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33、第 33 章

　　过了很久，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他问道：“你有读过一篇课文吗？《小桔灯》。”

　　“嗯？”她的头还埋在他的怀里，她不想出来，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红肿着的眼睛。

　　“你看看，这只橘子皮我剥得多么完整，多适合做小桔灯啊。”

　　她迅速从他的怀里钻出来，立刻转过脸，用手胡噜了一把残留的泪水，笑着说：“我这儿可没有蜡烛。”

　　“网上下单，明天就有了。”

　　“好，我去买。”

　　“明天咱们就可以举着小桔灯去花园了。”他笑道，他的笑温暖治愈。

　　她点点头，也笑着看他。

　　他帮她把衬衫的扣子系好，笑着说：“你这样出门，我可不放心啊。”

　　她这才想起，自己敞着的衣服，脸立刻红了。

　　两周后，一只庞然大物闯进了沐青的办公室。

　　在他进门的一刻，沐青忽然产生了扩建大门的冲动。和他的身躯相比，这门、这房间都显得异常窄小。

　　如果说他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一只枣核，那这一回，他彻底变成了一只油桶。他的头很大，脖子完全消失了，头和身体几乎连在了一起。他真的太胖了，走路的时候，大腿和肚子上的肉会有节奏的颤抖，像海浪一样。

　　沐青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猜测他是沈琦。

　　他的五官已经完全走样了，面部臃肿的肥肉挡住了本来英挺的骨骼。就连气质，如果现在的他还有气质的话，也变了。

　　那个朝气蓬勃，信心十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少年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灰意懒，垂头丧气，老态龙钟的躯壳，虽然他看起来还不算老，可却已经有了陈腐的味道。他虽然还活着，但眼睛里的光却已经消失了。

　　天啊，人真的不能胖啊，沐青感叹道。

　　“梅院长，我减不下去。我要抽脂。”他哭丧着脸，他忘记了两周前还曾在这里说出过豪言壮语。

　　“男子汉大丈夫，减个肥有什么难，我肯定能瘦下来！”那时的他如是说。

　　才过了两个星期，他就放弃了。

　　若要问什么事最能消耗一个人的意志，非减肥莫属。

　　“你照我说的做，没用吗？”沐青疑惑地皱着眉。

　　“唉，跟您我也不说虚的了。不是没用，是我做不到，我现在一动就出汗，您看，我从医院门口走到办公室，都出了一身的汗。”他随手抹了一把额头，汗如雨下，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渍灌溉的颜色不均。

　　“这天气是不太适合运动，”沐青同情地点点头，“那饿着呢？饿着也不能瘦吗？”

　　“不瞒您说，开始几天，我真是使劲饿着，一顿饭就啃几根儿黄瓜。确实瘦了，瘦了好几斤呢。”

　　“那怎么……”沐青看着沈琦，不但没瘦，起码又胖了20斤。

　　他叹了口气，“可好景不长，没几天，我就饿得头晕眼花，看什么都想吃。这个感觉您可能没体会过，人饿急了，真是看什么都想吃，连我女朋友站我眼前，我都想咬一口。”

　　“哎呦，那可不行啊。”沐青忙说，“所以你就放开吃了？”

　　“没有，我又挺了两天。那天我真的快饿昏了，就决定怎么也得吃一顿了，正好又赶上同事组局，我跟着他们吃了一顿火锅。我本来想着啊，吃火锅好，选择多啊，清汤涮点儿蔬菜什么的，又顶饿，又不会胖。”

　　“对啊，清水涮菜，不会胖啊。”

　　“结果呢，理想很骨感，现实很丰满。真到了桌上，面对着红油锅，我哪还忍得住啊。那顿火锅啊，真好吃，大概是我活到现在，吃得最好的一顿。”

　　他用舌头舔了舔上嘴唇，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回味着那顿美食。

　　这么爱吃，还减什么肥啊……

　　“后来呢？”沐青问，“偶尔吃一顿其实也没事，接着减就是了。”

　　“我也这么想，结结实实吃饱了，我回家一称，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涨了足足九斤！”

　　“你，你一顿能吃这么多？”沐青惊道。

　　“我也没想到啊。哎呀，我当时觉得，肯定是电子秤坏了，我就一激动，跺脚的力度大了点儿，把称踩碎了。”

　　“电子秤是容易坏，还是买传统的吧。”

　　“算了，也用不着秤，我每天照照镜子不就知道瘦没瘦了嘛。”

　　“也对。”沐青点点头。

　　“之后我又重新开始饿着，可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周就总是有饭局，我推也推不掉，都是朋友，不去好像不给人家面子似的。这帮人也是，选的不是火锅，就是烧烤。我拼命的想控制，可那都是人间美味啊，我哪儿挡得住啊。”

　　“是，神仙也挡不住。”沐青附和道，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然后我就变成这样了。”他一拍肚子，眼中无神，心中有悔。

　　“……”

　　“您也不能说我不努力，我真是尽力了。每顿大餐吃完，第二天的早上、中午我都玩命控制，可谁想到，到了晚上，又是一顿大餐。”

　　“不能怨你。”沐青咬着牙说。

　　减肥路上的头号敌人，就是朋友。

　　“所以啊，我只能来找您了，抽脂多遭罪，我也认了。”他垂头丧气地说。

　　“你觉得靠自己肯定减不下来了？”沐青还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太难了。”他摇着圆滚滚的脑袋，“我现在才知道，减肥这事，太难了。难怪那些姑娘们天天嚷嚷着减肥，也不见瘦。真是太难了。”

　　沐青叹了口气，“减肥是难，可抽脂也不容易啊。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不就是穿塑身衣嘛，我穿，这有什么的。”沈琦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可不止是穿塑身衣这么简单啊。”

　　“还有什么？”

　　“疼。”沐青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非常疼。”

　　“和饿相比，我宁愿疼。”他满不在乎地说。

　　“那只能说明，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疼痛。”

　　沐青走到他身前，捏了捏他肚子上的肉，手感不错，柔软中又带着点弹性，就像醒发好的面团。不止肚子，大臂、大腿，就连脸上的肉也都软绵绵的。

　　“梅院长，您这儿干嘛呢？”

　　蹂躏，他想到了这个词，他要抗议。

　　“我试试你的脂肪含量，太少了不能手术。”

　　“您逗我呢吧？我都这样了，”他两手一摊，“这脂肪含量还不够吗？”

　　“嗯，应该够了。”捏肉的感觉实在太爽，沐青忍不住又使劲抓了两把，“如果脂肪量不够，抽脂手术会给身体带来伤害。”

　　沈琦只能由着沐青上刑，不敢说话。

　　“行，应该没问题。那咱们抓紧开始吧，你去把衣服换了，然后把手术合同签了。”沐青眨着眼睛，“对了，我要提醒你，抽脂手术的死亡率可不低。”

　　“啊？”沈琦愣愣地张着嘴，“整形手术还能死人？”

　　“其他的不会，抽脂可真说不准。”

　　“为什么啊？”

　　“原因很多，主要是脂肪栓塞。你得过什么病吗？还有父母得过什么病？做过手术没有？”

　　“都没有。”

　　“上次体检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我啥病都没有，各项指标都正常。”

　　“那时候你还没胖呢，现在可就不好说了。”沐青笑道，“先去抽个血，没问题就准备手术。”

　　沈琦出了门，沐青嘀咕道：“再过不久，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

　　沈琦躺在了手术台上，沐青拿着标记笔，在他身上画圈。

　　“梅院长，您这又是干嘛呢？”他紧张地问。

　　“一会儿要在画圈的地方打孔，抽脂管就从这些小孔里伸进去，伸到脂肪层，通过超声波把脂肪打碎，再依靠压力把液态脂肪抽出来，原理很简单吧。”

　　“啊？那疼吗？”

　　“全麻，手术的时候肯定不疼，手术之后，肯定很疼。你想想，这等于是活体绞肉啊。”沐青狞笑道。

　　“梅院长，您别说的这么恐怖行吗？”他脸上的肉抖了抖。

　　“事实就是啊。我说得很形象吧。天香，你说，是不是就是这样。”沐青对来帮忙的护士天香说。

　　“啊？”天香尴尬地笑了，“差不多吧。”

　　“那得有多疼啊？”他声音颤抖地问。

　　“我自己没有试过。不过我听客户说，这个痛感仅次于生孩子。”

　　“哦，”他松了口气，“那就不怕了。”

　　“你是以为生孩子不疼吗？”天香小心地问道。

　　“生孩子能有多疼啊？那么多女人都生过孩子，也没听说有多疼啊。还没有生孩子疼，那就不算什么了。”他回道。

　　“生孩子可疼了。”天香意味深长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沐青和沈琦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姐姐生孩子的时候，我在产房陪着她，生之前她就疼得不行了，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不停地喊疼。到生的时候，她疼得都晕过去了，被医生叫醒了，还得继续遭罪……”

　　沈琦明明在听，可听着听着，他就听不见了，麻药起了效，他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