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猎人同人）》九重岚

2、中篇

　　伊路米轻松地穿过种满银杉的庭院。这种树的叶子细长，散发着细微的芳香。因为它可以成倍地反射周围的光线，所以，远看上去，那些叶子，仿佛是白银打造的一样。银杉由此得名。
　　□□首领们偏爱这种树，倒不是因为这树的美丽。
　　银杉的香味……如果没有服用特定的解毒药物，陌生的闯入者在三分钟之内便会麻醉晕倒。
　　“这叶子仔细看似乎很透明嘛！”伊路米找摘下一片银杉树叶，仔细端详着自语道。
　　身后传来并不急促的脚步声。伊路米头也不回地抬手，两名警卫应声倒地。

　　“这笔买卖不错。”丢掉手中的树叶，伊路米踏过那两具还温热的尸体，向宅子的深处走去。

　　“这房子岔路还真多！”伊路米边走边感慨。他的身后布满尸体，这些尸体的脸上大多数保持着死前平稳的神态。死亡不期而至，但恐惧却姗姗来迟。作为职业杀手，让目标毫无恐惧地死去，大概也算一种职业道德吧。

　　伊路米听说，这座象城堡一样的宅子里，有不少身手高超的念能力者。所以……他格外小心。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是他们首先要遵守的规则。
　　所以，尽管如此轻易地进入内室，也没有让伊路米放松警惕。他谨慎地将目标一个个击杀，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伊路米听说，他最终要完成的任务，就在这座高大的木门后面。他抚摸着面前高大木门的把手——这门很名贵。家里一间和室的棋桌就是这种木头做的。爷爷说，这种木雕家具价值连城。

　　他推开门，手里的钉子和门把手清脆地撞击了一下……

　　他见到他。
　　他见到她。
　　她掩埋在绯红头发下苍白的脸，仿佛对他微笑了一下。

　　伊路米飞快地甩出手里的钉子。那具丑恶的身体向一旁栽倒。一瞬间，伊路米有了呼吸不匀的感觉。他厌恶这种错觉。

　　没有去确认死者身份。他走到她面前，低头无声地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头顶上隐约有错落的疤痕。红色的头发稀疏憔悴。她的脸象雪一样白，嘴唇已经没有了颜色。她的膝盖内侧各插着一柄匕首。左臂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那应该是骨折后粗暴的治疗留下的痕迹。她眼神空洞……完全的空洞。

　　这样的面孔，是不会笑的。

　　“死了吗？”伊路米想。随即又为自己竟然不能区分出对方是死是活而感到有些迷惘。他伸出手，探向她的脖子……

　　“很多□□首领都有这样那样变态的嗜好，如果这个姑娘是死的……那么，也不奇怪。”想到这里，伊路米竟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贱吉的尸体。

　　她的皮肤，好象冰冷的岩石。伊路米的指尖刚刚碰到她，她忽然抬起头，用她那漆黑得仿佛要蔓延一切的眼睛看着他。

　　伊路米向后退了一步。

　　要做暗杀者，是不能怕鬼，怕僵尸，怕幽灵之类的东西的。伊路米从来没想过会有哪具死尸的灵魂会来向他报复。他的后退不过是因为谨慎——感觉不到危险的地方往往隐藏着最深刻的危险。人生本来就充满悖论，杀手的世界尤其如是。

　　“说出你的名字。”他冷然对她说道。
　　“妮翁。”她回答。
　　“姓。”
　　“诺斯特拉……妮翁•诺斯特拉。”她回答。

　　“任务只让我杀光贱吉家的人。你不是他家的人，所以我不用杀你了。”伊路米嘘了一口气。他有些腻歪。这种任务看在钱的份上自然是来得越多越好，但任务一旦完成了，让他多动一根手指也是件受罪的事。

　　他想回家。于是他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杀他？”身后女孩的声音微微地发抖。

　　“因为我收了钱。只要有钱赚，我什么样的人都杀的了。就这样。”伊路米回答着，随手把一张纸片扔到妮翁面前，“你有要杀的人吗？”

　　妮翁凝视着这张飘落得恰倒好处的纸片，她的嘴唇哆嗦起来……

　　“伊路米……揍敌客。”她喃喃地念着。

　　“恩。是我。”伊路米头也没回地点点头，准备走了。

　　可是就在电光火石的下一刹那，一柄匕首插上了伊路米的后背。

　　即使毫无防备，也不该发生这样的事。本能的，伊路米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折断。
　　伊路米拔出背上的匕首——刺得比他想象得要深啊！

　　“这个女孩很恨我。”
　　确定了匕首没有毒。他提着她的双手，冷冷地看她。

　　她暴怒地喘气，眼睛里一条条地爬上红丝，她完全不顾疼痛地在他手心里暴跳：“你！是你杀了他！你杀了幻影旅团的团长！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我没杀。”他回答。

　　“你撒谎！整个□□都知道，是揍敌客家的人杀了幻影旅团！是不是你本人杀的，又有什么区别！”她放声大哭起来。她的脚尖贴着地板剧烈地抖动。

　　本来伊路米完全可以不必解释的。杀了她就是。但是，他却忽然有些犹豫。

　　“她是为了库洛洛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伊路米想，“可为什么一个□□头目家里眷养的被百般虐待的奴隶女孩，会和库洛洛认识？她爱他？”

　　“你认识库洛洛？是不是？”他问。他放下她，把匕首丢还给她。

　　“库洛洛没有死。你不信也好。你想见他就去找他吧。如果你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不过……我不会原谅在我背后捅刀子的人。”

　　“你……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伊路米。

　　“库洛洛没死。”他回答。

　　妮翁的身子慢慢地慢慢的瘫软下去，她的眼睛里漾起细微的涟漪。她如梦呓般地告诉伊路米：“这是我这么久以来，听到的唯一让我开心的好消息……”

　　说完，她微笑着倒下去，手腕的疼痛，让她失去了知觉。

　　“那时侯，”伊路米说，“她好象一点都不计较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虐待和侮辱，她笑得很纯粹，一点也不痛苦。好象，只要库洛洛活着，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杀手是不稀罕什么爱情的。

　　但当伊路米看着伤痕累累的妮翁微笑着倒下的时候，这样的念头还是忍不住闪过一秒：“如果，有一个人这样爱我……”

　　算了！谁稀罕呢！

　　“为什么相信我说的是真话？我一说你就信了？”后来，伊路米这样问妮翁。

　　“不知道。那时侯拍卖会已经过去了，手指也被别人买下。也许是我当时已经绝望到极限了吧，又太想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其实就算你说的是假的，我也愿意相信。”妮翁大口吞舔手中的冰淇淋，开心地回答。

　　“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你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伊路米问。

　　“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你杀了贱吉即是拯救了我。那天你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来杀他的。”

　　听她这么说，伊路米不屑地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连你一起杀了。那天我没杀你，现在怎么看都像个奇迹。”

　　“所以我才说你是来拯救我的啊！”妮翁爽朗地笑起来，“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你给了我希望。你带我离开了那里，也许，我以后还有希望见到库洛洛的。总之，你让我很有希望的感觉。”说完她丢掉手中的冰淇淋盒子，向着染满晚霞的天空使劲地伸着懒腰说：“我已经6个月零17天零4小时零37分没有吃到过冰淇淋了！能活到今天真是太好了！”

　　伊路米十分错愕。做了这么多年杀手，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伊路米揍敌客能给人带来希望。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想过吗？”伊路米问。

　　“我？我要好好休息，多吃多睡，找个工作拼命赚钱，然后就可以买许多漂亮的衣服……总之我得让自己变得漂亮起来。特别的漂亮！”妮翁坚定而豪迈地回答。

　　“伊路米呢？现在准备做什么？”

　　“我？我得回家。”他面无表情地把脸转向妮翁：“你愿不愿意一起去？”

　　“伊路米邀请我去做客吗？”妮翁好奇地问。

　　“我没有邀请你，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去我家。”伊路米否认。

　　“那又有什么区别！”妮翁不满地争辩。

　　“伊路米家也会招待客人啊！真希奇。我想象中杀手家里都是阴森恐怖，放满了杀人武器，而且从来不欢迎别人来访。”

　　“我家可不是那样。”

　　“你家有些什么人？”妮翁问道。

　　“我家……不过是亲人，仆人和三毛罢了。”伊路米摸摸下巴，仔细地想了想说，“到底有多少人我倒是也不太清楚。”

　　“三毛是谁？”

　　“我家的狗。”

　　“哈？”妮翁睁大眼睛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伊路米，“狗……也算人吗？宠物狗？”

　　“狗就是狗。怎么能算人呢！”伊路米打算回避他的口误，他摆出极其严肃的面孔说：“我要走了。”

　　“什么时候？”妮翁问。

　　“马上。”

　　“那么……”妮翁凝视着远处晚霞里闪现出的第一颗星，她沉默了几秒……

　　“那么……”

　　“再见吧！”

　　伊路米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一下！”身后的女孩叫住了他。

　　“恩？”他的手停在门把手的边缘，他微微地转头，“什么事？”

　　“我知道，你可能并不需要我说这些。不过……”妮翁十分优雅地将双手交叠在身前，隆重地躬身行礼说：“多谢您了！”

　　门开了。伊路米消失在门外的阴影里。

　　他曾回来过。也并不全是来凭吊记忆。他也不明白当初一念之仁放过那个女孩对她来说是福是祸，但他邀请她去作客的心情，确是充满了质感的真实。

　　妮翁已经离开了。而她的希望，却还留在这里。仿佛一列快车，飞驰着驶向远方。

　　他们，再未遇见。

　　伊路米完美的杀手生涯里唯一的一次细微的情感动摇，终于细微地归于平静。

　　车轮擦过铁轨，余温慢慢冷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