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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第 202 章 ...

  •   一大早,王小月就被请到了村委会。自打梅盛文当上村长兼村委会书记,就和村主任还有村会计闹得很僵。梅老大说,想支出一笔款子,修缮一下村里那些五保户的房子。可自打村里城中村改造以后,全村整体就地搬迁,五保户都住进了新建的拆迁房,新房建起还不到五年,哪有需要修缮的地方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新村长是想好好犒劳在这次村长竞选中为他鞍前马后的兄弟们。可一向小气抠门儿的老大不愿意自己掏腰包,却想动“官中”的银两,为他自己攒人情。
      会计说这项支出不合理,要新村长上报需要修缮五保户名单,修缮的名目,修缮的预算。新村长哪接触过这些东西?他以前在家可是个“闲散王爷”、“甩手掌柜”。
      村主任解释,要报支出需得账目清晰,手续完备,钱才能支出来。
      于是,梅老大又组织一批人罗列了几个五保户的名单和项目,草草做了个预算。
      会计又指出,这几户五保户每年都在村里领走了梅氏集团的入股分红。而且为了照顾他们的晚年生活,考虑到人家无儿无女,份额还有些高。每年,村里还会组织村干部到各家慰问。年前慰问时,这几家的房子明明好着呢,不需要修缮。
      堂堂新村长,向财务要不出钱来,很郁闷,和两个村干部大吵了一架。
      随后,梅老大又连番折腾,一会儿说路不好,要修补,会儿又说开春了,要买小树苗种树,想了好几个名目向村委会支钱,都没有得逞。他才发现,就算是当上了村长,先要动村里大家的钱,也还是不太容易的。
      后来,梅盛文没办法,只好自己掏腰包那几个“功臣”吃饭。吃完了,又拿着票据找会计报销。结果自然也是没有办成。
      “我是村长,怎么就不能报销?”
      “我们的账目每年都是要交到区级审核的,手续一项项必须齐备,不是谁家的私人银行。老村长家本来就属于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又不缺这点儿钱。再说了,你请他们吃饭是为了村里办事吗?”
      “怎么不是?”
      “这几个不就是在你竞选村长的时候给你摇旗呐喊拉了选票的吗?”
      “我到底是不是大家选出来的村长。”
      “这个要问你自己了。你这村长是怎么来的,你自己不清楚呀!”
      “我当选村长那是合理合法按流程一步步选出来的,你难道还想不承认?以前王小月还有我爸请客吃饭,村里不也报了吗?”
      “为大家伙儿办实事的餐票,我是可以给报的,你这拉帮结伙的餐票不能报。以前,王小月为村里多请些拆迁款,请拆迁办吃饭,那饭钱也是她自己掏腰包的,可从来没让村上掏过一分钱。”
      王小月躺枪。其实不然,王小月请拆迁办吃饭,主要是因为全村,老村长家的拆迁款,拆迁房占大头,得的实惠也是最多的,所以不好意思到村里报销吃喝的钱。倒是那几个五保户的手续办起来有些麻烦,请民政局的干部们吃了几次饭,村里给报销了。
      可,梅老大……也确实是不缺这顿饭钱。不过是梅盛文一直占便宜占习惯了,吃不得一点亏罢了。

      两拨人正剑拔弩张,谁也不服谁的气。
      “你写辞职报告,我批。”梅盛文气呼呼地冲着会计道。
      “凭什么要我辞职,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当会计十多年了,从来没有报销过一笔不清不楚的帐,也从来没有做过一笔不清不楚的帐。你当村长才多少天?这些票据你到说说,这一笔一笔的,都是些什么账?你知不知道,我们村的账目年年都是先进,清清楚楚的,你一来就想把这清水搅混了,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
      会计是个党员,老党员了。
      “我倒觉得,是你不够格当这个村长。你以为走流程当上村长就万事大吉了?告诉你,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还想着我跟你同流合污,没门儿!”
      “我要到乡里去告你!”
      “就你?有本事你就告去!我人正不怕影子斜,看你能告出朵花儿来!”
      王小月冷眼旁观,她是村主任请来的,请来主持公道的。
      “小月,你倒说说,他这些票据该不该报,能不能报?”战火终于烧到自己这边来了。
      三个人的目光一起瞅向她。
      其实,按照严格意义来讲,王小月基本上算是村委会的局外人了。以前是老村长啥事都支使她来执行,反正王小月拍板的事,最后老村长基本上都是签字同意的。村长放权给自己的儿媳,不就等于是村长直接同意吗?渐渐地,大家也就都心照不宣,
      “小月,你跟爸爸以前请人吃饭不也是向村委会报销的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村长指着账册上的名目。
      很多时候,是等事情办成了,各级的手续备齐了,只等着放款了,或者钱到账了,会计和村主任才撵着老村长和王小月找他们要票据的。老村长办事一心为了大伙儿,这些,两位老干部也是都看在眼里的。
      老村长家大业大,请个把人吃个饭,还是请得起的。再不济,不还有王小月这个当家理财好手在后面垫底吗?再说了,他节俭了一辈子,一名老党员,干革命干了一辈子,满心满眼都是群众和百姓。不然,这威望从哪里来?
      梅盛文眼里只看得见钱,看见会计把小月和老村长请客吃饭报销的钱送到家里来,看不见他们做的事,看不见为了帮村民们多争取些拆迁款,为了给五保户多争取些利益,为了给全村的村民尽可能多争取些福利,王小月怎样给那些政府各部门的太爷们做小伏低,点头哈腰的。
      王小月抬眼看了看他的手指指的那笔账,上面清楚写着“招待费,请民政局万科长用餐。”
      那一次,老村长喝吐了,急性胃出血,是王小月送的医院。村主任当时是在场的。那次酒桌上,确定了三名老太太的烈士遗属身份,为每户争取到了八千块的烈士抚恤金。
      同样的餐厅,差不多的用餐标准。
      “三姑婆现在是五保户了。”唯一的儿子在抗洪救险中牺牲了。
      “他儿子明明已经是烈士了,那年万科长管这事儿,卡住了硬是不给办,没办法。我们才请他吃饭的。”她解释道,“当时一起有三个,魏婆婆,李婆婆。”
      “我们封了个大红包,一万块,后来他才签字的。”
      梅盛文眼睛瞪得老大。乖乖一万块呀!
      “你们还拿着村里的钱贿赂上级?”
      “这钱是我掏的,自己的腰包。后来会计知道了,硬是追着公公,一定要把这笔餐费给报了的。这一万块可没人给我报销,还有公公当时住院洗胃的钱,也是我掏的。”她说得轻描淡写,“公公喝得胃出血,该算工伤吧?”
      这是梅盛文的逻辑。
      “不过,后来万科长……被双规了。”这句话王小月说得更随意。
      连烈士遗属的钱也跟卡,的确不是太厚道。
      果然,新村长沉默不做声了。
      “那这笔呢?”他不甘心,又指向另一笔款子。那一笔更早,是第一次村里请市里规划办的夏科长吃饭。
      “你说这一笔?那年市规划办来丈量土地。你是知道的,荒地是荒地的价儿,耕地是耕地的价儿。你也知道,那几年,村里哪有人种地,不都出去打工了吗?差不多都是荒地。为了把这些荒地办成农用地,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了。政策上说,三年没种的地,全部按荒地处理。公公没办法,跟他们磨呀磨呀。丈量土地规划办是冬天来丈量的。我们几个软磨硬泡,硬是要他来年开春再来丈量一次。然后,就到处筹钱买种子,连那个马路边边上都撒了。为了把手续办齐备了,趁着过年大家回家团圆的功夫,逼着大家到自己的责任田把地给翻了一遍。然后一家家地签字,按手印。那个,你不是也签了字的吗?”
      “我还记得,那年的春天,让你去翻地,你不是还跟公公吵了一架的吗?最后是我雇的拖拉机把家里所有的地都翻了一遍。钱是你领的,雇人翻地的钱可是我出的。后来,你也没给我。”
      王小月到梅家村避难的头几年,正好赶上W市城中村改造的机会,梅家村正好也在规划之列,荒地改农用地,是王小月的点子。一个金点子,梅家村的耕地赔偿款翻三倍都不止。老百姓只知道拿钱,那晓得这里面的道道。
      请规划办吃顿饭,真的很值哟!凭啥不给报?
      每一笔报销的餐费后面跟着下来的都是丰厚的回报。不说毫不利己吧!但真的很“利他人”。
      “你还想问那笔?我一样样说给你听。”
      梅老大又沉默了。通常一心钻进钱眼里的人,格局都不会太大。除了盯着眼前的那点儿蝇头小利,根本看不见其他。格局大的人,都是先利他人,然后丰厚的利润就跟着来了。名利,名利,一定是“名”在前,“利”才会源源不断的。
      “我这……也是为村里办事儿……花的招待费。”新村长有些失了底气。
      “办的啥事?你倒说说。”会计此刻语气更硬。
      “我……”哪有实事?就是为了答谢那帮人帮他在竞选中拉选票了。
      何况,这几年,村里富裕起来,各家求到村里的事儿本来就少了,这招待费就花得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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