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50、第 150 章

　　鳏夫新鲜出炉（一）
　　弥留之际的汪小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嘴里念叨最多的是吴宇哲。每天，王小月都会带着吴宇哲来看看她妈妈。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汪小荷，吴宇哲很难过。
　　“王老师，我妈妈会死吗？”
　　“是人都会死的。你也会，我也会。”
　　“妈妈死了，就不能再看到她了吗？”
　　“宇哲，如果她活在你的心里，你就永远都能看见她,在这儿。”小月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可是我再也不能抱她了。”
　　“你可以抱小姨，也可以抱我。”
　　“我……会很想她。”
　　“那是肯定的。”
　　“王老师，我是不是很快就会成为没有妈妈的孩子？”
　　“你有妈妈，所有的人都有妈妈，你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小姨说，我很快就会没有了。”
　　“不，孩子，她永远都在，在这儿。”小月又指了指胸口。
　　“小姨说，妈妈要是死了，爸爸会给我找新妈妈，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疼我了。”
　　“别听你小姨的，她胡说八道。也许，新妈妈会更好。”
　　这个汪小丽，怎么专门将负面情绪宣泄给孩子。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住。
　　“王老师，我心里很难过，很想哭。”
　　“现在不能，你哭了，妈妈也会很伤心的。”
　　“王老师，我好想再让妈妈抱抱我。”
　　“来，王老师抱抱。”王小月将吴宇哲揽进怀里，轻抚他的背脊。她听见耳畔，吴宇哲拼命忍着地小声哭泣。
　　“好孩子，你很勇敢，是个真正的男子汉。”

　　这天下午，汪小荷的意识突然清醒了不少。王小月带着吴宇哲来看她时，看见她的脸上泛着特有的红晕，看起来面色好了很多。梅家村，她亲自送走过很多人，经验丰富的她赶紧给吴国忠和汪晓峰打电话。
　　吴宇哲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汪小荷，有些怯懦。
　　“算了，别吓着他。”一直躺在床上的小荷居然坐了起来。
　　“你怕吗？”
　　“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这一天吗？”汪小荷看起来很平静。
　　“我能穿那套娘惹服吗？那是他给我买的。”她的脸上带了些羞涩。
　　“当然，我让小丽给你送过来。”
　　“你，真的很好。”
　　“你让他们把我身上这些都撤了吧，我想走得美一些。”
　　“给你化个妆吧，新娘妆。”她这么坦然，让王小月的心中涌出无限伤感，。
　　“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化过妆。还是那天，在船上，参加酒会，化过一次呢！”
　　护士走来，轻轻拔掉了她身上所有的牵绊。
　　“好孩子，今天你可以好好让妈妈抱抱你了。”
　　“宇哲，来，让妈妈抱抱，现在妈妈可以抱你了。你看，妈妈快好了。”
　　王小月把吴宇哲朝她怀里推了推，宇哲笑了，很轻很轻地扑进妈妈的怀抱。
　　“妈妈，你要快点好，念念姐姐教我一个新游戏，可好玩儿了。等你出院了，我也教你玩。这个游戏要人多才好玩。”
　　“好，等妈妈病好了，你教我玩儿。”

　　病房的走廊上，一时站满了人。
　　“他们……是来送我的？”
　　“你看，你很有福气。梅家村，曾经有一个朋友，走的时候，孤零零地，只有我一个人送她，所有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她有两个孩子。她一走，俩孩子成了孤儿了。”
　　“我的孩子，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宇哲还有小姨呢，会好的。”
　　“她那脑瓜子……孩子可能更吃亏。”
　　“不是还有爸爸吗？”
　　“这个孩子，他本来就不待见。”

　　正说着，吴国忠带着汪小丽进来了。
　　“要紧吗？怎么坐起来了？”吴国忠走过来，“几天都没吃东西，身体虚，别硬撑。”
　　汪小丽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你看她，明明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还是这样。”汪小荷摇了摇头，“我还真有些担心她以后的日子。”
　　“吴校长会照顾好她的。”
　　汪小荷看了看吴国忠，“那我就更担心了。”
　　“你想那么多，看淡些，个人自有个人的命数，记挂也是白记挂，放宽心些。小丽，我们出去，也许你姐姐有话要跟你姐夫单独聊呢！”
　　“不，小，小月，你留下。小丽，你带着孩子出去吧！”
　　“我留下做什么？你们夫妻，慢慢聊。攒了那么多年的话，这一下子，只怕说不完。”
　　“小月，别走，你在，我觉得踏实。”
　　王小月看了看她，低头想了想：“好，我陪着你。”
　　汪小丽带着吴宇哲出去了，病房里只留下吴国忠，汪小荷，王小月三人。
　　“国忠哥哥，”汪小荷道，“很抱歉骗了你，还给你留下个累赘。”
　　吴国忠沉默。一个要死的人，谁还会跟她计较什么。
　　“我是作为一枚棋子安插到你身边的。所以你讨厌我，疏远我，这不怪你。”汪小荷这话，不仅是说给吴国忠听的，也是说给王小月听的。
　　“如今，我的使命也快要完成了，你快自由了。小丽的心思，你别管她，我只是担心孩子。”
　　“我会照顾好的。”吴国忠接过话来。
　　汪小荷看向王小月……
　　王小月：“别找我，我肯定管不好，我不太会带孩子的。”
　　汪小荷继续看向王小月。
　　“这事我答应不了，他有姨疼他。”
　　汪小荷的目光里带了些恳切和乞求。
　　“这事没商量，哪怕你晚上来找我索命，我也不能答应。”
　　“我听说，在梅家村，你是个活菩萨，乐善好施，贫弱的人上门去求你，你都会帮衬帮衬的。”
　　“难道你没听说，我还是个‘活阎王’吗？惹怒了我，都没好下场的。”
　　汪小荷：“这世上，我没什么朋友。你是。”
　　“我，有些后悔做你的朋友。”
　　“小月，就算不是帮我，也该是帮他。”
　　“不需要，我能带好孩子的。”
　　“吴宇哲只可能有一个后妈，”
　　“所以我才不能答应你。”
　　“我快死了，就这一个请求。”
　　“死，也不能答应。顶多，有人欺负宇哲的时候，我护着。我的学生，我自然是要护着的，这个我应该能做到。”
　　“谢谢。”

　　病房里，留下了汪小荷的亲人，静候她的离世。汪小荷穿上了那套俏丽的娘惹嫁衣。要走了，自己牵挂的人都在，她很平静。
　　王小月无聊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旁边坐着汪晓峰。对面，那个有着跟吴国忠一样容颜的男子主动走过来，冲着王小月伸出手：“你好，我叫吴国志，是你们吴校长的弟弟，”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孪生弟弟。”
　　王小月抬眼看了看他，没有回应。
　　“听说你是梅家村小学的副校长，”吴国志被冷落，很明显有些不甘心，“还是……”他看了看汪晓峰，“已婚。”
　　“国志，不要在这里撒野。”汪晓峰很不悦地提醒他。
　　“他有老公的，你这么护着也不合适。”王国志冷嘲他。
　　王小月又看了看他，继续不回应。
　　“我知道你叫王小月。”
　　“……”
　　“听说你喜欢长得帅的，我——不够帅吗？”
　　“……”
　　“他——可以，其实我也可以的。”
　　“……”
　　“我打听过，你的交谊舞跳得不错，你还教我哥跳舞来着。”
　　“……”
　　“我的舞跳得也很不错的。你看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们切磋一下。”
　　“……”
　　“汪晓峰能给的，我都给得起。还有，我能给你他给不了的。”
　　王小月很烦，这种场合，他还有心情跟别人聊这些，让人忍不住就想揍他。她强压住内心的烦躁，扭头冲着汪晓峰道：“晓峰，我的那颗夜明珠，你给我找设计师了吗？”
　　“找了，为了这颗珠子，哥哥我可是费了劲了，我请了五个，给他们看过珠子了。这会儿，只怕都在做设计方案呢！回头设计图出来了，你自己看，看看喜欢哪个，就给哪个做。”
　　“夜，夜明珠？哪里弄的？”吴国志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吴先生，等什么时候，您有夜明珠了，我们再聊吧！我很虚荣的，一般人养不起。”这样的反击最有效，抬高哥哥的身价，同时给予对方礼貌而有力地回击，你不是什么都给的起的。姐就是觉得你浅薄，而且还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
　　吴国志看着她，嘴角轻轻上扬，但眼神里露出很明显的不屑。他听得懂，对方在讥讽自己没见过世面，但，如果连这么个“□□”都拿不下……吴国志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很少有人会不给他面子。
　　病房里，传来汪小丽嚎啕大哭的声音，又一个生命消逝了，汪小荷……终于尘埃落定。
　　可怜的汪小荷，活此一生，没有得到过什么人的疼爱，还作为吴伯伯的一枚棋子，摆在吴国忠身边十年，让吴国忠厌弃了十年。她拼尽力气爱着吴国忠，却最终没有得到过一丝的回应。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完了一生，还如此短暂，王小月有些替她不值。她快速进入病房，想要看她最后一眼。
　　汪小荷穿着那套娘惹嫁衣，周身红红的，双目紧闭。她走得很安详，很平静，了无牵挂，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看起来，她是很甘心做这枚棋子的。
　　巨大的悲哀袭来，汪小丽扑进吴国忠的怀里不能自已，吴宇哲抱着王小丽的腿，有些呆傻。而吴国忠，逝者的平静给了他强烈的震撼，他呆愣在那里，双臂本能而又麻木地抱着汪小丽，脸上……有些震惊。
　　王小月急忙将吴宇哲整个拉进自己的怀里，用力抱住。
　　“王老师，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不，妈妈永远都在，宇哲听话，宇哲是个勇敢的孩子。”她不停地拍着吴宇哲的脊背，柔声安慰。
　　这一幕，她是经历过的。那一年，俞宇龙和俞菁菁的母亲逝世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将兄妹俩搂进怀里的。目睹亲人离世，给两个孩子造成巨大的心里创伤，俞宇龙大病了一场，高烧了整整三天，差点没救过来。为了能够让他活下来，王小月很不情愿地答应，收他为徒，传给他一些简单的防身术。而俞菁菁，在梅姨怀里睡了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就目前情况来看，指望汪小丽给吴宇哲这样的照顾是不可能了，吴家……就那俩货？她有些心疼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