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63、第 63 章

　　六十三
　　茉莉就和兰达小声谈了两句人们面临的处境：他们没有工作，以前还可以种地，制作红蓝药贴补生活，可是提克切里伯爵和加斯男爵等新贵以制药需要受到有力的监管为理由控制了制药权，人们无法耕种，更加剧了生活的困乏。

　　很多人的土地被财团低价强买，失去土地的人，若不能成为佣兵，就只能在城中游荡伺机报复。人们很难一心爱国。若想要稳定这样的局面，使得天地重新恢复清澈，让人们在这个本来就灾难频发的世界中坚强地生活下去，就要采取一种纯粹而激烈的行动。
　　这种行动很难说不会失败，但只要在最腐坏的地方撕开一角，让正义蔓延而来，腐坏就会被摊开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审视，这样行动的目标会多少达成一部分。

　　酒席散去之后，茉莉将兰达等人平安地送出了，为了保证自己不泄密，她并没有打听太多。玛伊雅弥则又在卧室里支起了一张小桌子，摆上南瓜子和小鱼干，同纳贝流士一起喝酒，茉莉回来之后，她就招呼茉莉一起喝。
　　“今天是家里添人进口的大喜日子，茉莉也可以放开喝。”
　　玛伊雅弥喝了一杯酒之后，又给茉莉倒了酒。茉莉像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一样环顾房间，在这个宽敞的卧室里，似乎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同时又是不那么真实，可以拿起来所有的东西，也会拿不起来所有的东西。床单上有鱼在游动，天花板上一层一层的高粱翻着花花绿绿的波浪，钟表时而变成他们见过的样子，时而变成他们没见过的样子，时快时慢。柜子，书桌，椅子等家具似乎是在某个很近的地方，伸出手去触碰，又觉得它们简直是远极了。

　　茉莉注视着坐在玛伊雅弥身旁的纳贝流士，而纳贝流士眯着绛红的眼睛，用带着纯黑尼龙丝手套的手淘气地转着几个青色的南瓜子。茉莉心想：这东西虽然说看起来淘气，也爱吓人，但骨子里比谁都刻板，否则，他就会在这种私人小酌的时间摘下手套了。

　　“今天我要当着纳贝流士的面，说一些吓人的话。”玛伊雅弥对茉莉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姐姐了，我今后也会将你当做一个有担当的成年人和军团继承人。还是直接说吧：道罗斯会那么快知道你们在做什么，一定是有人告密，但是我又拦住了道罗斯，你知道是谁向我通风报信吗？”
　　“我没那个兴趣。”
　　“就当是游戏好了，猜猜看。”
　　“迪亚吧。”
　　“不错，但是向道罗斯告密的人，你绝对想不出来。”
　　“不是粉红少女爱国骑士团的人？”

　　“会让你吓一跳的。”纳贝流士说。
　　茉莉思考了几秒钟，就拔刀指向纳贝流士的眉心：
　　“对啊，我真没想到，向上面告发儿女的不是的父亲，自然是有的，何况是我的小爹呢，对吧，小爹。”

　　“你也真够吓人的。”
　　纳贝流士说着，轻轻拨开茉莉的刀锋：“咱们两个剑术不相上下，打起来两败俱伤，这也不好，你可别认为你妈妈是个睁眼瞎子，做将军的人，眼睛越多越好。”
　　“是吗？”
　　“说真的。”纳贝流士说：“我挺佩服你的志向，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放你去做，。可是呢，这简直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如果我们不把你带回来，也许你不是杀了艾西哈特夫人之后自刃，就是杀了道罗斯之后自刃。可是，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我们也在找那些足够给那些人一个合理刑罚的东西。为什么要用你宝贵的性命去换取禄蠹的一条性命？虽然说陛下默许了你们的行动，但你们也可以放弃，并不会受到责罚，我可以打包票地说，陛下怜惜所有人的性命呢。”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道罗斯向着粉红少女爱国骑士团了，他想洗也洗不白自己。他想要撇干净，就要做那些令人们感到满意的判决，否则不光你们，所有因为文字律令而住过医院的人们都会出手。”

　　“但一个也不行动，他会很安全。”茉莉讥嘲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茉莉你都开始谋划了，其他地方的人，只会也按捺不住。魔界自古以来就有下克上的风气，只要上不配位，下必然群起攻之。如果我认为做刺客是最好的方法，我会很高兴地让你去做，但我不认为做刺客是最好的方法，你只是在肉身方面消灭了敌人，道义和法理方面并没有让敌人折服，因此矛盾依旧会存在。”玛伊雅弥说。

　　从理性方面来说，茉莉认为他们的话很有道理，但那种激烈而恐怖的感情却使得她的心熊熊地燃烧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明亮如星的眼睛有力地注视着他们。
　　“好吧。”玛伊雅弥摇头道：“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我想你不会想要知道，但你须知道控制情绪对一个军团的继承人有多么重要。我们和人类不一样，人类可以按照他们的作为不断轮回在六道之间，一辈子过完，他就会进入下一世，职务和力量是带不走的。但我们不一样，无论我们扔下力量逃走多少次，最终还是要回来，在魔界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回来。我们身上，有灵魂的烙印。”
　　“那我就解开这个烙印好了。”茉莉激动地说，“我不会为这种关系所困扰。”
　　“话也不能这样说，放弃灵魂中的烙印，就等于放弃了灵魂里最为坚韧的特质，放弃了根骨和气节，同时也等于放弃力量。我想你不会放弃力量的，因为你在仇恨之中浸泡着啊，你不仅仇恨男人的暴力，还仇恨女人的一切特质，你对女人的恨，胜过对男人的恨。”

　　茉莉只顾喝酒，不再说话。
　　“那天你打了黄羊之后，为什么专门将黄羊的花肠扯烂了？”纳贝流士似笑非笑地问，“那天你打了一公一母两头羊，可是一盘花肠都没有，让好多人吓了一跳。”
　　扯花肠的事茉莉不是没做过，一次攻城战，她攻下敌方城市之后，去了城里最大的女德学校，将学生和老师有一个算一个地阉了，还是生阉，切出来的花肠就挂在树上。因为这件事，茉莉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但出来之后还是不收手。

　　“解释不了？”纳贝流士知道太重的话不方便玛伊雅弥说，就顺着话说了下去：
　　“我可以帮你解释，虽然说人们总认为互不理解是正常的，但人心在某种程度上是相通的，我可以说你的心念本来就存在于一个扭曲的基础之上，你大概只认为，只要凭借热血和憎恨，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因为你恨我们，你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所以你觉得我们俗不可耐，你恨着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律，无非是你排斥自己同样存活于自然的身体，你否认你身上的力量，你将自己代入了所有的弱者，又无力去解救他们，因此就想要一死了之。真吓我一跳啊！你以为自己是谁？救世主吗？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任何人都不是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