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李松儒

16、快递

　　初夏的傍晚天气变幻莫测，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已经乌云密布，不一会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卫颜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眉头微微皱了皱。丝丝缕缕的黑雾在小区蔓延，流淌向同一个方向，正好也是他回家的方向。他顿了下走进了小区。雨水落下穿过卫颜的身体，好似穿过一层透明的薄雾。小区里出入的人不少，却都像是看不到他一样，直到卫颜一身清爽地出现在了公寓大厅。

　　“回来了，有你一个快递。”值班的保安跟他热情招呼道。

　　公寓大厅靠近消防通道的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纸箱立在那里，大大的卫颜收三个字十分显眼。

　　卫颜客气地道了谢，走到墙角盯着纸箱看了两秒，果断动动手指，一团黑雾飞出，胖胖的保安愣了下很快忘了快递的事。

　　“回来了。”保安像是第一次见卫颜一样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卫颜客气地点点头，穿过大厅上了电梯。

　　大厅靠墙的角落，黑色的雾气凝聚将纸箱封印其中，隐约有声音从纸箱传出，嘟囔着：“卫小花你个没良心的。”

　　当！

　　电梯很快到了五楼，卫颜一出电梯顿时皱眉，半人高的快递纸箱安安静静躺在他住的房间门口，之前的卫颜收三个字下面又多了一个讨好的笑脸。他垂眸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绕过纸箱直接回了屋。

　　不一会敲门声响起：“请问家里有人吗？物业在楼下发现一个小孩……”

　　卫颜慢吞吞打开门，一眼看到了张家林。两天没见，张家林整个精神不少，剪了头发、刮了胡子，脸上的悲恸褪去，算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王小林被抓后，依着阴灵界的规定，张家林和唐狰一样都被封印了记忆。对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张家林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唐狰出现前，所以此刻算是他“第一次”见卫颜。

　　待看清卫颜的样子，他不由愣了下。

　　“爸爸。”

　　突兀的张家林身后蹿出一个胖乎乎、好像白面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冲着卫颜道。

　　卫颜：“……”

　　小男孩委屈地撅着嘴，可怜兮兮道：“爸爸我听话，我再也不要妈妈了。”

　　“……”

　　张家林听着有些尴尬，把小男孩往前推了推，主动道：“我叫张家林，住你隔壁。刚刚物业在楼下发现你孩子在哭，正好我回来就把孩子捎上来了。”

　　一般这种情况多数都是物业出面，不过张家林是警察物业的人都知道，也不担心他把孩子拐跑了。

　　“谢谢你。”卫颜客气地对张家林点点头。

　　张家林看看小男孩又看看卫颜，怎么看两人都不像是父子。实在是卫颜太年轻，除非他十几岁就有了孩子。不过这是别人家的私事，他尴尬地笑笑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道：“孩子还太小，最好不要让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太危险了。”

　　卫颜再次道谢。张家林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转身回了隔壁。楼道里没了其他人，卫颜自顾自回了屋，小男孩跟在他身后气呼呼控诉，脸上哪有刚刚可怜兮兮的样子。

　　“卫小花我记住你了，我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你居然假装没看到我，还把我封印起来。”

　　“你喜欢麻烦吗？”卫颜回头问他。

　　小男孩摇摇头。

　　“我也不喜欢。”卫颜直接道。

　　小男孩：“……”

　　哀怨地看了卫颜一眼，他坐到沙发上晃着两条胖腿道：“我听出你的意思了，你不想管我对不对？我不管，反正我是赖上你了，你别忘了，我还救过你呢。”

　　见卫颜不说话，他又努力在脸上挤出两滴泪：“我怎么这么可怜啊，我妈有新欢不要我了，家里几个老头天天虐待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却没人收留我，我活着还有什么劲，我、我干脆投胎去做人好了。”

　　“需要我托关系帮你插个队吗？”卫颜认真问。

　　小男孩急了，从沙发上跳起来：“卫小花你真不管我啊，你不看我的面子你看我妈的面子啊。”

　　卫颜没理他，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出来，拧开喝了一口问：“你跑到人世界羲姐知道吗？”

　　小男孩渴望地看着可乐，撅着嘴：“我没告诉我妈，她找了个野男人要给我当爸爸，我不喜欢。”想到什么他眼巴巴看着卫颜：“卫小花我最喜欢你了，你做我爸爸吧。”

　　卫颜：“……”

　　对上小男孩期盼的视线，他重新拿了瓶可乐递过去，顺手弹了个脑瓜崩：“钱小昊别胡说八道。”

　　“你不喜欢我妈吗？”名叫钱小昊的白面团子一脸不解，“我妈那么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妈？”

　　卫颜低头看他：“因为我更好看。”

　　“……”

　　尽管不情愿，但钱小昊不得不承认卫小花确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鬼，男鬼女鬼都算上。他犹豫地看向卫颜，嘟囔着劝道：“卫小花你这样是找不到对象的你知道吗？其实你可以和我妈凑合一下，真的，我感觉我妈也挺喜欢你的，大家都说你们在一起……”

　　“谁说的？”

　　钱小昊闭上嘴不说话了，半晌坚持道：“反正我不回去。”

　　他一副倔强的样子，卫颜也拿他没办法，僵持了一会只得妥协：“你先留在我这里，等我联系到羲姐再说。”

　　“真的？”钱小昊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凑到卫颜身边讨好道：“卫小花我最喜欢你了。”

　　卫颜不理他，钱小昊也不在意，从身上掏出一份《人世界攻略》满屋子溜达着研究起来。

　　“卫小花这是什么？”

　　“卫小花电视怎么看？”

　　“卫小花我想吃汉堡，你吃过汉堡吗？攻略上说汉堡是两张饼夹着肉吃，好吃吗？”

　　“卫小花……”

　　卫颜：“……”

　　……

　　折腾了一个小时，钱小昊总算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卫颜坐在他身边，伸手戳了戳软的像面包一样的脸蛋，钱小昊翻了个身嘟囔着：“……冰激凌真好吃，我不想做鬼了。”

　　“……”

　　卫颜找了个毯子盖在钱小昊的肚子上，一只干枯的手臂从墙里伸到他面前，手掌撑开里面是一张小纸条。

　　“这个孩子是谁？身上的阴气波动怎么这么大？小区里的鬼都被吓跑了。”

　　卫颜想了想：“算是我外甥吧。”

　　钱小昊的母亲常曦在卫颜眼中是亦母亦姐的存在。当年卫颜被恶灵抓去忘川海挖矿，历经千辛万苦逃出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常曦。彼时常曦带着手下驻扎在忘川海，位于同鬼物战斗的第一线，一次日常巡逻中正好发现逃出来的卫颜。

　　本来卫颜情况特殊，当时可以选择投胎转世。不过他想到流落在忘川海的徐老头，最后选择回到了忘川海，编入了常曦的队伍。一开始他什么都不懂，是常曦手把手把他教导出来。卫颜从未跟其他人说过，在他心里常曦取代了母亲的样子，是最特别的存在。

　　他安静地看着钱小昊，脑海又浮现出在忘川海的日子。

　　不知过了多久，窗户上响起一阵笃笃声。

　　卫颜扭头看去，一只叠得歪歪扭扭的黑色纸鹤飞在半空，尖尖的嘴正不停地敲着窗。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过去打开窗户。

　　“羲姐。”

　　纸鹤停在窗台上，张了张嘴，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小颜好久不见，入界署的工作干的怎么样？”

　　“还行。”

　　纸鹤满意地点点头：“小颜好好干，要是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替你来揍他。”

　　“……”

　　“对了，钱小昊是不是跑你这里来了？”

　　卫颜嗯了声，示意钱小昊睡在沙发上。黑色的纸鹤飞到沙发扶手边，看了眼钱小昊转身看向卫颜。“我最近有些忙，要是小颜有时间，能不能帮我照看钱小昊几天，等我忙过这段日子再把他接回去。”

　　“出什么事了？”卫颜反问。

　　“不是什么大事，有阴灵在过转生河时逃走了，潜入了忘川海。”

　　“……”

　　卫颜有些无法理解这种操作。过了转生河就可以转世投胎，结果临门一脚不去投胎，反而潜入忘川海，猜也猜到是为了偷渡到人世界。也不知道绕这么一圈图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未了的执念吧。”常曦叹道，“钱小昊就拜托小颜了，哦还有记得帮钱小昊找个学校上学，免得他以为偷跑到人世界就可以不用做功课了，等我把这边的功课也给他一起寄过去。”

　　卫颜答应下来。

　　“卫小花我饿了，晚上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纸鹤的存在，钱小昊揉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

　　黑色的纸鹤散开化为了丝丝缕缕的黑雾，消散在了空中。

　　卫颜看他：“钱小昊你七岁了吧？”

　　“你要做什么？”钱小昊警惕道。

　　“没什么，准备送你去上学。字你都认识吧？拼音呢？羲姐会把你家里的功课也寄过来，你休息两天，我尽快带你去办手续。”

　　钱小昊脸上的表情凝固，呆滞地看着卫颜，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真傻，我以为从家里逃出来就不用做功课了，没想到都跑人世界了，还得做功课，以后还要做双份，我不活了！”

　　“不活也行，先把入学手续办了。”

　　钱小昊瘪瘪嘴，这次是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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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