睛双眼皮，眼角有点下垂，疲惫的时候，看起来会显得憔悴；笑得时候眼角就上翘，比普通的圆眼睛看起来更有风情一些。她已经结婚，生了一对双胞胎，已经在“理想国”上英语课。可可没有亲自教授这两个孩子，众所周知，有一种教学很难进展，就是老师教自己的孩子。孩子又不当妈妈是老师，他不会认真听好好学。至于大人，在老师和家长的角色里苦苦找平衡，哼，找不到的。
　　解决的方式也不难，直接把自己的孩子丢给别人教，不要担心花钱，因为会有别人的孩子巴不得你来教的，财富如此流动起来，大家日子都会好过很多，尤其是孩子的日子。
　　可可的先生做采购，一开始工作不顺利，基本上就是可可养家。几年之后，可可的先生越做越顺，财富越积越多。同时，可可在学校，开始摆起老教师的款，不好带的学生不大带了，不好的时间段的学生也不接了。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养育一双女儿，从家庭角度来说，自然是应该。但是从穆亦心办学校的理念来看，她上课的心思都不够了，班级的升学率都不怎么高，学生续费也不比之前，很多比她后来的新老师都慢慢超过。她尴尬得变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人，穆亦心找过她谈过几次话，是希望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教学上。正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了老师，还是要每天认真备课，好好上课，关心学生，关心转班率、升学率……
　　但是可可少女心重新泛滥，上班的时候开始追肥皂剧和言情小说，被安妮看到几次，也被她的同事捅到穆亦心地方几次。穆亦心左右为难，毕竟她是比较早的一批老师，在学校的起初，她也是打江山的元老。动她跟动穆亦心自己一般，下不去手。但是任由她这么老油条一样继续混下去，又怕其他员工不服气。穆亦心要想想对策才好行动，心里装着可可，对她身边的人，也留意起来。
　　那日，穆亦心像往常一样去“律子西饼”蛋糕店，定一款多口味蛋糕。柠檬黄色系装修的蛋糕店，干净而温馨，离穆亦心的小区门口只有几步之遥。店员跟穆亦心熟悉得很，随便她在蛋糕店里东瞧瞧西逛逛。
　　然后穆亦心就听到了一句熟悉的“我的姑奶奶（lailai），你到底挑选好了没有？”穆亦心以为是跟她说话，毕竟这个声音她熟悉，但是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非也。可可的先生在嗔怪一个年轻的姑娘，她黑直长发，带着眼镜。穆亦心对这句话这么敏感，是因为可可以前经常带她当年的男友即现在的先生来学校，他是重庆人，说普通话n跟l老是分不清楚，时常被学校里的老师暗地里取笑。
　　他声音其实很好听，带着男中音的浑厚感，说起情话来可以让小女生酥麻。穆亦心做老师久了，对于学生的声音、家长的声音都是很敏感，辨识度比一般的职业要高。
　　穆亦心担心他发现自己，居然拿起两个法式大面包棍把自己的脸完全挡住，但是又禁不住好奇他们的关系，所以眼神一点也不敢离开他。
　　他们手挽着手，去了收银台。他付了款，提着“律子西饼”特有的包装袋离开。穆亦心脚不自觉地走到门口，目送了他们一程，他居然搂着她的腰肢，亲亲密密地走过红灯路口。
　　自然松弛地进了对面的一家水果店，提着满满一兜水果，又继续往前走。穆亦心好奇心骤起，眼睛盯着水果兜里的大柚子，人却远远跟着。她想瞧瞧他们到底去哪个小区，却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法式面包棍。被“律子西饼”的营业员追出来要求付款，她才发现自己很失礼。连忙跟着店员回到收银台付款，收营员倒是没有认为穆亦心故意顺走她们面包，而是讶异于穆亦心这次怎么这么失魂落魄。
　　她们笑容可掬，但是八卦的脸色，问：“姐姐，你是追什么人吗？”穆亦心只好悻悻然说：“哪里了，就是想学校的事情，心不在焉罢了。”她们于是改口说彩虹屁：“我们最佩服姐姐这样能说英语的人，我们以前英语真的是学得太差了……”穆亦心对她们傻傻地笑，结账后出来，哪里还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穆亦心有限的逻辑思维，推断出这个女子应该住在附近，才会在这家蛋糕店买东西，又在对街买水果。
　　穆亦心打算不动声色旁敲侧击可可：最近他们的夫妻关系如何？最好不要滑向穆亦心推测的方向，黑长直眼镜妹最好不过是堂妹、表妹之类，要不然，如此亲密动作，叫人好生难受。
　　学校里有一个瘦瘦的，吃也吃不胖的可可，就有一个喝水都会长肉的黛儿（Dale）,她花在减肥上的精力与金钱，在其他人看来，买个小的公寓都绰绰有余。但是，每次安妮或者穆亦心叫她投资房地产，她总是拒绝。黛儿说她家里就在明城，不需要买房，自己作为女生，婚前就有房子，不好嫁出去。明城这边的规矩就是男方出房子，女方出车子，如果女方客气，还可以出点装修。她的当务之急不是买房子，是把自己嫁出去。
　　一个胖胖的姑娘，姿色也一般，作为本地女子的首要择偶就是绝不嫁外地小子。所以，一年又一年，居然拖到32岁还是单身。更要命的是，是处女——她作为乖乖小女孩，一直在明城读小学，中学，大学，直至工作还一直住家里。别人是家养的小金丝雀，她自嘲是母体solo大胖鹅。在这个几乎所有的瘦子都嫌弃自己胖的年代里，胖，就成了她的原罪。
　　好在心宽体胖，她的身材大概也预示着她的烦恼比较少。果然，她上晚班，晚上9点左右离开“理想国”，她的妈妈都在楼下电梯口等着，或者直接来到“理想国”的家长休息室等。她的妈妈已经从“红桂月饼厂”退休，尽管进入中老年，却依然有江南水乡的婉约体态，即使算不得身材窈窕，婀娜多姿，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年轻时候姿色不差。
　　黛儿脸盘也好看，眼睛大，鼻子挺，嘴唇上薄下厚，皮肤白白嫩嫩，就是身材板像她的爸爸——她爸爸身高170厘米，体重170斤。黛儿现在身高168厘米，体重已经150斤。穆亦心多次叫她不要中饭吃饱，晚饭只能吃黄瓜或苹果，顶多加一盒酸奶。黛儿嘴上说很努力在减肥了。穆亦心曾经有一度是相信她的，可惜，后来穆亦心看见她吃冰淇凌的样子，就知道她注定是个胖子——她是桶装冰淇凌抱在手里，用铁勺子挖着吃的主儿，冰淇凌的催胖能力绝不小于红烧肘子。
　　至于她爸爸，是一家不大不小“可堪回首”饭馆的掌勺大师傅，所以，不知道是吃成了胖子还是被油烟熏成胖子。大家尽管没事儿取消黛儿的身材，或好意或鄙夷。穆亦心曾经听到同事对她的打趣，于是在会议上认真讲了不能以身材取笑他人：作为教师，不以貌取人，不制造身材焦虑是基本礼貌。黛儿很感激的眼神让穆亦心不安了好几天。
　　黛儿偶尔自己带菜来单位吃饭，她的菜比起别的老师的外卖，真的是宫廷御膳跟路边摊的差距，就他爸爸做的菜品，收买了大部分同事的心，所以，穆亦心跟安妮认为，黛儿这么讨同事欢心，除了她自身长得叫人没有嫉妒心，更重要的是她爸爸的手艺收买了大家的胃。
　　黛儿有一颗有趣的灵魂，她喜欢养花草，也喜欢养小动物，“理想国”现在有一只猫，一只狗，平台上更是种满了蔷薇花，荼蘼花，还有两缸大的白莲花，都是她的手笔。有时候也让人无语：平台的四周，被种一整排竹子，挡住了许多阳光，穆亦心要求拔掉。但是黛儿坚持反对，她的意思是她特意种下帮学校招财。穆亦心是俗人，她理直气壮地说“宁愿居无竹，不可食无肉”，黛儿笑得差点背过气。
　　穆亦心最终还是妥协，由着她弄，只要预算不超太多，都随她。员工在这里工作，没有好心情就没法把工作做好，尤其面对青春期的孩子。父母都大把掉发，更不用说培训班的老师。社会上很明显，培训班老师的地位，比公立学校里的老师地位是要低好几个档次的，但是按照什么区分的，穆亦心也不知道。穆亦心改变不了社会上的不成文排序，只好改变自己，好好服务好每个进入“理想国”的家长和学员。
　　黛儿给狗取名叫旺财，猫叫招财，真的是大俗即大雅，所有来“理想国”的学生以及家长都知道这两个二货的名字。能被人叫唤出名字的好处实在太多了：首先，狗粮、猫粮的钱居然就省出来了，因为总有热心的学员或者家长给它们带吃的。意外的是，伙食往往比人吃得要好。再者，学员间讨论话题就有了稳定安全的第三方——旺财，招财。大家交流更多，感情更深。
　　穆亦心有保持身材的烦恼，旺财和招财没有此类痛苦。
　　黛儿的不结婚，在可可的眼里是黛儿太挑，而在穆亦心和安妮眼里，不过是碰不到那个有缘人罢了。
　　说有缘人就来了有缘人，黛儿突然登记结婚，脱离了剩女3号的牌子。
　　婚礼放在一座拆迁后建造的村文明礼堂里举行，安妮和穆亦心作为校长自然参加，一些当日没课的老师也应邀出席了。
　　黛儿穿了一件蓬松的婚纱，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巨大的移动沙发。安妮轻声在穆亦心耳边抱怨：脸丑还可以化妆掩盖，人胖穿婚纱，就像粽叶裹粽子，真的看不下去。穆亦心却笑不出来，因为她看着胖胖的黛儿被胖胖的黛儿父亲牵出来交给新郎，只觉得心酸。如果穆亦心结婚，只能让舅舅或者姑父充当送嫁的角色，那两个男人，她一个也不欣赏，想到此处，更是觉得自己不宜结婚。
　　穆亦心问黛儿为何嫁这么匆忙，安妮回答：男方是职高生，都没上过大学，黛儿本来看不上，但是拆迁了三套房子，突然给男方说亲的人就多了。黛儿就抓紧拿下，诶，讨厌这个男人，但是不讨厌这个男人的钱呀。
　　穆亦心撇撇了嘴，说：想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