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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雨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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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早餐时开始,百草欣的好心情就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上班路上,他更是难得地哼起了小调,连频繁遇上的红灯都没能打扰到他的兴致。
坐在后排的李清平几次同景文苑交换了疑惑的眼神,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干吗这么高兴?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好事么?”
“秘~密~~”百草欣拉长音调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们啦,不过总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哎,文苑,我看咱们还是下车吧。这家伙不太正常了,说不定会把车撞到树上诶!”
“李清平!你说谁不正常呐?!”百草欣气愤地回头怒视:“想挨打是吧?”
后座的两名乘客被他此举惊出一身冷汗。
“草欣,拜托你专心开车!”
“哇——看前面!看前面!呼,好险……‘白操心’你想杀人啊!”
吵吵闹闹着开始一天的工作倒是司空寻常,可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天结束的亦是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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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就是睡眠轻浅的人,遇上心情不好便更容易入魇。苏伦这场回笼觉自然也谈不上什么质量,朦胧中数次辗转,虽然坚持到午后才起身,可醒来后头脑反而混沌得很,似乎一觉把反射弧都睡长了几倍。
拥着被子呆呆坐了一会儿,突然被窗外轰隆隆的雷声惊到,他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天色已暗沉下来,竟是下起了雷阵雨。细密的雨丝被风牵扯着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痕迹,又被不断滑落的水滴拦腰截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幅特殊的抽象画。透过这幅“画”,阴霾的天空仿佛一团灰黄色的雾霭,无声地渲染出一种压抑感。
原本就低落的心情越发难受起来。起身点亮屋子里所有的灯,却仍旧无法摆脱那无处不在的孤寂。苏伦终于忍耐不住,随便找了件衣服换上,也不带伞就离开住所徒步走进雨幕中。
清新湿润的空气迎面扑来,深吸一口,似乎真能涤荡净心底的烦闷。然而当最初的冲动退散时,平素就极少逛街的苏伦立即陷入了新的茫然——
要去哪里呢?
漫无目的地沿着路边向前走着,良久,直到一个店牌突兀地闯进视野中。蓝紫色的霓虹,无法言说的吸引。略一犹豫,他便拐进了这家名为“雨夜”的酒吧。
适逢工作日,天气也糟糕,加之远还没到城市里夜行生物出来活动的时间,所以整个店里只有吧台的灯开着,柔和的光投射在不同样式的酒瓶和晶莹的玻璃杯上,似乎是暖融融的。唯一可以看到的人是正在吧台后专心擦拭着酒杯的青年,他那一头无杂色的短发和随性的黑色衬衫给人以干净爽利的感觉。然而走近再看,那副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和一双修长匀白的手又让人觉得他完全不像是个酒保,倒颇有几分音乐家的架势。
苏伦在他对面坐下来时,青年立即抬起头,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招呼道:
“嗨,想喝点什么?”
“呃……橙汁吧。”
“橙汁?”
意外的答案让青年投来探究的目光。他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毛巾递给苏伦:
“先擦擦吧,你的头发一直在滴水。”
“谢谢你。”苏伦接过毛巾,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弄湿地面,我方才没有注意到。”
“啊,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青年带着些许讶异笑道:“况且雨天淋湿了才是正常的不是吗?如果你为了这个就道歉的话,那我更该因为menu里没有果汁而抱歉了。瞧,我的邻居是饮品店,我们总不好明抢人家生意吧?如果你不喝酒,不妨到隔壁坐坐——记得跟那个小妹妹说是我介绍了这单生意哦!”
苏伦也笑了起来,摇头说:“算了,这种天气喝橙汁确实怪了些。虽然我不常喝酒,但偶尔为之也不坏,请随便给我一杯什么吧。”
“嗯,既然如此,那我耍一手好了。”
青年自信一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接下来调酒的过程简直像是一场表演:摇、抛、接、环……所有的动作流畅而惊险,处处可见真功夫。直到燃着青色火焰的杯子被放到面前,苏伦依然维持着小孩子初次见到烟火般的惊奇神情,连连赞叹道:“真厉害!”
“第一次见到?”
“嗯。”
“那这杯我请客。”
“这怎么行?我们又不认识,不能让你……”
“邵久。”
苏伦没听清,莫名其妙地问:“什么酒?”
青年无奈地说:“是我的名字。我姓邵,长久的久。很多人都说我的名字很搞笑,你若是想笑也不必忍着,反正我习惯了。”
他这么一说苏伦倒真又笑了,主动伸出手与他交握了一下:
“苏州的苏,天伦的伦,很高兴认识你。”
“喏,苏伦,现在我们认识了,可以让我请客了吧?”以手背支着下巴,邵久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道:“失败啊!难得我大方一次,没想到白送居然还费了这么大劲儿!”
“抱歉,因为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之前也没有人告诉过我,所以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谢谢你,希望不会被你老板捉到引起麻烦。”
苏伦说着端起已然熄掉火焰的杯子,缓缓饮下一口,神情认真而郑重。
这杯不论看起来抑或是闻起来都感觉有些香艳的液体,在与舌尖碰撞上的一刹那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度,辣辣地刺激着味蕾。温凉的酒水滑过喉咙后,灼热的感觉却一路升起,直到最后消失在腹中。强烈地震撼感消散后,甜中略带酸苦的回味格外清晰特别,似是纠缠在一起却又味味分明……所有的感受都化作紫色的诱惑,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邵久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表情,心中竟是从来没有过的紧张与期待。
“……怎么样?”
“很奇怪,感觉……不大好形容。”苏伦放弃了客观描述的努力,微笑着总结道:“不过很特别,很好喝!”
毫无花哨的评价让邵久产生了自豪的成就感,至少在他看来这样简单的评价要比那些小MM夸张的尖叫声更让人开心。
“这酒有名字对吧?”苏伦忽然轻声问。
“当然,你可以猜猜看。”
“我又不懂这个。”
“一般来说,酒的名字是根据产地、制法、创制人等等来起的。给你个提示吧——这杯鸡尾酒是以它的颜色和口感而得名的。”
“蓝色是‘忧郁’,比忧郁更深的应该是‘忧伤’吧?可是忧伤又不会这样甜……或许是爱带来的忧伤。”
听着他喃喃低语,邵久简直要惊叹了。他刚才为他调制的酒名为“情人”,而这个声称自己不懂酒的人却准确体验到了‘酒的声音’。
高山流水遇知音。高兴之余,邵久拉开酒柜下层的暗格,取出几瓶不甚显眼的酒来——
“还有更好的呢,让你尝尝我的看家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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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多,陆瀚宇正准备离开公司回星台,不防在电梯间被徐共雅堵了个正着。
徐大小姐今天一脸烟熏妆,暗金色无袖高领毛衫搭配格子短裤,一双美腿露出大半截,黑色磨砂小皮靴鞋跟足有四、五寸,难为她行动依然如此敏捷。
“表哥,我的车送去保养了,你载我一程吧!”
即便看惯了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表妹那多变的着装风格,陆瀚宇仍是无法认同,不由微蹙着眉头问:“你穿成这样要去哪里?”
“什么叫穿成这样?!这是时尚好不好……”徐共雅不满地转了一圈,弄得手臂上N根链子、套环叮咚乱响:“人家和姐妹们约好了去迪厅,难不成你要我穿套装长裙?”
目光扫过徐共雅那新近涂成黑紫色的指甲,陆瀚宇一个头两个大,无声叹气:“姑姑知道你又偷跑回国了吗?”
“喂,我当你是自己人,你不可以出卖我的!”
“你若出什么事我无法向姑姑交代。”
“拜托,我好好的会出什么事啊?!你是我哥,不是老爸,口气那么吓人干吗?”徐大小姐撅着嘴说:“你要是不肯送我就算了,我自己叫出租车。不过我把手袋落在酒店,你得先借我点儿钱。”
这才是终极目的了。
不等陆瀚宇答应,徐共雅亲自动手,轻车熟路地摸出他的皮夹把可见的现金搜罗一空,这才满意地笑起来,立即转身开溜:
“谢啦,亲爱的表哥。我先走了,Bye~”
“慢着。”陆瀚宇快一步拉住她:“你去哪家店,我送你。”
“不用了吧……”
“说。”
“哎呀,你先松手……就湖光路的那家‘非人间’啦!”
把人送到地方,又安排下可靠人手看着她,陆瀚宇刚松了口气,姐姐陆玫雨的越洋电话就打了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中心思想无非是一句话:替她照看好在国内的独子。
长姊如母,姐姐的托付陆瀚宇自然在所不辞。况且最近他忙于工作,也确实有段时日没过去看看了。好在自己这个外甥比恶魔表妹不知乖了多少倍,倒还可以略为欣慰。
天色渐渐黑透,马路上车流人潮如织,人们大多怀揣着回家的期待行色匆匆,谁又能想到堂堂陆氏总裁竟还饿着肚子东奔西跑却无人问津呢?
陆瀚宇认命苦笑,停好车子,顶着缠绵的细雨踏进外甥经营的小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