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62、第 162 章

　　老张的餐厅包房雅间内，梅盛松很夸张地摆了三桌酒。梅老三朋友不多，是个节省的人，平日里花钱都不太大手大脚，自己里里外外的衣服也都是王小月给他添置，自己的家人，那都是王小月每年拿钱出来招呼大家。这么多年，他很少这样夸张地摆酒席。菜品，都是紧着餐厅里最好的上，对于王小月来说这几桌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梅老三，真的可以说是“一掷千金”了。这也能说明这个发小在他心中的分量。酒，他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茅台一拿就是五瓶，五粮液又拿了十瓶，梅家贵助兴，又带了十瓶剑南春，敞开了喝。
　　席间，尽是族内兄弟。梅老三的两个哥哥带着大嫂、二嫂，还带上自己的孩子，嗯，这种便宜，他们是一概都不放过的。其余皆是本家兄弟，旁支的一概没请。与老三要好的梅家贵带着苏美娇出席了，小雨也来了，挨着王小月坐下了。还有就是那位发小带着回乡的几位兄弟。
　　这位发小名叫梅盛阳，据说是像梅家贵一样，是跟老三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三人号称“歪把铁三角”，一人管望风，一人管偷东西，一人管打架垫后。梅老三就是那个望风的，梅家贵就是那个垫后的，而梅盛阳就是那个下手偷东西的。
　　时隔几十年，当年的荒唐少年如今也具都是人到中年，席间开怀，免不了聊起当年那些都偷鸡摸狗的零碎事儿，就着好酒，好不痛快。看得出，梅盛松很高兴，很痛快，这么多年，除了跟自己结婚的那天，他这么痛快过，这么多年，王小月还真是再也没见过。
　　她对自己生活周围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会本能的生出一丝警觉与防范，并习惯性地就着已有的线索进行冷静地逻辑分析，然后得出结论，以确定自己与他应保持怎样的交往尺度。若觉得实在不安全，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就想办法将来人支得远一些，尽量不与自己有更多的交集。
　　冷眼观察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发小”，他身边也携了位女士，但那身装束，眉眼，一看就知道出自风尘。王小月目测，这位女士估计也属于“苏美娇”一流的，只怕自身的学识还不如娇娇姐呢，但社会阅历绝对的丰富。梅盛阳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位黑衣大汉，很规矩地两手在前面交叉，目不斜视，这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保镖。你说，一个人衣锦还乡，回到自己的地界，相熟的都是自己人，带俩保镖干什么？这说明这位“发小”很没有安全感，要么身价很厚，要么从事的获利行业不可告人，要么……炫耀？用雇保镖的方式来炫耀？贴身保镖，成本还是蛮高的。还有，那双眼睛很不正经地朝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反复偷眼打量，似在打探些什么。
　　对方来历不明朗，也不知道这回乡是一时兴起，还是打算常驻久安，所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很尽责很识趣地扮演梅老三媳妇这一角色，给他留足面子。只和小雨聊着天，不参与男人们的“推杯换盏”。有来自族人过来敬酒的，也都一应让梅家贵、梅老三给呵斥回去，或者让自家老大、老二两家帮忙挡住。开玩笑，白请来吃饭呢，总得做点儿“人事”吧！席间，她作为女主人，只管酒桌上的菜够不够，酒够不够，然后招呼服务员及时添菜添酒，尽力让这些男人们吃好、喝好、聊好，绝不插嘴多说话。
　　“小雨，那个肉蟹不错，张经理昨晚才空运过来的，你尝尝。”
　　“空运的？用飞机运呀！很贵吧？”小雨咋舌头，三嫂点菜续菜还真是不含糊。她看了看三张桌子上，一桌上了一盘，“三嫂，这得多少钱呀？”
　　“你哥今天高兴，得给他面子。”王小月笑道，“再说，又不是吃不起。都是自家人，大家一起，难得，高兴高兴。”
　　“三嫂，下次弄一点儿，咱们自家人尝尝鲜就好了，这……”她看了看席间喝成一片的酒虫们，“太浪费了，都糟践了。”
　　“都说了，今天你哥高兴，别拂了他的面子。”她很清楚这时候，男人的面子可比钱值钱。
　　在外漂泊的十几年的故乡人，对族人们来说虽然是熟络，亲近，但到底还是生分了些。一些本村的变化，比如说房屋拆迁的话题，大家也都讳莫如深。所以关于王小月的话题，就更没人敢起头聊，席间，梅盛阳有好几次打算开这个头，都被梅家贵机敏地打岔打过去了。
　　“老三，你这媳妇儿……在哪儿认识的？长的跟天仙似的，好福气呀！”
　　梅盛松接话：“哦，你说小月呀……”
　　“扬子，聊那些干嘛，喝酒，喝酒……”梅家贵直接岔开。
　　王小月礼貌地给了个笑脸，将肉蟹夹进小雨的碗里，“多吃点儿。”人家是努力的刷存在感，她是努力的刷“消失感”。
　　“老三，有时间到你家去坐坐，咱不在外面整，你这厨子手艺，哥哥我想了好多年了，弟妹想来也是个有福气的。”
　　“啊，我的菜没有这家餐厅的厨子做得好，也就配到食堂掌掌勺，拿不出手。”
　　“这么多年了，在外面，哥哥我就馋的你这口，你做的番茄鸡蛋面，那真是绝了，想了好多年了。”
　　“哦，那个呀，容易，改天你到我家，我做给你吃。”
　　“弟妹想必吃过好多回了吧？”
　　王小月：“……”
　　“一个番茄鸡蛋面，我当什么好东西，也能让你馋成这样，明天，我陪你去他们家吃去。”
　　“想来，这手艺，弟妹也是能得老三真传。”
　　“人家媳妇的手艺，自然是做给自家老公吃的，咱们就别惦记了。扬子，来，喝酒。”梅家贵第二次打岔。
　　酒过五巡，男人们开始有些放浪形骸，有的醉了胡说八道，开着黄色的小玩笑，有的闷头，趴在桌上，一声不吭。人到中年，一些跟来并坐的女人们有的埋怨，骂骂咧咧，有的贤惠，关切地问候自家男人要不要紧。王小月很熟络地招呼服务员，将事先准备的热毛巾端上来，供大家擦洗。
　　梅家贵大概醉了有七分，娇娇姐脸上不悦，但仍取过毛巾，细心地为他擦拭。老三醉了大概有八分，趴在桌上，握着王小月的手，满身酒气。雅间内一片狼藉。
　　梅盛阳今日带来的女子给他挡了不少的酒，可对方有所图，装醉，所以，明明只有三分醉，却看起来有六七分的样子。喝酒，他，很精明。这不是一个久别故里，游子归乡应有的表现。若真是衣锦还乡，又怎会如此戒备跟发小一起“一醉方休”？
　　只见他端起杯子，佯装喝醉，奋力扒拉着已醉得不成样子的梅盛松：“老三，你说要陪我尽兴的，我都还没醉，起来，接着喝呀！”这边一边扒拉，一边拿眼不住地瞟向王小月。
　　梅盛松烂泥一般，一动不动。
　　经验告诉自己，对方这一手是冲着自己来的，扒拉梅老三，不过是虚晃一枪，她能很精确地预测出，下一个，对方就会借着酒劲儿来扒拉自己。
　　“小雨，你照顾一下你哥，我去一下洗手间。”王小月打算闪身避让，不与对方正面交锋。
　　“弟妹，这是要去哪儿？”从对方看向自己不怀好意的眼神，王小月很笃定，这不是个好东西。
　　“呃，毛巾不够用了，我去催一下。”
　　“慌什么，那个不急，小雨，你——去催。”说着就一把拉住了王小月的手腕。
　　王小月一点也不慌，桌面上，自己的挡剑牌多着呢！
　　“大哥，您看看，这位兄弟怕是还没尽兴，我……不方便，大嫂，您看……”开玩笑，每年那大几万的钱可不是白花的。
　　老大一看见对方抓着自家老三媳妇的手腕，就不高兴了，很快走过来：“扬子，要喝酒，我陪你。”
　　大嫂也是个精明人，很能分清内外，也走过来劝和：“扬子，弟妹身子弱，不能喝酒，你要想喝，让咱家老大陪你。”
　　梅盛阳借着酒劲，牢牢把住手腕不撒开，装醉撒酒疯，作势就要往王小月身上蹭：“我就要弟妹陪我喝，就要弟妹陪我喝。老大，你别闹，我这么多年没回来，老三居然讨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洞房我没机会去闹，今日权当是闹洞房了。弟妹，来，陪哥哥喝一杯，就一杯。当年没机会喝上你俩的喜酒，今日……补上。”
　　“扬子，别闹，别闹。你看你这么多年没回来，大家都挺高兴的，老三也挺高兴，她不能喝酒，真不能喝。”
　　“瞎说，怎么不能喝？陪哥哥喝杯酒怎么了？”
　　“你先松手，松手，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老大媳妇奋力拉，想拉开梅盛阳的手，怎奈他借着酒劲儿耍赖，死死拽着不放。
　　酒喝多了，酒精作用下，人会做出一些平日里不太敢做的事，也会做些平日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是酒喝多了。可，梅盛阳是“装醉”。他的眼神明明就是色眯眯地盯着王小月的。他是打定了主意，借着“酒精作用”来沾点儿王小月的便宜的。
　　还记得，那一次，林书记不过手臂小小蹭了王小月一下，结果，就打了几个月的石膏。这梅盛阳，刚回村第一天，显然是没拜祖宗，没搞清楚状况。
　　正好张一鸣端着一个小酒杯，进包间来表达对金主的谢意，借机也看看场子。看见这一幕，脸上的颜色也……不太好看。
　　“小月，这是怎么啦？”
　　“哦，他喝多了，三分醉，七分醒，让我陪他喝酒。”
　　“胆儿够肥的。”
　　“老三的发小，不熟。”
　　“张经理，您帮帮忙，我们家老三媳妇哪能喝酒，她那身子……”
　　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体已在悄悄复原中了。
　　张一鸣用眼神示意服务员，于是服务员上来，很老练很不留情面地硬生生地将梅盛阳的手拽开。
　　王小月揉了揉被对方抓红的手腕，低声冲着赵一鸣道：“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