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邹霁

19、Chapter 19

　　古局长和专案组的领导们一一地同牟小桐握手，赞扬她，几乎把一个小小的实习生捧到天上去。她却只是冷冷的，毫无表情。古局长拍她的肩膀说:“从前我们对你有误会，是我们的不对，小牟，希望你理解组织上的疑虑，不要把那些不快放在心上。”

　　他握着她的手:“市局欢迎你这样年轻的人才，毕业了欢迎你到这里工作，实习单位嘛，也算半个娘家啦。”

　　牟小桐听到这里，仿佛终于渐渐的反应过来。她避开古局长，把瞿队拉到门外。

　　“到底是什么误会？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还不知道？”瞿队说:“专案组早发现了靳枫对你们家特殊的关照，查到你考进刑侦学院和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尤其是在他的案子进展到关键阶段，你又恰好被分配到市局实习。”

　　“你们！原来！你们一直怀疑我！”

　　“何止是怀疑，要不是你今天把他的身家背景全挖出来，牟小桐，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转身就走，他撵着她说:“不要对上面有意见，这个人牵涉太大，你要理解。今天叫你审她就是给你个机会洗清你自己，也是用你钓钓她。——总之你今天干得漂亮！”

　　“小桐，你听我说，你们家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了她的财产赠予上面是不会追究的，你年纪小，别叫这种人冲昏了头脑……”他说着，去拉她，可是她嫌恶地将他的手甩开了。

　　她的脑子嗡嗡响，她的眼睛胀鼓鼓的，滚烫。老天！她怎么这么蠢！这么蠢！她才明白！无怪她屡屡说她太天真！她懂什么呢？她什么也不懂！她以为这一下午是自己审问犯人，孰知是一监控室里层层叠叠的领导在审问她们俩！

　　怪不得在骆家恒的案子上，她捉迷藏似的跟她一个疑点、一个疑点地推敲，对峙，夏羽仙都死了她还费尽力气地洗白她干嘛？原来她不是洗白夏羽仙，她是引着她把一个疑点一个疑点都揭发出来，当着监控室里那帮领导的面儿，她要洗白的是她牟小桐！

　　她感到喉咙里热，心口上刀钻得疼。在相识了七个小时，分别了十分钟之后，她钻心刻骨地想她。她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全世界仿佛都在她的视线里摇摇晃晃，她看见走廊里惨白、黏腻的灯光，看见加班的警员经过她，脸色难看，步履匆忙，她看见小余和拎着饭盒儿的管大爷一起从法化科走出来，笑着，小声儿谈论着下午从佼人河大桥下新捞上来的死尸和头发。

　　她头昏脑涨，不能呼吸，眼泪汹涌滚落，她跑上四楼拐弯儿的台阶时“扑通”一声摔倒，她忍着疼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扑着跑。一刻也不能等，她想赶往她，再看见她一眼，哪怕一眼也好。可是，尖锐的警铃声在她头顶响起，想到那一杯水，想到那无端浸没在水中的一枚纽扣，想到那奇怪的苦杏仁儿的味道，她的腿就软下去，软下去。她终于听见他们说——她死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