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02、第 102 章

　　吴国忠心头不自觉地一紧，冷不防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他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见过众人对王小月的敬畏，见过王小月惩治泼皮无赖，也见过她顽皮地戏弄自己的一帮徒弟，没个正形，还见过她很不正经地教自家孩子爬树摸鸟蛋，可他没见过王小月真正如此威严地处罚自己的徒弟。说实话，他觉得有些过了。
　　“你满意啦？”汪晓峰看着他，“要她回来处理，就一定是这样的结果。”
　　“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都会这样。小月的师门，规矩很严的。”

　　“啪！”第二鞭。二师兄有些受不住，一声闷哼。黄志斌的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吴国忠随即又是一紧，不忍看，这……太血腥了，赤裸裸的。他突然联想到儿子吴宇哲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情，还有汪小丽对王小月的冒犯来。相比这帮师兄弟，吴宇哲受到的处罚实在是轻得不能再轻的。而汪小丽……王小月同学那可真是手下留情再留情了。
　　“你，劝劝她。”他忍不住轻声恳求汪晓峰。
　　“小月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举起了鞭子，不达目的是不会停手的。”汪晓峰竟然能够很淡然地看着王小月这样硬生生地抽下两鞭。他……难道也是冷血的？
　　“还不说？”
　　“啪！”第三鞭。每一鞭打在二师兄的身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每一鞭都是对跪在地上的一干众师弟们沉重的心灵叩问。徒儿们的脸上难掩痛苦之色，拼命隐忍。
　　只看得见二师兄的脸上因为拼命地压抑和克制，由红开始转白。但王小月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扬鞭。
　　“师父，师父，”黄志斌终于忍不住崩溃，一把抱住师父的双腿大哭起来，“师父别打了，别打师哥了。我错了，师父，我错了。”
　　不，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闪开！”她冷冷地回应，“你越阻拦，他被抽得越狠。”
　　“师父，师父，是他们说你的……他们说你的坏话的……师父……我气不过……”黄志斌哽咽得有些语无伦次。
　　王小月尽管是个调皮的师傅，但在众徒弟心中却有着极高的威望。大家仰慕她，崇拜她，在学校里，不允许有任何人说师父的坏话。诋毁自己心目中的偶像，是所有王小月徒弟心中共同的逆鳞。
　　“说我什么？”
　　“他们说你……他们说婷婷师妹是你跟她爸爸偷偷生的孩子……”黄志斌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王小月的双腿，不肯撒手，“他们还说……还说……”他仰头望向师傅，只看见王小月一脸的寒霜。
　　汪晓峰很平静地从茶壶里泻了一杯茶，慢慢地品起来。
　　吴国忠深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去。老罗同志渐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还说什么？”
　　“还说……”他望了望旁边正襟危坐的吴国忠，欲言又止。
　　“说——”
　　“还说吴宇哲是你跟吴校长的私生子……”
　　练武场角落里，吴国忠正喝着茶，禁不住被呛到，不住地咳嗽。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老罗同志无奈地掩面，别过头去。优秀者总会莫名其妙地面对一些莫名其妙的传言。这谣言传得也太离谱了些。
　　汪晓峰冲着吴国忠怒目而视，将茶盏恨恨地磕在茶桌上。
　　“还说什么啦？”王小月似乎并不是很吃惊，深深吸了口气。
　　“还说……你帮助安怡安然的妈妈打官司，是图他们家的房子。”黄志斌痛哭不已，“师父，别打了，别打师兄了，打我吧！打我吧！是我动的手，是我把他推到地上的，都是我做的，师父，你饶了二师兄吧！”
　　“现在才说，晚了！”王小月一把推开黄志斌，目光冰冷，“师父的鞭子一旦请出，不打完，是不会收的。”
　　“我替他受，我替师兄受。师父，你打我吧！”黄志斌哭得稀里哗啦的，一边哭，边褪下自己的上衣，还未长成的身子骨已经显现出很有力的肌肉和骨架。
　　“小斌，”王小月轻轻道，“在师父刚刚举起鞭子之前，你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冲着众人轻喝，“拉开他！”
　　几个师兄流着眼泪，赶紧过来将拼命抱着师父大腿的黄志斌强行扯开。
　　这是一堂很生动的生命教育课。远比老师课堂上的教条、举例来得深刻得多。既然决定了，就得承受。不管你接不接受得了，都得受着。人生没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机会，让你在做出选择后，还让你反悔重来。王小月用血淋淋的皮鞭告诉黄志斌，落子无悔。既然你选了，那就应该承受自己的选择所带来的一切后果，没人帮的了你。
　　“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黄志斌忙不迭地认错，拼命挣扎，想要过去救人。可一干徒弟却拼命拦着他，不让他过去阻挠。
　　小月的师门，说宽容也宽容，平日里彼此打打闹闹，没个正形。说严苛，那是真严苛，一旦犯错，责罚起来毫不留情。就比如说这鞭子，平日里不轻易请出来，一旦请出来，那必是要让门下所有的弟子深深记住这次的责罚的。记性是这样长的，门规是这样形成的。貌似严苛，却在王小月的师门之下，所有弟子的内心打下深深烙印。“君子之诺，重若千金。”“言必行，行必果。”要懂得敬畏师门，敬畏生命，更要懂得敬畏自己的选择。
　　“啪！”第四鞭。二师兄的背上已是条条鞭痕，惨不忍睹了。吴国忠看不下去了，打算起身过去阻止，却被老罗一把拦住。
　　“别去，你帮腔只会让他被罚得更重。”
　　“为什么？”
　　“小月的鞭子一旦请出，不打够数，是不会收鞭的。这就是门规。”
　　“打多少？”
　　“二十！”老罗闭目，不忍看。
　　二十？这……处罚……太重了，这样打，会打得二师兄几个月都下不了床的。
　　“前一个被打的是李文锐。”老罗补充道。
　　吴国忠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深夜从王小月办公室后门闯入的年轻后生。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灵活健硕的身躯，那样生龙活虎的精壮小伙，没有反抗，居然在王小月这里生受二十鞭的场景，他颓然坐下。
　　“现在不怪我了？”汪晓峰又抿了一口茶。这样血淋淋的场面，他……怎么喝得下去茶？

　　“啪！”第五鞭。众徒弟哭成了一片，相互掩面，不忍看，却没人再敢阻拦。
　　这就是师道尊严，师父的话，说一不二，必须执行。哪怕内心再煎熬，也得生受，不得有丝毫忤逆。
　　这才是师道尊严，无论什么原因，无论理由多充分，哪怕对方无理挑衅，致人住院，就违反了门规。违反了，就得受罚。既然是受罚，那就得罚得无怨无悔，心甘情愿，绝无二话，就得眼睁睁地看着同门弟子将惩罚受完。
　　这才是真正的师道尊严，师父的名誉无上高洁，不容任何人来玷污。若有人敢污了师父的清誉，哪怕明知是要挨罚，也要奋力维护。哪怕明知是会被师门重罚，也要拼了命的维护。
　　吴国忠从众人的眼里只看得见痛，却看不见悔。是的，这帮孩子不认为自己做错了，维护师父的清誉是他们的使命和责任。哪怕眼见得师兄被打成这样，他们也不悔。哪怕是被师父打死，他们也是不悔的。
　　吴国忠内心愕然。他自问，没这个本事做到让自己的属下为了自己而以命相博，哪怕被打死也心甘情愿。
　　王小月比钱局和华厅所认识的还要令人深刻。
　　“啪！”第六鞭。吴国忠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到极限了，这每一鞭仿佛都抽打在自己的心上，一紧一紧的，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觉得王小月实在是太冷血了。自己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她平日里和自己的徒弟们耳鬓厮磨，感情那么深，她怎么下得去手？
　　他起身，准备走，被汪晓峰一把拉住：“哪里去？坐好咯，看完。”
　　“我实在受不了，看不下去了。”
　　“事是你惹的，祸是你闯的，如今闹成这样，你想拍拍屁股走人呀？没门！”
　　“怎么是我？”
　　“不是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让她回来处理问题的？”
　　“我……没让她打人呀！”
　　“几个学生打架而已，你堂堂一个校长搞不定，非要把她牵扯进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那她这……这也……太过了。”他看着二师兄背上一条条鞭痕的垒叠，脸色禁不住地难堪。每一鞭似乎都扣打在自己的心上，那感觉，真的……很难受。只要是血肉长成的躯体，都会觉得难受。
　　“她一向都是很过分的，你今天才发现吗？难道你会比她心里更疼些？”
　　“我……”他突然有些自责。他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说话还有些不太正经的王小月，师门居然这么严苛。他更没想到，平日里待人随和谦恭的王小月，发起火来这么吓人，打起人来这么冷酷，毫不留情。
　　而这，也是他所必须承受的。

　　皮鞭一鞭鞭打在二师兄的身上，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白，开始还能哼哼两声，都后来，连哼哼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弱了，额头冷汗直冒，却丝毫闪避，生生受着这一鞭鞭。
　　这场景让人看着着实有些难受，吴国忠和老罗都忍不住侧目，背过脸去，内心受不住的煎熬，只盼着行刑快些结束。可王小月似乎有意要让这过程变得更漫长些，一鞭又一鞭，“啪啪”作响，力道均匀，节奏缓慢，有条不紊，丝毫不乱。
　　二师兄的背部开始有些血肉模糊，怎一个惨字了得。