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渣攻娶了黑莲花之后》雪崖

2、第二章

　　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如此，前尘旧事如同一场黑白默片的播放，他既有关于短暂前生的记忆，也完整继承了许清彦二十八年的记忆爱恋，他不是许清彦，也或许，他就是许清彦。
　　他用手帕捂住唇，低低咳嗽了几声，问身边候着的赵立道：“国公爷去哪了？”
　　赵立盯着自己的衣角，讷讷道：“侧院。”
　　许清彦望着那只握帕子的手，眼眶又辣辣地痛起来，他避开赵立的视线，抬袖捂住了脸。
　　不能哭，他对自己说，可在病中赵攱就舍了他去陪新人，偌大的房间空旷得像一座孤坟，怎么能不让人揪心。
　　赵立看着也不好受，只能劝道：“二爷，您别这样，保重身体要紧。”
　　许清彦放下衣袖，吸了下鼻子，努力对着赵立笑了笑：“是，我不难过。”
　　赵立也回了一个笑容，脸有些红，继续笨拙地安慰：“府里的奴才们才都只认二爷您，二爷心肠那么好，这么多年了，那个狐狸精再怎么手段，赵立都会一直陪着您的！”
　　“谢谢你。”许清彦动容道。
　　赵立又服侍着他喝了药，许清彦却要下榻来，赵立想拦他，许清彦摇了摇头，抿着唇望着前方。
　　赵立无奈，给许清彦裹上厚厚的白狐裘，才小心翼翼地引他去侧院。
　　一路上，往来的仆人们偷偷打量着许清彦，眼神既是同情又是惋惜，偶尔也不乏投来嘲笑的眼刀子，赵立一一瞪了回去，许清彦只能挺直背脊，面无表情地朝前走。
　　他自小文弱，生得唇红齿白，同龄人都欺负他像个女孩子，那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书院的中央，赵攱跳出来护在他身前，这个嚣张的小霸王，插着腰宣布，那个人是我罩了的。
　　他是他的支撑。
　　就是他被丞相老爹一砚台砸在额头上，捂着流了半张面孔的血，也只是挺直腰杆，在那些庶母仆妇毒辣的眼神注视下，昂首阔步地走出相府的。
　　只因为，赵攱在等他。
　　从来，从来没有如今的狼狈。
　　赵攱给了他的，赵攱又收回去了，他像是被宠坏的孩子，□□地站在雪地中央，茫然无措。
　　欢声笑语从前方传来，许清彦分不清那究竟是他嫉妒之下的丑陋幻象，还是冷冰冰的钢刀一般的事实，寒气从骨子里窜起来，渗透厚厚的狐裘，冻僵了他全部的身心。
　　他是国公正妻，永远代表的是整个国公府的体面，也是他最后的尊严。
　　园子修得好，许清彦想，为了迎合那江南来的小白氏，花圃里植满了静心打整过的各色奇珍花卉，莲池里新移来的太湖石，造型剔透玲珑，亦是最珍贵的重岩叠嶂之姿。
　　他驻步在一盆白梅前，花瓣剔透，淡香扑鼻，今年皇帝赏下来的大半盆栽，想来大都要安放在这儿了。
　　许清彦都不敢问自己一句，喜不喜欢？喜欢就忍不住讨要，讨要或许意味着争吵，这般争宠善妒，哪里还是那个霁月风光的许子安？
　　所以，他除了自己难过，竟然什么都不会做。
　　我来做什么，许清彦转头欲走。
　　“靖之——”是赵攱的声音。
　　许清彦迷糊地想，他的视角却已经被转向了天空，拐角跑出的那个人没刹住步子，与他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不疼，这人好歹存了点良心，跌倒之时替他垫了一下，可分量对一个文弱书生来说还是沉重了些。
　　“子安！”“二爷！”
　　许清彦微蹙了眉，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淡淡道：“劳驾。”
　　那人没有动。
　　许清彦才后知后觉地抬起眼来，第一次见自己夫君的妾室，就是几乎零距离地面对面对视，还真是十分讽刺。
　　白靖之呆呆地望着他，明亮的眼睁得老大，剑眉星目，皮肤白皙细腻，还带了点婴儿肥的面颊，给那青松一般的俊秀中添了几分稚气。这样介于浑身发着光，充满活力的少年，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心中最后一抹侥幸也破灭了，许清彦骗不了自己。
　　他性子向来好，仍是文雅道：“妹妹，劳驾让一让，我们起来说话。”
　　白靖之这才手忙脚乱的从许清彦的身上爬起来。
　　许清彦撑起身掸了掸衣袍，赵立刚想过去拉他，另一只洁白纤长的手抢先伸到许清彦的面前，白靖之脸庞红扑扑的，小声说：“是我之过，公子对不住了。”
　　许清彦瞥了一眼赵攱，那声妹妹一叫出来，他的脸瞬间就白了，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杵在几步之外。
　　许清彦对白靖之笑了笑，轻声道：“多谢。”
　　白靖之回他一个笑容，虎牙可爱，他忽得一怔，突然抬手伸向许清彦。
　　赵攱向前急跨一步。
　　在许清彦茫然，赵攱紧张之时，白靖之飞快地收回了手，从许清彦肩上的白狐狸毛尖上小心翼翼地取下一片梅花瓣，有些害羞地冲许清彦解释道：“不小心沾到了。”
　　许清彦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在意。
　　白靖之拿着花瓣，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许清彦，许清彦皱皱眉，垂着眼睛转开脸。白靖之也发现了不妥，也垂下视线，盯着自己的脚尖，说：“公子，我是男子，叫我妹妹恐怕有些不合适。”
　　许清彦抬头望着赵攱，一字一顿道：“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赵攱张开口，无声地唤了一声“子安”。
　　白靖之仍是低着头，一本正经地回道：“公子若是愿意，叫我什么都好，在下白靖之，临安人士，请问公子贵姓？”
　　许清彦对着赵攱冷笑一下，在赵攱痛苦的目光里，一挥袖子推开白靖之，疾步朝外走去：“你自己问他去？”
　　一推没推动，白靖之的身体稳如磐石，担心许清彦摔倒，他连忙身后扶了一把，转瞬又被挥开。
　　白靖之捧着被打开的手，有些无奈地在后面喊道：“公子小心些，不愿意告诉我就算了，别走啊，你唤我妹妹我认你做哥哥好不好，公子，公子！”
　　赵攱追了出去，白靖之见他也走了，不答应了，又转身去拉赵攱。
　　赵攱想挥开，对方却双掌如箍，叫他动弹不得，便只得停下道：“靖之，别闹。”
　　白靖之看他双眼通红，一幅急火攻心的样子，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放开手，撇撇嘴道：“又要去看你那病痨子老婆。”
　　赵攱也被他说得有些生气，瞪他一眼，提高了声音喝道：“白靖之！”
　　又看白靖之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瞅着他，神情很是委屈，赵攱怜他年纪小，放缓了声音：“子安是我妻子，带你回来本身就是我不对了，你对他尊敬些。”
　　他捂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他病没好，我去看看他，你自己好好呆着。”
　　言罢，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